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人出声,就只听见崔夫人呼哧呼哧地喘气的声音,以及窗台上那尊滴水观音滴答滴答地滴水声。
好半天,兰姐儿首先发生,怯怯娇娇地叫了一声,“娘......”
“你闭嘴!”崔夫人突然发难,将她没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我只道你是嫌弃王家败了心乱了,才做出这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来。感情是你那不要脸的爹跟你说了什么是吧?我实话告诉你,只要是你爹提的亲事,我就绝不可能同意,你死了这条心吧!”
兰姐儿张口结舌,突然哇地一声痛哭起来,转身也跑了出去
呦呦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能站这么久看这一出好戏,看似精彩纷呈,实际却很没意思。
这就听见崔夫人叫住了她。抬眼瞟了她一眼,随即又转向了别处,这一眼就跟看个陌生人一样。今天我已请人去王家说了,他们要娶,就只能娶你。他们要是有骨气,还端着着他们琅琊王氏的架子,退婚也就罢了。他们还要这门婚事,我就去求求我哥哥,留他们家一条命,你跟着他们回老家种田织布,也没辱没了你!
说完挥挥手,一副不愿意再与她多说的表情。
这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在崔夫人的眼里。
在她被丢弃的这15年。颠沛流离,吃的那些苦,遭的那些难。并没有什么可值得怜惜的。反倒是成了他们退婚王家的理由。拿一个没有教养的女儿去搪塞王家。王家要是有骨气就应该拒婚。王家如果放低了身段不肯拒婚的话。宁家也没什么损失。反正这个女儿他们也没想要,也就配去田野乡间做个农户。
呵呵,她要去找师傅,跟师傅好好说说,这就是他非要她回的家。
“你给我站住!”崔夫人突然出声,长长地喘气,“你以为我是害你?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是能去官宦人家做主母的样子?王家就是我能给你找到的最好的着落了。你收着点你的野性儿,好生准备着吧。”
“夫人也省省心吧。”呦呦实在听不下去了,她转身欲走。崔夫人的话显然没有说完,看她人已经掀开帘子出去了,只撞得那檀香木珠子哗啦啦一阵乱响。
崔夫人急道,“给我拦住她!”
几个丫头立刻窜出来堵住呦呦的去路。
可呦呦只回头冷笑着看了一眼崔夫人,也不知道如何手一拨,腿一伸,三五个丫头婆子立刻摔成了一堆,她也不走门,突然就推开窗户,整个人小燕子一样,簌地一声,就窜出去没影了。
一众人都看呆了。
崔夫人怔怔地看着摇晃着的窗扇,突然觉得太阳穴一阵的抽痛,眼前就这么一花,这就摔了下去。
身边的姜嬷嬷赶紧扶住了她,小心地挪回了榻上,安慰的话还没出口,就发现崔夫人的手抖的厉害,张嘴喝了好几口热茶才缓过劲儿来,“.......老太爷的眼光几时错过?王家是多好的人家?王家老爷和太太都是极好的人,王家哥儿人品才华也很出众,最难得的是踏实稳重。就算是将来不能出仕,做长辈的也绝不担心他过不起日子。你说,我还能给她找到比王家更好的人家?如果不是家里时逢大难,我又有能力帮他们一把,正经人家谁会不嫌弃她曾经跑过解马混过江湖?就算我们瞒着不说,就她那个做派,别人也能猜的到啊!”
又喘息了一会儿,“我总归是没用,兰姐儿向来看着都好,可还是经不起事儿,不愿意跟着王家吃苦,跟我直说又如何?我还能逼着她一定嫁?眼皮子这么浅,竟然连她爹的话也肯信!宁二爷给她说的是谁?”
姜嬷嬷叹息,“是......”
“别说了,别说了,我懒得听......算我白养了她一场!”她捂着脸,“去把呦呦找回来,今儿个如何也要把话和她说清楚。”
姜嬷嬷叹气,“姑娘啊,您还是好生歇着吧,这些话,还是老奴去和小娘子说吧。”
不过姜嬷嬷想要找到呦呦,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她在宁家也呆了有小半年了,家里的沟沟坎坎早就烂熟于心,她从崔夫人屋里出来,也不回和风苑屋里,反倒将裙子挽起来塞到腰里,从崔夫人衡山苑的后罩房的院墙直接翻了出去。
衡山苑的后罩房外头就是一条窄巷,巷子里住的人杂,但大多都是在宁家两房做事的仆役,这个时辰,大多人都去当值了。她顺手从晾着的衣服里拽了件男人的外袍,又扯了顶草帽盖住了头脸。蹲在巷子口玩泥巴的几个小孩只看见一道灰色的影子一阵风一样地卷了出去,这就不见了人影。
她窜到了街上,用草帽盖着脸抬头晒了晒太阳,狠吸了两口街上混杂着炸油果子,豆浆,菜肉包子,麻酱烧饼的味道,摸了摸自己有点空的胃,麻溜地一口气窜到了一处卖混沌的小店,要了一碗师傅最喜欢的虾肉混沌,捧着这就朝苦瓜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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