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瓦纳克的身影消失在了镜子表面，卢米安颇为不舍地将桌上的书籍收入了“旅者的行囊”内。
他站起身来，离开房间，走至朱莉门外，轻轻敲了两下。
朱莉很快打开了房门，胸前拥着被子，肩膀裸露了出来，宛若夜晚映着月光的两堆雪。
“我没想骚扰你！”她隐约有点期待地说道。
卢米安自话自说般道：
“瓦纳克邀请我一起对付古辛和阿不思，就在达德斯农业公司那堆废墟里。”
说完，不等朱莉回应，卢米安转过了身体，沿沉睡于夜色中的楼梯往下，逐渐与黑暗融合为一。
…………
弥漫着战争迷雾的空洞内，两两相对的四尊雕像前，戴着半高丝绸礼帽的古辛对披着黑底红纹夹克的阿不思道：
“无法确定瓦纳克相关的那些线索是不是诱饵，等下会不会踩中陷阱。”
阿不思双手插兜，笑了一声道：
“所以我们来到了这里。
“不管有没有陷阱，是什么陷阱，只要我们的力量足够强大，就可以让他们的阴谋无效，让他们自己吞下失败的苦涩果实。”
古辛轻轻点了下头道：
“是的，我曾经听过一句话，再多的鸡蛋联合起来也砸不坏一块石头，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变成石头。
“上次我们是不确定是否能锁定瓦纳克，才没有冒险激发这座祭坛最强大的力量，以免浪费，现在，可以给瓦纳克一个‘惊喜’了。”
阿不思“呵呵”笑道：
“上次没有用也是好事，错觉说不定会让瓦纳克把我们想要对付的目标都集中在一起，那样就可以一次性解决了。”
说到这里，阿不思环顾了一圈，嗤笑着说道：
“我还以为卢米安这几天会重返这里，特意让你把‘灾祸之灯’留在了祭坛上，诱导他使用，没想到他竟然是个胆小鬼。”
“他应该来过。”古辛对祭坛周围的地形地貌有深入细节的掌握，“多次尝试破坏雕像，但未能成功，这导致祭坛从大地汲取了一定的力量来修补自身，造成少量细节改变，嗯，我确实没想到他能忍耐住那种渴求和召唤，未当场点亮‘灾祸之灯’，在‘猎人’里面，这种自控能力属于异类中的异类。”
阿不思抬了抬下巴：
“你快举行仪式吧。
“呵呵，先检查一下‘灾祸之灯’有没有被替换或者有没有被加点什么，一个‘猎人’不做点破坏实在对不起这条途径的名称。”
“你是瞧不起我的谨慎吗？”古辛笑了一声，靠近半高石台，拿起了那盏装着半固态半液体淡黄油脂的灯。
他先仔细观察了一阵，接着轻嗅起油灯散发出的味道，最后把手指伸了进去，于灯芯附近点了两下。
古辛旋即收回手指，让炽白的火焰燃烧起上面沾着的淡黄油脂。
带着点暖意、魅惑、暗香和锈味的气息迅速钻入了他的鼻端，他半闭上眼睛，轻轻颔首道：
“没有问题。”
阿不思随之笑道：
“‘灾祸之灯’的制作方法和对应的密契仪式，你们是从哪里学来的？还挺神奇的。”
“以后你会知道的，等完成了这次的事情，我们就是真正的同伴了。”古辛微笑说道。
他转过了身体，面朝起那四尊雕像和“灾祸之灯”，从衣物暗袋内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蓝衣铁皮士兵，将它放到了半高石台上。
不就是第四纪特里尔吗？这有什么不好猜的，还需要保密……同伴，呵呵……阿不思开始向后移动，努力地与古辛拉开距离。
这是防备意外的本能选择。
最终，阿不思停在了十四五米外，隔着浓郁的雾气看着古辛点亮那盏油灯，盘腿坐至地上，进入冥想状态，以完成密契体验。
也就是十几秒的时间，古辛在充满诱惑感的暗香里“看见”了一片浓郁的雾气。
与空洞内的战争迷雾不同，这片雾气染着幽黑的色泽。
它将一座看不到边际的城市笼罩了起来，只隐约呈现出些许轮廓。
古辛半迷糊半清醒地向着某個地方飘飞了过去，非常地熟稔。
不知过了多久，他来到了一座只剩黑影般的高塔前，急速沉降下去，进入了透着阴森恐怖感的底部。
这里似乎有一口井，融入了黑暗的井。
古辛不断重复起此次密契仪式的目的，以对抗越来越严重的浑噩。
他临近了那口井，将目光投向了内部。
他随即“看见”了布满青苔的条石，“看见”了一根根锁在古井内壁上的铁黑色链条，链条表面的浮雕模模糊糊，难以分辨出具体的模样。
“能看到古井内壁的情况了？
“以前都不行的……
“这次效果这么好，是因为我越来越靠近伟大存在了吗？”古辛一阵惊喜。
他激动地将视线移向了古井内的幽黑水面。
幽暗深邃的井水轻轻晃动起波光，逐渐凝聚出一道身影。
古辛竭力望去，忽然看见了一块块棕褐色的树皮。
它们镶嵌在某张脸上，带来了难以言喻的惊悚和恐怖。
“树皮……”古辛吓了一跳的同时涌现出了强烈的疑惑。
为什么会有树皮这种东西出现在这里？
难道不应该是钢铁和鲜血吗？
古辛本能低下脑袋，望向双手，发现自己的手背上也凸起了一块又一块棕褐色的、带点锈迹的树皮。
这……古辛的瞳孔急剧放大，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幽黑深邃的井水表面。
他看清楚了上面映出的那道人影。
那是他自己！
他的脸庞被斑驳的树皮占据满了！
下一秒，这些树皮同时蠕动，往内凹陷，染上了肉色。
它们变成了一个又一个湿漉漉的、镶嵌在血肉内的孢子，这些孢子相继绽放开来，似乎要吐出数不清的赤裸小人。
古辛的恐惧一下突破了极限，他猛地睁开眼睛，摆脱了刚才的密契体验。
呼……他喘起粗气的同时，看见放置于半高石台上的那个铁皮士兵飞快膨胀了起来，很快就变得有三四米高，而且双眼呈铁黑之色，不再是剧烈燃烧的暗红光芒。
这铁皮士兵提着的长枪迅速覆盖起炽白带青的火焰。
“成功了……”古辛定了定神，不再那么紧绷。
他觉得刚才出现的异常是自己愈发靠近伟大存在带来的，是以往密契体验的深化，所以才会有明显的不同，并展现出更多的细节。
“我更强大了……”古辛站了起来，伸出右手，熄灭了还在燃烧的“灾祸之灯”。
“这就是有‘铁血骑士’部分实力和位格的兵偶？”阿不思从十几米外缓步走了回来。
“对，可以当成一个弱化的‘铁血骑士’来对待，不是瓦纳克那种可以比拟的。”古辛非常自信地回答道。
他还没来得及审视自身从密契体验里得到了什么好处和知识。
阿不思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了下来。
他望着古辛，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你的头发长长了。”
我的头发变长了……古辛侧过脑袋，发现自己的褐发从未过耳朵长到了脸颊位置。
他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这次密契体验的收获让我更靠近“魔女”途径了？
带着这样的怀疑，他低下了脑袋。
果不其然，他看见自己的胸部在缓慢凸起，顶高了衬衫、羊绒毛衣和正装外套。
几乎是同时，古辛嗅到了淡淡的奶腥味。
奶腥味……古辛又一次愣住。
“魔女”异变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他正想向阿不思询问一下自己还有哪些变化，就看见这位合作者正一步一步地后退。
他旋即感觉到背后那个三四米高的铁皮士兵弯下了腰背，于金属碰撞和摩擦的声音里将脑袋凑到了自己耳畔。
那铁皮士兵发出了充满金属质感的声音，它轻声喊道：
“妈妈。”
“妈妈……我？”古辛茫然低头，发现自己的腹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起来。
看到这一幕，他脑海顿时嗡了一下，有种获得了新生的感觉。
正在缓慢退后，以免激发异常的阿不思看见古辛望向自己，露出了一个满是母性光辉的笑容，而那蓝色的眼眸一片冰冷，异常邪恶。
…………
轰隆隆！
巨大的爆炸在城郊某片有着火山口的街区发生，炽白的火球聚集在一起，翻滚着腾至半空，逐渐染上了赤红的颜色，制造出浓烈的硝烟。
已变成废墟的达德斯农业公司处，隐藏在地底密室内的卢米安和瓦纳克都察觉到了这几乎带来地震的动静。
根据地震传来的方向，卢米安迅速有了猜测：
“那个布满战争迷雾的空洞？
“那里发生了猛烈的爆炸？
“阿不思和古辛想在对付瓦纳克之前做点准备，于是点燃了那盏被我添加了调料的油灯，然后发生了事故？”
卢米安当即向着瓦纳克喊道：
“情况有变！”
说完，他脱离了阴影生物状态，直接“传送”向对应街区。
他没直接选择有战争迷雾的那个空洞入口处当目的地，担心刚才的爆炸是阿不思和古辛将计就计制造的诱饵！
“猎人”才知道“猎人”有多么的阴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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