小朱内侍小心翼翼伺候了李瑾这些天,一直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多说,这日好容易寻到了机会这就忍不住插嘴,“这个奴婢却是知道,是她生母崔夫人打的……”言毕便感觉李瑾的目光立时转到了他的脸上。
他直觉冷飕飕一阵寒风,随即就消失于无形,他心里砰砰一阵乱跳,心知这位公子向来沉默不喜多言,方才那一阵寒意,一闪而过,大约并不是厌恶自己在旁服侍,这就小心翼翼将这几日在宁家打听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从京里出来之前,就知道当初武藏司派去青宁的魏九原本也混得顺风顺水,将那尉氏一族拿捏得稳稳妥妥,只因没有投对这位爷的胃口,还敢在排兵布阵的时候夹杂私意,想让与武藏司交好的尉五公子领兵,被这位九郎君狠狠收拾了一顿,如今还在武威修城墙。
干爹对他的要求就是,江左武藏司的差事全凭这位九郎君的眼色行事,不能少做了,但也决不能多做,这多少的掌握,就得凭他自己。少做容易,不做不错么,可这多做可当真是愁死他了。
可现如今,便是一个机会。
当他将呦呦在宁家如此境遇的前因后果讲完了之后,众人不免面面相觑,相对无言,好半天才听见小光开口,“这亲娘下手也太狠了!”
小猪内侍去着李瑾的脸色,“可不是?哪有小女娘往脸上打的?”
李瑾开口,“打成了什么样子?”
“姐,你怎么被打成了个猪头?”这是罗罗的感慨,以往他们便是流浪儿,多亏师傅和呦呦收留,如今又成了无人照管的乞儿,多亏那日呦呦带他们偷来的钱袋里银钱颇丰,如今他们夜里还有个栖身之处,白日里便在街头流浪,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自然,那日之后,师傅并没有再出现过。
呦呦从家里偷了些可以换钱的器物,交给了阿岁,得知再没有师傅的消息之后,心里先是一松,又是悲戚。
她自小是师傅养大,纵然是回了宁家,依旧痴缠着师傅在身边,她委实不知道师傅没了该如何生活。她晃晃呦呦地从街上回来,正想攀着后墙外头那根紫藤翻墙回去,这又想起如今那一片都由那宫里来的贵人的内卫把守着,自己出来差点没了小命,再走原路回去岂不是傻?爬了一半,就要退回去,陡然便觉得身后动静不对。
回头一看,不由得就是心里一跳。
那京里来的贵人如今就站在墙下看着她,春寒料峭的,地上都是雨浇出来的泥泞,她出去混了一圈,如今一身的泥点子,当真该和他那样一身的皂色,想必脏了也看不出来。
可关键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细一思量,顿时明白,他想必是并未放弃追查她师傅的下落,如今将找到她师傅的希望着落在了她身上,如此才一时不差地盯着她的行踪。想必今日也是失望得紧吧。师傅是不是发现她被这人盯上了,所以才不来找她的?
她心里莫名叫苦只能像只爬树被抓住的猫一样,攀在那紫藤上,不上不下的只能挂在墙上。
“宁小娘子!”李瑾看着小女娘今天穿了一套胡服,三边的胡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几乎看不清面目。委实看不出她到底被打成了什么样子。
呦呦觉得挂在墙上与他说话,实在是太尴尬,这就想先跳下来再说。
可她原本也就是只三脚猫的功夫,一口气上墙不难,已经挂在墙上了,再提气往上跃就有点难了。
她倒是想寻个好看的姿势跃下墙头。可在旁人眼中看来,她这是作死把脸往地上摔。
李瑾伸手要扶她,她反倒受惊一样在空中一躲,若不是李瑾抓住了,这就要摔到泥水里。
可这一用劲,便是扯住了李瑾背上的伤,疼得他一皱眉。小光赶紧冲上去。“少主公你没事儿吧?”
呦呦待在一边,跑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将背贴在墙上,警惕地看着他们。都说这京里的贵人是来养病的,如今看来不像是病,倒像是伤?
看众人都盯着她,这就不免怯怯,“我不是故意的。大人哪里扯伤了?伤得不重吧”!
没人回答她,各个看她都恨不得眼刀子剐了她似的。
她吓得不敢说话,好半天才听见李瑾开口。
“比你的脸差得远了。”
呦呦这才发现他跳下来的时候帽子掉了。如今猪头一样的脸,正被众目睽睽地看着。纵然是再泼辣的小娘子也觉得极是尴尬。其实伤口是在头皮上,只不知道为什么,淤血却积了满脸,眼窝到鼻梁都是乌青一片,看着跟个鬼一样,额头又肿,大约全天下都没有比她更丑的小娘子了。
她默默地把帽子捡起来又盖在脸上,不想再和这些人说话。可又不想就这么挂在墙上,只能低垂了脑袋。“大人们寻我做什么?我师傅可没来找我。”
李瑾看不到她的脸,皱了皱眉,只觉得背上疼痛难忍,委实有些坚持不住。
等呦呦抬起头的时候,眼前的人已走了一个不剩,她想了想,赶紧趁机溜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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