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待花开(20)
高中老师打人的, 真特别少见。
都是大孩子,老师一般是能说的就说,说不通的只能告知家长, 要是家长也没法子, 那就这样吧。
打人?林雨桐真没在高中见过打学生的。
而且,现在这学生可不是以前的孩子那么老实了, 她也不能乖乖的叫你打的。
林雨桐疾步过去, 老周跟几个校领导在教室门口, 其他的还有扛着摄像机和拿着话筒的人,不用问也知道这是媒体的。另外还有两个穿着制服的,这是警察。
孩子的家长很激动,妈妈在一边边哭边说, 爸爸的另一边拉着李晓娜没松手。
这两人林雨桐还真认识,是一个家属院的人, 进进出出的都见。只知道老林喊这个男家长‘史工’。
“……我们家孩子内向, 不爱说话, 说话也有些结巴……叫孩子回答问题,孩子紧张,那说不出来……老师就打……你们看给我们孩子打的!这段时间我们顾不上孩子,老人住院着呢,两老人接连动了大手术, 还得上班, 还得去医院伺候,这孩子懂事,就叫孩子住校了。结果大家看看……看看成什么样儿了……”
当妈的把女儿额头上的厚留海掀起来, 一道已经化脓的特别明显的伤口斜穿而过。两头发红,中间的得有一个指关节那么长的地方, 肿的都有笔芯那么粗细。这肯定是要留疤的。
“孩子伤了,红肿起来了,找老师请假,结果李晓娜不给批,孩子话没说话就把孩子打发了,孩子一天里找了她三回,头一次说不准,后两回孩子站在她边上,她理都不理……后来还发烧了,要不是同宿舍的孩子带着退烧药,不得出事呀!”
校长就皱眉:“老师用什么打你的?”
这孩子缩着,不敢说话。后面就有学生道:“背数学公式,老师一个一个的查,她背的不顺……老师拿着数学书打她……指甲给划的……”
背数学公式?
行吧!一个老师一个法子。但一个结巴的孩子,你非叫人家孩子背的流利,这不是难为孩子吗?让她坐在讲桌上去默写也行呀!
这其实不是有意打的。但用书拍打学生也看轻重。有些老师跟学生在一起熟悉,用书轻轻拍打,学生夸张的叫唤,嘻嘻哈哈的,这没事。但你要打的重,那就是有事。能把孩子的额头划伤了,向来用书拍打的不轻。
孩子的妈妈就说,“老师偶尔拍打孩子,就是重那么一两下,这都不叫事。学生嘛,老师打两下叫长记性打了就打了。就是没道理,被老师拍打了,这我都理解。我家这孩子说话,我听着都着急。可意外伤了,为啥孩子给请假要看医生,你不准假。孩子跑几次,你连理都不理……”
对的!人家家长在这事上没胡搅蛮缠。
老周撇头见桐桐来了,就问说,“这个学生和家长你认识吗?”
认识!但我觉得人家爹妈出头没错。
当然了,事情不能老这么着,对吧。
她就问老周,“我过去先把两人带去办公室?”剩下的家长,得领导去做工作。看人家这个班的家长有什么诉求。
对的!
老周朝边上让了让,叫林雨桐过去。
那就只能过去了,她喊了一声:“史叔!”
那边一愣,抬头一看,认识,林工的女儿。
林雨桐过去,低声跟史工说了一句:“您先跟我去办公室,事情肯定会严肃处理,那咱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孩子总还要在学校上学的……您说呢?”
老是拉着李晓娜在这里,警察也不能不管。再这么下去,对你也不好。咱是来解决问题的!
林雨桐就道:“您信我!先带糖糖跟我去办公室。”
单独碰上了,她未必认出这个孩子就是一个院里的。但是她知道史工的女儿叫糖糖。她记忆里的糖糖还是在院里跟别的孩子一起玩的小孩,算算年纪,确实也不小了。
她就拉糖糖,“走,去我办公室。”然后她说孩子,“是不是犯傻了,请不了假,你不会去办公室找我呀!不认识我了?”
“不……不……不是……”
愣是把人给搓走了!当然了,人家愿意跟着走,也确实是觉得闹到这份上,可以了。再则,林雨桐跟李晓娜闹的,谁不知道呀?糖糖妈妈也跟其他家长有联系,很多家长私下里也交流意见,希望大家一起找学校反应情况。只是糖糖妈真的挺忙的,没顾上。结果今儿开家长会,她来的早。孩子在学校门里,隔着大门招手,叫她去买药。她这才知道孩子伤了,一问情况可不就炸了,赶紧给孩子他爸打电话。他们一闹,很多不满的家长跟着闹的。真没跟谁提前说什么!报警是自家报的,但媒体不是自己这边请的。
闹大了,确实不好。孩子确实要在学校继续上学的。
桐桐一出来,两人就知道适可而止。
林雨桐这边顺利的带出一家三口,其他家长跟孩子在教室里这个说那个说的,媒体一直没离开,这才是学校要解决的。
她把人先带到办公室,然后看糖糖的伤:“还没有看大夫,我建议赶紧去医院,一是孩子这情况得抓紧看,二是伤情鉴定……至于其他的,随后您直接联系我。”
而且这伤是真得处理了,如今这个应该是在附近的诊所清理的,“这个不行,伤口里怕是进东西了,去大医院吧!”
是啊!啥也没有孩子要紧。
林雨桐又把人往出送,一直送出学校大门,看着人走了才回来。
李晓娜班里的事一时半会的处理不完,林雨桐过去想跟老周说一声,受伤的学生跟家长先去医院了,结果老周在里面呢。好几个代课老师都在教室外面等着,能听到里面的家长反映问题。
“……我家孩子肠胃不好,稍微不注意就恶心,上吐下泻的,孩子这一恶心,李老师就在班上说我家孩子,‘有些女孩呀,就不知道廉耻,恶心那样儿,好看呀’……我都不信这是老师说出来的话,结果后来又骂,孩子就录下来,大家听听我是不是胡说的……”
这边的录音还没放完呢,又有家长说,“说是开家长会要买统一服装,我有点事,给孩子送钱送的晚了,结果老师说孩子,你上的起就上,上不起就别上……”
更要命的是,有些家长提供了给李晓娜送健身卡,送购物卡,送高档化妆品等等的记录。
“给老师送了东西,李老师再没骂过我家孩子……”
家长们之前为什么忍耐李晓娜?因为觉得孩子在学校呢,受人家的管,家长退一步,这个无所谓。孩子也只当时修行了。但这前提得是,老师的教学能力够。可连着这半学期考试,李晓娜的专业成绩都是最后一名。这次期中考试也是一样,李晓娜考了一百二十一分。
强基班的学生都没有低于一百三的。那对不住了,我们能容忍老师的脾气不好,但不能容忍老师的能力不够。但是,以专业能力去找学校换老师,那不可能。于是,这些德行上的瑕疵,就是借口。
一个班的家长发力,哪怕是那些圆滑的家长,跟李晓娜私下里保持良好关系的这些家长,也反目了。这次数学成绩,这两个班都是垫底的。人家艺考班的数学平均成绩,都已经在平行班中排中游了。你一个平行班,落在了最后。艺考班是什么底子,这些平行班的孩子是什么底子?
这只能说明老师的能力有大问题。
林雨桐跟里面的老周打了个手势,老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跟几个代课老师笑了笑,朝自家班那边指了指,几个人也跟林雨桐摆摆手,叫她走。
等人一走,这几个老师彼此对视一眼,含义挺丰富的。
这个小林啊,挺爱出风头的。
背后肯定有人嘀咕的!自家班里现在没有哪一门是倒数第一。哪怕是理化也不是!一个倒数第三,一个倒数第四,哪怕是缓慢的在进步,可确实是进步了。
也因着进步了,自家班里这次的班会就开的很长。各科老师也很有话说。
不可避免的,理科成绩好的孩子,人家家长还是会跟理科的老师沟通,也还是从各方面来考虑的话,甚至到将来孩子选专业,将来就业上考虑,都应该回平行班,将来去理科班是最好的选择。
这次考第一的孩子,在开完会之后,家长就跟林雨桐沟通,也是这个意思,“孩子不懂这厉害关系,只义气的不想离开这个班。但从孩子的前途考虑,我来跟林老师商量一下,是不是可以做一下孩子的工作。”
林雨桐很利索的放行了,写了个条子,签上自己的名字。人家家长说的对,那就去吧。拿着条子回原来的班级去吧。
孩子不愿意,这种事非得我去说吗?
钱老师在边上没言语,不能说人家家长错了,但这对小林来说,很不公平的。人家把孩子的成绩给抓上来了,你要直接走人了。走就走吧,你非叫小林去做思想工作。她一天那么清闲吗?
她在群里就说了:哪位家长对孩子以后有明确的安排,就叫孩子写申请,然后家长签字,周一的时候交给班主任。班主任签字之后,可以回原班级。
送了这个家长,张俏的妈妈就坐过来了。自己还没单独跟她聊了,人家主动来了。一开口就道:“我想给孩子请一周的假。”
“有什么特殊原因吗?”林雨桐喝了一口水,脸上的表情说不上亲和。
张俏妈就笑道:“这孩子专业上还有很多比赛要参加。我看她文化课成绩跟的上,这一周我会请家教,新课不会落下。她得去外地参加一个新星舞蹈比赛。”
“哪里举办的,什么性质的比赛?”
“舞蹈协会和电视台联合举办的,很正规。刚好,我也有好几个学生要去参加……”
林雨桐打断对方,“张俏跟我说,她不喜欢舞蹈。”
张俏妈脸上尴尬了一瞬,“林老师,您来教书,是因为喜欢教书吗?孩子练了那么些年了,什么苦都吃过了,练成了,却说不练了……这个大人能由着她吗?”说着,就起身,“我之前跟刘老师说过了,刘老师也说可以叫孩子去参加一些比赛,对孩子将来专业考试有好处。”
刘老师是教孩子舞蹈的那位。
张俏妈就是那种,不管你批准不批准我请假,我都得带孩子去的。
“刘老师之前跟我沟通过,张俏若是再拿两个奖项,他会争取推荐的名额,推荐张俏去英国的舞蹈学院……林老师,您看,一百步都走了九十九步了,不差这最后一哆嗦了。”
张俏站在外面,背靠着墙。听着自家妈带着几分傲气的跟自家老师说话,她嘲讽的笑笑,然后转身进去,“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去比赛的。”然后跟林雨桐鞠躬,“对不起老师,我叫您为难了。”
然后不等林雨桐说话,张俏拉了她妈就走。
林雨桐也隐隐的有些牙疼――上火!
钱老师就笑:“知道为难了吧?谁当初不是像你想的一样,恨不能每个都关注到的当老师。可真到了这个份上,你就知道了,顾不过来,也不是每个家长都能理解你的理念。对于老师来说,从来不缺学生。你能有很多很多个学生,但每个家庭孩子……尤其是现在的家庭,几乎都是独生子女。”说着,就拍了拍林雨桐的肩膀,“别强求,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很好了吗?
好不好的,下班后要开会的,李晓娜的事出的很恶劣,领导肯定要强调纪律的。老周作为高二组组长,这次都被公开批评了。
至于李晓娜,看校长那杀气腾腾的样子,只怕是不开除,也会叫她永远离开这个相关的行业。
开完会,又得陪老周去糖糖家,看人家有什么具体的诉求。
结果人家说要去林雨桐的班里。
史工就道:“这个孩子腼腆,这次的事,这孩子回来,坚持说不上学了,死活不去。我问孩子为啥,孩子说害怕……我想着,得给孩子找个不害怕的老师吧!”
林雨桐就说,“那边是个文科班!”
“那就学文科!”只要去上学就好,还管什么文科理科。
老周答应的可利索的,只要不闹,这都是小事。
从里面出来,老周看桐桐情绪不高,就笑:“怎么了?这一碗饭不好吃吧?”
林雨桐就笑:“是!有时候老师的位置也很尴尬。你不管吧,说你冷漠不负责任。你管吧,连家长都未必理解。老师想为学生负责,可其实老师为学生是负不了责的。”
老周不免指点几句:“什么都管的,那是妈,不是老师!你的任务,其实只两个。第一,别叫孩子学坏了。第二,得叫孩子学好了。”
林雨桐一愣,然后点头,“您说的这两句话,越品越有滋味。”
那就慢慢品。
然后老周走了,林雨桐溜达着回家。这一天呀,累的够够的。回来就瘫在沙发上不想动,“以前都说男怕入错行……现在男女都工作呢,这其实男女都怕入错行……”
林爸哼笑:“谁的工作不枯燥,几十年一直这么干,每个人都会喊入错行了!”
那不一样!我这是拿的保姆的工资,操的心当妈的心!
“是你太较真了,太好强了。”稍微松一松,你损失什么了?你的专业能力过硬,谁能说你什么?
林妈拿刷出的视频叫林雨桐看,“你们学校这次跟着火了一把!瞧瞧,都给发出来了。”
没事,这热度就一阵,过去了就过去了。
晚上的时候,四爷也说桐桐,“你是得放松了,追求升学率自然也对,可是呢,孩子的生活态度,这些都是潜移默化的。你整天绷得紧,学生就得绷紧,你累,那么些孩子也都累!”你就是得高高兴兴的上班,轻轻松松的上课。考的好了固然可喜,但偶尔下滑,也不用看的那么重。
刚开学的时候还是个快乐活泼的班主任,可才多久呀,愣是成了一个教导主任第二。
不用这样!
是吗?
是!
于是,她开始调整自己,万事尽心但不强求。
周一去了,理科走了一个。只班级第一走了!其实还有另外俩学生,家长之前有叫转班的意思,但是孩子并没有递申请书来,林雨桐没有再多问。
不过学生的总数没变,走了个第一,来了个糖糖。叫糖糖跟夏楠坐,一上早自习就给改习惯。这边背书是站着的,从站姿都朗读都不一样。糖糖是结巴,从不敢出声念书。这个不可以,你得站好,得一字一顿的去念,哪怕慢,也得念。
紧跟是运动会!这一班的中二都吆喝呢:老师,咱们不用体考生!咱们不胜之不武!
你们这些二货呀!有大杀器为什么不用。
结果她跟这些二货一起,嗓子都喊哑了,长跑她陪了全程,也没给班里挣来一个奖。
出场的时候只他们的服装打扮最别具一格,口号只他们最中二,结果比赛的结果,一个比一个的惨!
钱老师守在班级的观礼台上,笑的腮帮子都疼。好些老师觉得好玩,都在拿手机在那拍呢。
学生跳高跳不过去,小林跟着现场指导。然后一跳,标准动作,跳过了。
“看清楚动作了吗?”
“看是看清楚了……可我手脚不会……”
“我再给你跳一遍看看……”林雨桐真急着冒火呢。回头一看,这调整高度了吗?助跑两下,起身一跳,过了,“这次看清楚了吗?”
我哪次都看清楚了,可就是不会呀!
学生还是不敢跳,小林老师在边上跳脚,“怎么就不敢了?那档杆咬屁股吗?”
等到长跑的时候,一个班好几个运动员。她是陪了前面的又陪后面的,来回的在学生身边陪。这就导致她其实一个五千米下来,都能跑八千米。结果落在最后的都是他们班的。班主任利索精干的跟猴似得,没有她玩不转的体育项目。可少了体育生的艺考班,只剩下难能可贵的体育精神了。
最后轮到老师的比赛项目的时候,满操场都在喊林老师,她拿了个大满贯,高二年级组包揽了教师组的第一名。
林雨桐拿回家一厚沓浴巾毛巾,感觉一年都不用买了。
跟这些偶尔会犯二的学生一起,只要心态放松,确实是一件很嗨皮的事情。高高兴兴的去,开开心心的回。
现在一放学,林妈的问话都是这样式的:今儿过的还行?
很行!
可是很行还没两天了,摊上事了。
林雨桐被实名举报了,说她:给学生宣传不正确的思想。将专业分为三六九等,歧视艺考生。
林雨桐:“……”此话从何说起!
举报人也不避讳被人知道,就是张俏的妈!
林雨桐被校长请去的时候,办公室里坐着的除了张俏的妈,还有一个比较陌生的男人。
谁呢?
对方矜持的朝林雨桐点头:“林老师,我是张俏的父亲张剑桥。”
你好!
握手之后,校长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叫桐桐坐,“这是你们班学生的家长吧?”
对!
张俏说是请一周的假,但现在都十天了,也没来上课。她跟家长电话联络过了,家长表示还要继续请假,原因没给她。却没想到如今在这里见到了。
更没想到举报的人是这俩!
“张俏不来上课的原因是……”
张剑桥笑了一下,就无奈的道:“孩子去比赛,但是上场之后,站在舞台上,跟评委老师说,她这最厌恶的就是跳舞。她一点也看不出来,跳舞有价值和意义。她问评委老师说,你们为这个世界,为这个国家,为这个社会创造什么价值了,做出什么贡献了吗?站在上面扭腰摆胯,娱乐他人,就是所谓的美?为了体形吃不饱饭,以损害身体健康为前提做出那么些所谓的优美动作,就是你们所谓的成功?我劝你们都应该去再读一遍病梅馆记……哦!对了!你们怕是没读那么些书,不知道病梅馆记是什么。我会背,你们要听吗?还是算了吧,我背了你们也听不懂。文言文那东西,你们也懂不了……”林雨桐:“……”这孩子怎么就那么熊呢!你不想比赛装肚子疼也行呀,怎么来了这么一手!对人家评委冷嘲热讽的,想干嘛呀!但显然,人家家长认为他们家孩子的认知,是受了自己的影响。
可是天地良心,自己绝对没这个意思。
张剑桥就道:“这孩子一直就很乖,就是这学期开始,这么一点时间,把之前十多年的努力都给否定了。我想,林老师一定说过类似的言辞……”
你不能这么说!林雨桐就说,“我是怎么说的,我想当事人清楚。你的这些指控,都是孩子告诉你们的吗?我想,还是请孩子过来,把话往清楚的说……”
“不必了!”张俏妈妈就道,“我来就是给孩子办请假手续的。”然后人家拿出医院的证明,证明孩子因为练功受伤了,需要休养云云。
意思是明摆着的,学籍还在学校,但是不来学校上文化课了。人家家境好,可以请老师回家辅导。家里便于监督孩子练习舞蹈,一副不想叫孩子在学校受林雨桐荼毒的样子。
对方强势的很!
林雨桐就道:“第一,我告诉孩子学他们喜欢的,我不认为我错了。第二,因为是孩子的老师,我很郑重提醒你们,孩子对比赛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她逆反了!我觉得,作为父母,最起码的,应该是尊重孩子……”
“我不用你告诉我怎么做妈妈!”张俏妈冷哼一声,“我只知道,能读世界一流舞蹈学院的苗子,差点被你毁了。”
林雨桐不这么看,她就道:“孩子的学习不能耽搁,她对人文和历史,有浓厚的兴趣……”
“研究故纸堆里的东西就有意义了?就能为谁做贡献了?”她最讨厌孩子学什么人文和历史,这不由的叫她想起前夫来。这会子直接变了脸了,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把请假条往校长的桌上一拍,直接走了。
倒是这个继父留下来,跟校长和林雨桐致歉,这才追出去了。
人走了,校长就笑,“没见过,没经过的吧?”
是!
校长没有要责怪的意思,只问道:“这会子,你怎么想的?”
“我在想……孩子是别人家的。”林雨桐摊手,“做不得主!”
校长就笑,“是,这就问题。你不尽责如父母,便不是好老师。可真尽责如父母的时候,人家并不给你这个权利。一个孩子想成才,好的老师和好的父母缺一不可!这个孩子可惜了,遇上你,却也没遇上好父母!”
其实亲生父亲也还行的!
这件事她得跟四爷说一声,毕竟他还要跟那个韩老师共事呢。
林雨桐其实没太往心里去,但人家家长是要诚心给她难堪的。就是不来你们班上文化课,但是四点之后还是会被家长送来,直接去艺术楼那边的舞蹈室,她妈妈全程陪着上舞蹈训练课。
有些老师背后不嘀咕吗?
肯定也说林雨桐。对很多人而言,都觉得林雨桐有点异类:逞能呢吧?!就是年轻,不知道轻重。
结果这事半个月都没有,出事了。
这天是周五,跟任何一周都没有差别。天冷了,也开始供暖了。天上飘着雪花,但是不等到地面就化了。
路有些滑,她出来就没骑车,直接往家走得了。
结果一出校门,四爷已经在门口了,桐桐没打伞,他才过来接了。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正碰上林妈,手里拎着不少东西。四爷就去接,“您这干嘛呢?要买什么你说一声,我开车去呀!”
“后勤帮着捎带买的,羊腿和一副羊内脏,还有羊蹄子……”
林雨桐就笑,自己跟四爷偶尔提了一句,说今年入了秋都没怎么吃羊肉,结果今儿就买回来了,“我爸呢?叫我爸拿呗!再不行不能给我们打电话叫我们去接呀!”
“你爸都到家了!他拎了可多牛骨,这玩意可不好买了。”这血水啥的,都蹭到人身上了。瞧瞧,好好的鞋面给弄试了。
四爷就说,“那今晚把羊蹄子红烧了,喝羊杂汤吧。”
老林喜欢羊杂汤。
林妈其实有点小嫌弃,“你们见过谁家做羊蹄子,这玩意多麻烦的……”
回家,汤都炖上了,结果四爷的电话响了,是那位韩老师,对方的那边嘈杂的很,“小金,林老师在不在……”
在的!
林雨桐正处理羊蹄呢,手上都是油,四爷把免提打开,她才跟那边说话,“韩老师呀,是我!有事吗?”
“林老师……林老师……能不能麻烦您过来一趟……俏俏出事了……俏俏出事了……”
林雨桐吓了一跳,“怎么了?练功受伤了?”
那边没回答,直接挂了电话。紧跟着是个视频请求,四爷帮着点开,林雨桐瞧了一眼,她吓了一跳。从对方这个视角看,这应该是哪里的楼顶,张俏就坐在楼顶边上的围栏上,往前走了两步,能听到一道女声声嘶力竭的嘶喊声:“……张俏……你回来……你敢跳下去……你对得起我吗……”
林雨桐皱眉,“这是哪里的楼?”
韩老师的声音传过来,有些颤抖,声音被楼顶的风吹的有些破碎,“这是双十大厦……”
林妈就惊呼一声,“那栋大厦三十二层……”
林雨桐知道这个地方,张俏妈的舞蹈培训班就在这栋大厦里。
林妈就喊道:“赶紧报警呀!光是看看都觉得腿肚子软了……”她特别生气,这种事叫老师干嘛?老师能上到楼顶把孩子拉回来吗?
那么高的楼,这样的坏天气,再加上那么大的风,谁上去都不能保证安全。
我家孩子是去当老师去的,在校内孩子没出事这就尽责了!凭啥叫我闺女去救人。放学时间,不归她管的。
林妈一副杀鸡抹脖子的样子,大有你敢出去,你就给我试试的架势。
然后林爸搬了凳子,直接堵在门口了。上次出事都出怕了,不可能再放这丫头出去。
四爷也皱眉,朝桐桐摇头。
林雨桐擦了手接了四爷的电话,“帮我查一下那个楼顶的情况……”然后才跟韩老师道:“您别慌,我觉得我的学生不能那么蠢!外面这个情况,这个风,随时都有危险。我家距离那边不近呢,这又是晚高峰,又遇上这个天气,只能更堵车……韩老师,您能不能找个喇叭,我在这里跟她说吧……赶过去太费时间了……”
喇叭!喇叭!喇叭!
刚来的民警和消防队,都有喇叭。
“好了……林老师……”
话音才落下,这么好些人就听到这个老师的声音,“张俏,我不管你在玩什么把戏,现在,立刻,麻溜的给我滚下来!”
张俏吓了一跳,手抓着锁环不敢撒手。
“张俏,说不听了是吧?我告诉你啊,我最讨厌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你给我来一套是吧?”
张俏朝下看,其实这个顶楼的往回缩了一点,三十一层是带着大露台的。这里的围栏有大半个人高,不站在这个围栏上,是看不到下面的。所以,要不是住在三十一层的,真不知道上面有露台。她是偶尔听李修仪说的。李修仪在这栋楼里上过形体课,她知道的。看似很危险,但是只一层楼高。跳下去摔断了腿就不用跳舞了。而且,足够吓住自家妈妈,叫她改主意。
但这得在消防和警察来之前跳下去。要不然,人家一看就知道咋回事了。
可谁知道才鼓起勇气,被老师在背后喊了一嗓子。西洋景一下子给戳破了。老师压根就不信自己会寻死。
林雨桐这边,四爷把楼的外观给放大了,一眼她就看明白了。
看明白了她就更生气了,“张俏,我数三下,你给我麻溜的滚下去!否则,我现在立马就过去,等我逮着你了,有你的好果子去!你最好能相信,要不然我带你散打场去玩去!”
张俏咬牙:“老师,我不跳舞!”
“那你以为跳下去刚巧就只伤了腿?”林雨桐能气死,“你是优雅的从上面下来,还是请人家消防叔叔,抬脚把你踹下来!好歹是我的学生,你能优雅的给我退场吗?”
人家警察和消防一看图纸就知道咋回事,这会子打发人随时待命,但却也没下令,只笑着听这老师在这里恐吓学生。
“不动是吧?”
“老师,我不想跳舞!”
“那你就去说服你妈妈,那么多办法里,今儿这办法是最蠢的!”她开始数数,“一――二――三――”
那边还是没动!
林雨桐吼了一嗓子:“臭丫头,你成功的惹了我了……”
“我下――我下――老师,我下来了――”
一米多高的地方,她跳下来,就地一滚,卸了力道,只一点擦伤,没问题。
民警赶紧过去扶了一把:“丫头,刚才那动作很专业呀!”
张俏:“…………我老师教的!”所以,其实我从上面跳下去,只一层楼的高度,绝对能控制受伤的。于是,她转脸就对伸手要打她的妈妈喊了一嗓子,“跳下去是不要命,但却能叫一辈子跳不了舞!你再逼我,我就偷着跳……你不能二十四小时不错眼的看着我,不信就试试!我没想死,就不想跳舞!要是残了,我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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