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浩雪等温家人一行,避开陆家的大军,是到火车的小站呆到了傍晚,找了辆小车,打听好目的地。
没有进陆家村,是在离村一公里处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一家三层楼的农户借宿。
搬着行李进了房子,一面向当地人打听这陆家的情况,一面几个人聚在一块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当地人说:这乡里的大户有喜事,摆酒是同时摆两场,一个是自家大院子里摆,一个是在村头大操场里摆。
大院子宴请的宾客,都是主人家的重要来宾,一般人进不去。
村头摆酒,宴请乡里乡外,过路的陌生人都能趁机喝上一杯,蹭蹭喜气。
按照乡俗,这酒要摆三天。
中间来往的客人,可有更迭。
如此计算,陆家第一场酒宴是在后天晚上开场。
温浩雪她们想混进大院子里去瞅瞅这陆家的排场,想是想,却并不容易办到的样子。
这乡里头谁都知道陆老爷子那是官,而且以前是京城里的大官,现在都有兵跟着站岗,不让人随便瞅自家院子里的事。
“我说,我们就不能和蔓蔓直接联系,让蔓蔓邀请我们进去吗?”温凤姊拉着张秋燕要她打头炮,主动钓蔓蔓出来,逮到了人,不怕不能进去。
“不是我不想,而是蔓蔓凭什么邀请我们进去呢?”张秋燕甩开温凤姊的手,发着愁,这事儿,不是骗蔓蔓出来能解决的。
“我就不信,我们是蔓蔓的姑妈婶婶,蔓蔓这么大的事,我们不能见证?”温凤姊坐定,咬定,“还有,陆家单方面主张的这家宴是想做什么?不就是想认蔓蔓回他们陆家吗?那我们呢?我们抚养了蔓蔓这么多年,他们把我们温家当什么了,没有经过我们的同意,而且,现在没有邀请我们到席!”
说白了,她们确实是对这事儿没能从陆家捞到一点好处,十分的心有不甘,方是决定跟过来的。
大义上,她们自认站住了替温世轩出气的理由。
相比两个一心想到陆家宴席上威风的妈,三个温家姐妹,比较感兴趣的是在火车上能瞅到的一些帅哥。
“温浩雪,那个姚爷在火车上,是叫做姚爷吧?”汪芸芸再次向温浩雪求确定。
像姚子业这种犹如毒蝎子的美男子,温浩雪大度地让给了两个姐妹,有意夸:“是,是叫做姚爷。人家的官衔,比蔓蔓姐的老公高呢。”
两个姐妹果然对姚爷雀雀欲试。
想瞄帅哥的机会,不需要非进到陆家院子里去,三个姐妹已经订好计划,明日可以暗地里潜进村里,守株待兔等帅哥们自己出门的机率。
温家人的一夜,即在这山里面叽叽喳喳了大半夜晚的时间里度过了。
蔓蔓他们到达的第一天,老人家知道他们旅途辛苦,不让他们太过劳累。尤其是陆老爷子知道自己孙女有了身孕的,蔓蔓就此得了老人家的恩准,一个白天,都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度过。想见她的客人们都由其他人代为挡驾了。
这使得她的种种在外界眼里变得愈加神秘。
到了晚上,在自己房间里用完餐。
睡了一天,精神过于饱和,担心夜晚半夜里会睡不着,不敢再往下躺。
正好老爷子屋里的人来了命令,问她如果精神好,老人家想见一见她。
与老爷子这段对话是免不了的,再说她这次来,主要就是为了见老爷子。长痛不如短痛,蔓蔓点了下头,梳妆打理整齐了,只身前去见老爷子。此刻老公去了看望蒋家人,陆司令陆夫人他们在客厅和乡里的人说话,这些她都是知道的。
老家的三层小楼是住房。老爷子自个儿,在院子后面另一处藏掖着一幢单独的二层小楼。这二层小楼不同于他处,不是新盖的砖瓦房,是木头做的小阁楼。年代有些许久,怕是祖辈留下来的遗迹。老人家恋于这古色古香,就此不愿推翻了重盖,只在原有旧址上进行整修。
蔓蔓跟在勤务兵后面,走上木楼梯,装修过的楼梯挺稳当的,顶上,却是能见游走的电线和摇曳的黄色灯泡,一下,是令她想起小时候温家里住的房子。
那时候,温世轩带她,还没能搬进这后来为砖房的杂货铺,住的是平瓦房,下雨漏水不说,乱糟糟的电线和黄灯泡,就像眼前见的这样。
思绪一瞬间是走得很远了,远到像是触手可摸那些童年记忆,虽然苦,虽然涩,却是非常的怀念,难以忘怀。
到了二楼,先是听见一女子愉悦的笑声。一听,即知道是今早上遇见的那个记者蒋玥。
“报告。”勤务兵竖立向老爷子通报她来到了。
蔓蔓站在楼梯口,见到老爷子是立在一张长方条的桌边,右手拿着毛笔,桌上铺着宣纸,蒋玥站在案头上在给老爷子研墨。
三双目光,瞬间在空气中接触,微妙的光迸发在其间。
鼻梁架老花眼镜的陆老爷子,抬头低头,轻轻咳声嗓子。
蒋玥笑着搁下手中的墨锭,道:“我给姐姐倒杯茶吧。”
现在这时候,却是不叫嫂子了。
月儿眉一小小的蹙。
“你过来。”老爷子开口。
移步过去,能听见蒋玥在冲洗茶杯的水声,水声里稍显一丝的躁意。
“觉得我这个字写得怎么样?”老爷子手里拿着毛笔,直起腰竿,问。
老爷子写的字怎样岂是她能评价的。
但作为孙女,体顺老人家的意思很重要。
一眼望过去,宣纸上的大字笔画丰满,行里连字狂野,犹如云烟缭绕,是草书,怕临摹的是唐代知名书法家草圣的名作。
“是张旭的字。”蔓蔓选择了直抒己见,说是想让老人家看看自己的实力,倒不如说是想让其他人都见见,不想被人小看。
听到蔓蔓这句话,蒋玥手里的茶壶是一顿,眼皮子一抬,望到蔓蔓那副平静的大眼镜上,微微闪过一抹光,又含下,眼角实则无时无刻在留意老爷子的反应。
“我听你爸说了你学习国画有多年,对书法也是小有研究,之前在人家的宴席上曾小题过几个字,写法新颖,博得不少掌声和称赞。”老头子将毛笔轻轻搁一边,“照你看,我这临摹的既然是张旭的草书,你能不能看出我临摹的是什么字?”
“爷爷,古人遗传至今的遗作,大体,也就寥寥几本,我猜都能猜得到。”蔓蔓道。
语言风格上,符合了做孙女的风趣和谦虚,做孙辈的,最重要的是,一要孝道,二要懂得讨老人家欢心。
陆老头背起了手,对她这话不急于是褒是贬,只道:“嗯,你的性子,和你爸说的有些像,又有点不太像。”
“我不明白。”老爷子招她来,定是有什么重要话要说的,不可能只是让她来这里讨论书法。
“你来写写吧。”老爷子却是突然让开了位子,定住脚,“我看你写。”
蔓蔓想,这老头子难不成已是聪明到猜出她之前准备过送他字幅的主意。
然老一辈的命令,她只能执行。
蒋玥端着两杯茶,走过去,搁在案上,和老爷子一块观察她写字。
重新铺开的宣纸,蔓蔓提笔,是在纸上一个字一个字规规矩矩地用隶书写着小孩子背的三字经。
蒋玥咧嘴,一笑。
“你笑什么?是不是她写的不好?”陆老爷子听到她笑声,问。
“不是,姐姐写的是挺好的,比我写的好得多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写的是三字经。”蒋玥说。
面对蒋玥的挑问,蔓蔓只是顾自埋头,写字,专注的眼神里头,好像只有笔下一个个字,沉静,安定,谁都不能干扰影响到半分。
蒋玥的目光愈发显出一丝焦躁难安。
“今晚先这样,蒋记者。”陆老爷子转着手腕上的老机械表,说。
“那我下去时,叫小陈记得上来收拾茶具。”蒋玥目光依依不舍地在书案上着目后,方是下楼。
等蒋玥下了楼,陆老爷子坐到一旁的红木交椅上磕着茶,等着孙女将一整张三字经写完。
时针一点一点地划过,写完一张,已是花去了半个多钟头。
起来,手背擦了下汗。
“她在这里,我不好让她不要给你倒茶。你坐到这里来,换杯开水喝吧。”老爷子说。
蔓蔓走过去,接过老爷子亲自给倒的开水,道:“谢谢。”
“对她有敌意?”陆老爷子宛如闲着没事似地提起。
蔓蔓心里一愣:老人家眼睛真是尖利,连她藏在内心里那份藏得很好的情绪都能挖出来,还是说,是陆欢或是君爷和老人家说了什么?
“爷爷,我对谁都没有敌意。”蔓蔓答。
“或许是没有敌意,但是,你写字,写到忘乎所以,连自己都有身孕不能太入神的事儿都忘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回事。蔓蔓倒是一笑,月儿眉轻轻松松地展开:“爷爷你弄错了。我不是忘记自己有身孕的事。至于敌意这回事,我真的没有。没有的原因很简单,就像写字一样,旁人如何评说是他们的事,自己写好自己的字等于做好自己的人走好自己的路。因为自己能不能做好是最重要的,其他人都帮不上你。”
所以,纵使一时有不满的情绪,都会很快地被处世悠然的那份沉静和从容给代替。
这个孙女,比自己想象中要聪慧过人。
但是,不是陆家人的性子。
也不是陆夫人那种随处而安。
不是。
这份处世淡泊的从容和平静,倒是比较像他手里握有的资料里面,那个叫做温世轩的杂货铺老板所具有的性子。
孙女流落外乡这么多年,他曾亲口对自己孙子和姚家孙子都说过:这是他们一辈子欠下了她的。
欠债难还。
然而,回来的人,已不是像他们所想的那般。
“明天,好好再休息一天,后天,你要出席,有你忙的。”搁了茶杯,老人家这句话算是让她回去了。
蔓蔓只能猜到:后天自己的表现,才是令陆老爷子决定最后如何处置她的关键。
其实再如何处置,陆家认这个孙女是肯定认了名分的,其余的,只不过是陆老爷子是想把她摆在第几位的位置而已。
但是,在蔓蔓的想法里,陆家对她宠不宠,她都无所谓。她在温家向来都不得宠,不是照样这样活过来吗?
她若真是想在后天里有所表现,不过是想争一口气。
如她向老爷子说的,做好自己,方是最重要的,其它一切辅助,全是飘渺的妄想。
让勤务兵送了蔓蔓离开,陆老头坐在椅子上,指头搁在茶几上,微微地动了动。
蒋玥从楼梯走了上来,说:“时间还早,我刚好见小陈走了,怕他没有收拾干净,上来看看。”
对他献殷勤的人多着,不乏蒋玥这一个,陆老头习以为常了。
再说,这个年轻的女记者,因为嘴儿爽,多少对了些他性子,不见得讨厌,所以,才把她留了下来。
“蒋记者,你觉得我孙女怎么样?”
蔓蔓虽然极力反驳,但是,两个女人之间微小的火花,依然逃不过他犀利的老眼。
“姐姐挺好的。”蒋玥与老人家说话时一直是保持美丽可人的笑容,嘴角两个梨涡赏心悦目,“如果陆老想问我的是姐姐像不像陆老的话,这个可就不好答了。”
“说吧。”陆老头,就喜欢这个蒋记者爽快的性子,有什么目的都不像蔓蔓隐隐忍忍的像是个忍者,他们陆家人,就该是势在必得。
“姐姐的文学才识过人,有陆老的风范。但是,论言行举止,或许年纪尚轻的缘故,不及陆老。”
陆老头浓眉里头掠过一抹思:想必,有这个想法的人,不止他,不止蒋玥,远远不止。
可以说,蔓蔓的这份聪颖,这份才华,是让陆家人动心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这点,蒋玥只要从陆老头脸上那抹踌躇,都能猜到个七八分。
真是如此吗?
悄然滑落鼻梁的老花眼镜后的老眼,针一般在蒋玥阴晦的眸色中一扫而过。
有多少人知道,陆老头,其实是不戴老花眼镜的。
……
蒋衍晚上和老婆打了招呼后,走到村里另一户人家,陆家安排给蒋家借宿的地方,探望老父亲和二姐一家。
蒋父前些天在医院里开了些药在家里平心静气调养生息之后,大有好转。然而,二女婿回来后的变样,让这个老父亲的心里又不宽松了。
“爸,我等会儿找姐夫谈谈。”蒋衍这次来,最重要的,也是想打探程思全的想法。
“也好,阿梅找地方给小东子洗澡去了。思全在他房里,你找他问清楚是怎么回事。”蒋父切嘱小儿子。
蒋衍走到楼下屋子,看程思全一个人站在阳台,正好可以挨了过去。
“阿衍你来了。”回头见是他,程思全的表情像是如释负重,吁上一口气,指头夹的烟条在栏杆上磕打烟灰,问,“我记得你好像不抽烟的。”
“是不抽烟,抽烟对身体不好。”走过来,与程思全并肩,凭眺栏杆,能见山里的村庄点点的灯光,与夜里的星星媲美。
“阿衍定力好,思想压力没有那么大。”
“怎么?思全哥烦恼很多?”转头,微眯的眼看向程思全。
程思全倒没有避开他,低头专心磕着烟灰:“是。阿衍你不同,你在部队里有人罩着,我不是。”
“姐夫不是一直靠自己爬上来很是自豪吗?”
“我到现在都是为这点自豪没有改变过。”
“那烦恼什么?”
“阿衍。”说到这里,程思全反倒像是看不懂他了一样,回眼看他,“今天我见到你媳妇娘家这么大的阵势后,本以为你应该是和我同病相怜的人了,你难道没有从中体会到压力吗?”
英眉像是好笑地一挑:“你说我爸给你压力?”
蒋父没有在部队里给程思全的攀登多少支助,无疑的,也就没有对程思全在事业上做任何要求。像蒋父这种别无所求的岳父,其实在这世上都太难找。
蒋衍完全不明白了程思全的压力在哪里体现了出来。
“当初我和你姐结婚时,你姐带了丰富的嫁妆,我妈是村里劳苦惯的一个人,再加上我家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各方面都要比你家逊色一截。你也知道,后来我妈和你姐一直有矛盾。平心而论,我妈对你姐,并没有做错事,算是尽心尽力了,对不对?”
程思全说的这点,蒋衍倒真是不好挑的。
或许蒋梅是看不惯婆婆程母,然而,小东子出生前后,程母撇下家里另一个儿媳生的孩子,千里迢迢来到大城市照顾月子里的蒋梅母子,尽这个做婆婆的责任,忙里忙外,甚至任劳任怨。对此,却是他姐姐蒋梅,毕竟是城市人,知识分子,看不惯农村人一些习惯认为不科学,处处挑剔。程母都没有发出一声怨气的情况下,仍在小东子能走路之后,被蒋梅用各种借口赶回了老家。
蒋梅认为,这乡下的婆婆是想借机赖在她家里不走,因城市里比乡下好。
但是,程母不是,程母不过是爱孙。
“思全哥,这些说起来都是误会。”蒋衍摸着鼻子,思考怎么为姐姐说些话,耳听程思全的口气不太妙。
“我一直包容纵容你姐,是由于我妈说的话。我妈说,我这媳妇文化水平高,做的事儿顶呱呱的,为我又是生了个儿子。可我每次和你姐说起我妈的问题,你姐只会借口工作忙,推辞。”
“那是我姐的性子——”
“你姐的性子是这样,我行我素。认定了对自己方便有利的事,不会听旁人说讲,总觉得别人都是欠她的。”
无论蒋梅再如何知识高业务高,小时候蒋家环境都一直不错,再有个从小在家娇养惯了的蒋母教育,这点根深蒂固的小姐脾气是去不掉的。而蒋梅这点娇生惯养的小姐脾气,只有在家里自己人的面前,无忧无虑地使出来,这是她把家里人当家里人的缘故,以为不会计较。但是,现在她嫁了人,屡屡她发的小性子,都是当丈夫程思全的面发了。程思全在部队,与蒋梅是聚少离多。每次相聚,她怨言本来就多,发了性子,只想回家享受天伦之乐的程思全,再是想着能理解,都慢慢吃不消了。
“思全哥,这点我会和我爸商量下,劝劝我姐。”蒋衍是个明事理的,既然自己姐姐脾气有点暴躁,即使只为了小侄子着想,他都会说姐姐。
“岳父劝你姐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你说你姐不会做饭的事,我都听得见。她有听得进去半分吗?常说,爱吃不吃。是,我这个老公对她来说,就是爱吃不吃的陌生人而已。”程思全满脸均是苦涩,苦不堪言已是无法忍受,“事实证明,我和她这桩婚姻是错的。我不适合她,她不适合我。”
不适合?
岂不意味——
“姐夫,你当初到我家向我爸求娶我姐时,说的可不是这样的话。是说我姐无论什么地方好不好,都是你所喜欢的。”
程思全冷冷地笑:“你姐在众人面前很能掩饰,当时两个人都没有过上自己的小日子,我怎能看得出来她在家是个土霸王?哪个男人想娶个土霸王?阿衍平心而论,你媳妇也不是这种性子吧?”
蔓蔓当然不是。他的小媳妇蔓蔓是个通情达理的,懂得顺从他这个老公的。
所以说,挑对象看对方的性格人品都很重要。他当初是掩盖了身份去刺探媳妇,当然,蔓蔓什么样,他是一清二楚才下决心娶进门的。
但不能说,蒋梅就此骗了程思全。
“结婚后,毕竟是两个人过日子,不是之前一个人过日子,性子各方面都要磨合。我和我媳妇一样,偶尔意见不同,拌几句嘴,更重要的是要打开心扉,两人多沟通。我就觉得,姐夫你和我姐,沟通太少了。”
“我不是和你姐沟通少,是没法沟通。一个刚开口,就被驳回来的人,怎么与她沟通?”
“我可以和我爸在中间给你们俩斡旋,你们平心静气坐下来谈谈,将这些问题都谈清楚。”
“不用。”
两个字,极大的音量,令站在房门口的蒋梅,手心里一攥,却没有伸出手去推开门。村里自己建的房子隔音效果可想而知,一点声音,都能清楚传到门外。幸好儿子小东子不在她身边。不然,她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儿子,回答儿子的问题:爸爸现在是不要她和儿子了吗?
“姐夫,不谈怎么解决问题?”蒋衍极其耐心地与程思全周旋。
“我准备和你姐离婚。离婚报告近期会打上去。这次回来,东子的眼睛好了,我可以没有顾虑了。”
离婚?
蒋梅的眼前一黑,好不容易站稳脚跟。
“姐夫,你和我姐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亏你能说离就离?”站在自家人角度上,蒋衍生气了,因为程思全的口气实在过于霸道,完全是自甘情愿的说,没有为他姐姐蒋梅考虑一句话,“你不要忘了你在部队时候,是我姐在后面给你支撑这个家。”
“夫妻情分早已没有了,在结婚后不到一年的时间。你姐在不在后面支撑这个家,我都觉得无所谓。因为感情都没有了,这个家早散了。这么多年,我之所以守着这段婚姻,容忍她,只不过是惦记东子的眼睛。”
“这么说你是非离不可?”
“是,我现在看到她的脸,都像吃了苍蝇一样可怕,拼命地忍耐不把这句话说出口。”
蒋衍霍的将他衣领子揪起,英眸危险地眯:“你说我姐像苍蝇?她给你生儿子,给你操持这个家这么久,居然被你说是苍蝇?”
“你要打就打,但我这个婚我离定了。”程思全的口气,没有半丝犹豫。
蒋梅转过身,如无头苍蝇往外走,不知道走到哪里,她的家,今晚没了。
蒋衍倒不敢真打下去,担心自己姐姐回来看到起疑心,然不忘放出警告的话:“这离婚报告你可以向部队里打,但是,我告诉你,我同样可以向上面领导如实反映这个情况。你这婚离不离得成,不是由你说的算。我姐嫁给你,不是让你随心所欲要就要,不要就不要的!”
……
蔓蔓回到自己房间,刚是拿出张纸,要想些替代礼物的主意。
门口砰砰两声敲打。
“谁?”肯定不是自己老公,自己老公回来是不会敲门的。
“是我,可以进来吗?”
未来大嫂白露?
蔓蔓忙走过去开门,很是惊奇地瞧着立在门口的白露:“我听他们说,白露姐你是明天和家里人才到。”
“我哥他有工作抽不开身,可能要后天才能出发。我自己先来。”白露说着向她挤挤眼,“可以进屋里坐吗?”
记起的蔓蔓急忙让开位子,道:“瞧我忘的。”给白露倒水,问:“白露姐是什么时候到的?和我哥我妈他们都见过面了吧?”
“刚到不久,想和老爷子先打声招呼。因为毕竟是陆家最高的长辈,走到老爷子楼下,忽然听见你和老爷子说话,就此没有上去打扰。”接过她端来的水杯,白露嘴角挂上一抹清清淡淡的笑。
美人即是美人,尤其笑的时候,简直倾国倾城。
蔓蔓都看傻了的说:这未来大嫂,美得,让人不得想着金屋藏娇。
可白露并不像她想的轻松,说:“我和你哥感情不是很好。”
未来大嫂突然来和她谈和她哥感情的事?神马状况?
蔓蔓第一反应,赶紧去掩上门。
这桩白家与陆家的联姻,不是小儿科。
她折身回来,想听白露细说时,白露却已经很是轻松的表情,杏眼淡然,柳眉悠淡:“谢谢你,蔓蔓,你一番话,让我忽然什么都想明白了。”
“我说了什么话?”蔓蔓只记得,自未来大嫂踏进她这屋子里,她好像没有和白露说过什么话吧。
汗滴滴的。
要是她无意中说错了什么扰了君爷的好事的话?
白露神秘地朝她挤个眼:“做好自己最重要。”
原来是她和老爷子较劲说的那些话。
手背,被白露奶油般的手儿一搭,浑身觉得都酥了一样,有点兢战地看白露。
“实际上,结婚没有结婚都一个样,如果不能做好自己,只跟随对方走,终有一天,不仅失去自我,而且,被人抛弃都无所适从。”白露杏眸一闪一闪的,“你说,你说的话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弄错吧?”
蔓蔓,缓慢地点了点头:“是的。”
无论蒋玥和她老公有什么关系,她如果捉风捕影,一心扑在这些猜忌上,是个错着。心态要摆的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蔓蔓是孙悟空,不怕蒋玥这个七十二变白骨精。
看着她的白露,突然伸手掐了下她脸蛋,笑不自禁:“知道吗?我忒喜欢你这个聪明样。怪不得,你哥这么喜欢你,甚至说不过你。”
那个只会和她作对的哥,会喜欢她?
笑话~
蔓蔓撇撇嘴。
嘭。
门突然一开,是老公忽然从外头旋风似地回来了。
见到蒋大少像在外头受了气,回来不是很高兴,白露先告退,离开前不忘握蔓蔓的手说:“我当你是妹妹的,你可别嫌弃我这个姐姐。”
美女姐姐,她怎会嫌弃?
蔓蔓送白露到门口,关上门转身,回来安抚气呼呼的老公:“出了什么事?你不是去爸那里了吗?”
蒋衍是被程思全说的那些话哽得心里添堵,毛毛躁躁起来,给自己倒水熄火,一不小心,一个杯子都要掉地上,幸好媳妇给接住了。伸出的手,猛地在媳妇细小的手腕上一握:“我今晚和我二姐夫摊牌了。”
“二姐夫怎么说?”蔓蔓低头,能见握自己手的老公手背青筋突显,可见是多么大的火气。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混账东西,是我亲口叫了多年的姐夫。”生怕怒气不小心牵涉到有孕的老婆身上,蒋衍举起的拳头往床上的枕头一砸,“你知道他说我姐是什么吗?”
“是什么?”
“他说看见我姐的脸像吃了苍蝇一样。”蒋衍现在很后悔,早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上一拳再说。
过了会儿,气有些消,见媳妇默默的无言,却是一点惊讶:“蔓蔓,你怎么想?”
“他是不是在外面有另外的女人了?”
蔓蔓推出这点不是无凭无据的,据死党初夏受谭母的教导,转授给她很多的夫妻教育话题,其中一项,就是怎么察觉丈夫有小三。
如果男人,回来对老婆突然说自己对老婆这张脸毫无感觉甚至感到厌恶了,千万别以为只是夫妻之间的感情淡泊。因为男人是动物类,冲动类,一般,都是很有可能恋上其她女人了,有了比较,才会回来和老婆说这个话。
蒋衍,想却是都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了。因为程思全从来没有闹过女人这方面的绯闻。再说,程思全常年在部队里,想搞小三,难。
“不大可能吧。部队纪律严,他自己又是很少离开部队的人。”
“难说。”蔓蔓保留意见。
虽然这个意见有点儿不靠谱,但是查一查不是不可以。蒋衍马上连线与程思全部队有关的朋友,打听程思全在部队里的情况,尤其是有关女人方面的问题。
蔓蔓挺是担心小东子的。父母离异,感情破裂,最受罪的不是父母,而是孩子。
“如果真离婚,孩子,小东子,肯定是跟我二姐的。”对这点毋庸置疑的蒋衍,安慰老婆,心知老婆很疼小孩子。
双手,是往老公腰上一搂,头靠到老公宽阔坚实的背上,忽然有一点心头的懦弱,只因这人性是如此这般脆弱,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婚姻不过是一张纸,誓言不过是人嘴头上说的话随时可以变成一句空话。
如果什么都没有办法保证婚姻,婚姻的实质变成了什么?
两个小本本,其实苍白无力,想离,就离。
……
说起来,温媛跟随杨修,是比陆家人更早两天,潜进了陆家村。
陆家人的防务工作,不可能牵扯到其它村民,只能是局限于自己的小院子。杨修在这点上很自由。他的目的,也不是非要翻墙进陆家的院子打探陆家的情况。他要找的是一颗棋子,一颗能代替他翻墙的棋子。
而到了今晚上,通过他多天的观察之后,终于找准了这颗棋子。今晚上意料之外的发展,顿时令他眼界大开,不得不佩服起了他自己。
瞧着那个在陆老头身边工作有数日,甚至颇得了陆老头欢心的女记者蒋玥,到快熄灯的时间了,出了陆家大院,是走回自己在陆家村里的租屋。
陆家警卫严,饶是她这个部队记者,不是陆家人,都是不能在陆家里面过夜的。
租屋离陆家有一段子路,但仍在村中,风高夜黑,村里人都知道她是部队的人,都不敢对她怎样。
蒋玥对这条路走熟悉了,知道很安全。
杨修看着她走到半路,今晚异乎寻常,是拐了个弯,走到了村里宗庙附近一棵年岁久远的老槐树。明显,她是在这里约了人。
从槐树后面走出来的男性,魁梧,军装穿着。
一男一女互相打过照面后,是一前一后保持距离,趁着天黑躲着村里所有的人,走出了村外找了个无人注意的地方说话。
见四周都没有人的样子了,蒋玥回身,对着那男人说:“有什么话快说吧。你有老婆的,被人发现不好。”
“我已经和我老婆的弟弟说好了,要和我老婆离婚了。”这声音,竟是今晚与蒋家人摊牌了的程思全。
“离婚?”蒋玥异常地一惊。
程思全走上一步:“部队里肯定能理解我们两人的情况,你和我,都是和对方没有感情结的婚,肯定能离成的。”
可见,这蒋玥是刚结婚即后悔了的女人。她根本不喜欢现在的丈夫,当初选择嫁人,也是想气气蒋大少,或许蒋大少看了她嫁人后会后悔,回头来追她。结果,没有。
她叫了多少年追了多少年的衍哥哥,她本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都失去了。
她的衍哥哥不仅恭喜她结婚,还不久之后,就娶了个嫂子。
这嫂子,本说是不起眼的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她尽可以等着衍哥哥后悔。她这个将军的女儿,会比不上一个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吗?然而,事实却是,她的衍哥哥娶的不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蔓蔓的真身是陆家的千金大小姐。
一连串的打击,令她几乎精神崩溃。
程思全那时候请假没有回家,是和一群朋友出外散心,无意遇到了蒋玥。两人喝了一夜的酒,因都是苦闷于自己被束缚的婚姻,交谈甚欢,到后来,酒后乱性,滚了一夜的床单。
就此,孽缘结了下来。
程思全认为蒋玥,才是那个能理解他痛苦给他重新幸福的女人,决意与现在的老婆离婚。
因为都是婚外情,程思全搞上了蒋玥,出乎意外很是心安理得的。
但蒋玥不这么想,她自始至终那颗心,都在她的衍哥哥身上系着。现在有机会碰回初恋情人了,看到蒋衍抱蔓蔓上楼的那一刻,她眼都红了。
“我会离婚,但不会和你在一起,你和你老婆再好好谈谈吧。你和我不同,婚姻经营了多年。”面对程思全一厢情愿的热忱,蒋玥表现的很是淡漠。
程思全一愣,怔疑地看着她。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蒋玥转个身,记住说,“你和我,最好不要再见面了。这里眼睛多,被人误会了可不好。”
接下来,她走得飞快,回到自己的小屋,忙弄了口水先压惊。桌上搁的一张陌生纸条,是等她喝完水才发现的。
只见纸条上写的是: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谁?
是谁写的?
脸色,唰的在她脸上落得干干净净。
在屋里翻着书的温媛,看到杨修回来,眼睛扫过这个外相斯文的男人刀眉上一抹欣喜。
当然,杨修不会把自己做的事都告诉她,对她说:“你那些姐姐都来了,你不和她们见个面?”
“没必要。你知道,宴席我都不会参加的。”低下头。
“你求我无论如何带你来,却不想参加宴席?”
“我不是不想给你添麻烦,但是不好在我那群家里人面前失了脸面。”
温家人是很俗,不止俗,而且蠢,蠢到他想利用来做事,都得仔细筹划。比如,他想私底下资助温凤姊要开的饭馆,就得想着变着法子,看怎样能不泄露身份,以免被这群愚蠢的温家人一不小心坏了大事。
温家人里面唯一不蠢的,唯有眼前这个温媛了。
“说蔓蔓不像温家人,你更不像。”杨修道。
这话像是赞美她的,温媛翻个书页:“可我的确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
杨修解下外套和腕表,是要去找地方冲凉。
随意扔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温媛能看见袖口处沾了些草碎,他进来时,鞋底是沾了村外有些在铺路和建房子用的泥巴。
这些,都让她能有了线索,去想法子弄清楚,昨晚上他是跟踪什么人到村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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