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愈来愈近,我忙拉开旁边客房的门躲了进去,随即轻轻扣上了门。
但当我再试图仔细去听时,脚步声却蓦地消失了。
人呢?
我心下疑惑,正欲出去一探究竟时,忽觉身后有人。
他的气息扑在我脖颈的那一刻,一只手也迅速捂上了我的嘴,阻止了我的惊叫声。
“嘘,是我。”
是刘原挽......是刘原挽!
想着,我紧绷的身子一软,任由他双臂轻轻稍稍使力,涌入了怀里。
如墨的黑暗中,熟悉的苍木香萦绕鼻尖,我抿了抿唇,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委屈的情绪后知后觉,我贪恋地感受着他的怀抱。
“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我忍不住问道,下一秒却看见他摇摇头,食指伸至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俯身,贴着我的耳畔,轻声道:“说来话长。”
我愣愣地看着他,直到屋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我才惊觉:原来那人一直都在,他是在试探我!
幸好方才刘原挽及时拦住了我,否则,我恐怕早就中了那人的圈套。
“把这套衣服换上,明日一早,便会有人来接你。”
来人原是店小二。
说着,屋外传来了开锁的声音,破旧的木门被拉开,有什么东西被人随意扔在了地上。
片刻后,才听到女子颤着声音问道:“我要被接去哪儿?”
“城东王员外府。”
话音刚落,门又被人重重拉上,耳边再次传来摆弄锁的声音。
可是她不是说,其他人都被送去了青楼吗,为何独独她是个例外?
我心下疑惑,正思索时,身旁的刘原挽忽有了动静,还未我反应过来,他便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了屋外。
他要做什么!?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忙跟了出去,随后手忙脚乱地点亮了油灯,没入眼帘的,是店小二躺在地上的尸体。
四下静悄悄的,方才那一切发生地太快,手起刀落,店小二便没了生息。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刘原挽。他捏着刀尖还在滴血的匕首,弯腰挑起尸体腰间那串钥匙,抬眼看见我的一瞬间,眼里的戾气褪去,眼眸晕在油灯微弱的光里,我竟有一刻,看不真切。
我站在原地,紧紧抓着手中的油灯,愣愣地看着他。
他把匕首收回,犹豫着上前,用手掌轻轻覆上了我的眼睛。
我听见他柔声道:“别看。”
可是我很想告诉他,我并不害怕这样的他。
刘原挽把我拉回屋里,叮嘱我乖乖待在这,随后便转身回去,用钥匙打开了那间客房的门。
“你可知那王员外为何人?”
我捧着油灯,靠着墙坐下,安静地听着。
“那王员外权势滔天,是京城是出了名的荒淫成性。若是你明日被接到王府内,恐怕要凶多吉少了。”
王员外?莫不就是那位坊间议论的,每隔段时日就会迎娶一位年轻女子入府的王员外?而这些年轻女子,不出几日便会凭空消失,生死未卜。这样看来,比起其他人,面前这个女子,恐怕真如刘原挽所说,此去凶多吉少了。
“我不会食言,会想办法把你平安救出去,但需要你配合我。”
不会食言......?
我想起不久前女子说过的话,心下一动,莫非,那个许诺会救下她的人.....就是刘原挽?
所以他一直都在此?那杨一去哪了?
不对,我在心里否认道,若是他一直都在此,为何不点灯?何况周烨敬的目的是为了把我引至他的房内,又怎会任由他选择这里?
正想着,屋外忽传来打斗的声音,我连忙起身跑出去,看见那些原本在楼下的男子竟悄无声息出现在了屋内,他们身形如鬼魅,刘原挽以一敌十,属实有些吃力,渐渐便落了下风。
我心中焦急,欲上前时,身后却传来细碎的声响,脑后被人一击,我身子一软,瞬间没了力气。
油灯滚落在地,一片混乱间,刘原挽听到声响,抬眼望来,一瞬间腥红了眼眶。他怒吼着,却始终无法突破重围,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被掳走。
“阿妍!”
模糊间,借着微弱的光亮,我看见有人赶到。
是杨一。
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根十字木桩上,我挣扎了几下,发现动弹不得,抬眼望去,发现自己正处于一间昏暗的屋内,头顶挂着几盏红彤彤的灯笼,而屋内,竟有不少跟我一眼被绑在木桩上的年轻女子。
她们穿着黑色的衣裙,上面无一不绣着诡异的红色绣花,在灯笼下,竟像极了一张张诡谲的笑脸。
“滴答,滴答。”
不知何处传来了水滴声,我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些女子白皙的小臂都被划开了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伤口中的血正一滴一滴,滴入脚边的白色瓷瓶里。
她们无一不面色苍白,神情似傀儡。
这`这是何等血腥又残忍的画面!
鼻尖萦绕这浓厚的血腥味,我心下涌出难以言喻的恐惧,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脚尖不慎踢到了瓷瓶,瓷瓶“哐当”一声滚到了一旁。
那些女子仿佛被惊醒一般,目光森森地向我看来。
不出片刻,屋门被人推开,几个仆从模样的走进来,上下打量我几眼,笑吟吟冲身旁的黑衣男子问道:
“这是你们方才送来的新血具?”
血具?
我的目光从那黑衣男子面上傀儡般的神情扫过,心下一凉。
那黑衣男子不言,只微微点头。
他的动作僵硬,我看着,心底直冒寒气。
这里......不会就是那店小二口中的王府吧?那那些奄奄一息的女子,不会就是那些传闻中刚娶进门没几日,就凭空消失的夫人吧......
如此看来,她们根本不就是凭空消失,而是被关在这里,成为了那些仆从口中可怖又可怜的“血具”!
我瞬间毛骨悚然。
看来这王员外,并不是荒淫无度这么简单。
领头的仆从似对我脸上惊恐的神色很满意,他上前,掏出匕首,在我小臂上比划着,口中念念有词。
“这个姿色比以前那些个都高上不少,要是老爷见到了,得高兴坏了......”
冰冷的刀尖在我的小臂上游走,如游蛇般让我心下直颤,我直直地盯着面前男子那双混沌昏黄的眼睛,恨不得将他撕碎。但好在他似只想吓吓我,不出片刻,便把匕首收回,随后后退几步,尖着嗓子大声问道:
“今晚何人愿意去侍奉老爷啊?”
话音刚落,屋里的那些女子便苏醒一般叫嚷了起来,但她们被熏哑了嗓子,只能发出一些“咿咿呀呀”的声音。我望着她们努力探向前的身躯,像是有蚂蚁爬满了身子,直觉浑身发麻。
她们为何如此想去侍奉那王员外?
那仆从环绕了一圈,目光竟缓缓地停在了我的身上。
他眯起眼睛,笑吟吟尖声道:“就你了。”
我心下一颤,不寒而栗。
说着,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仆从便上前解开了绳索,随即禁锢住我的双手,压着我往屋外走去。
从那些女子面前路过时,她们愤怒地扭曲着身子,眼含恨意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将我撕碎。
我软着脚步,心下一片绝望。
刘原挽,你现在在哪?
那些仆从用一条白色的手巾将我的眼睛蒙着,压着我不知去往何处,一路上血腥味挥之不去,我尽力凭着气,但还是险些呕出来。
我被人压着,不知跌跌撞撞走了多久才停下,眼前的白布被人粗鲁地掀开,我缓了缓生疼的眼睛,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破屋,屋里只点了一盏烛火。
昏暗的烛火摇曳,我隐约看见里面挂着一件红色的衣裙。
与那些女子身上的如出一辙。
我心下一颤,下意识转身想要逃,却被早有准备的仆从扯着头发抓了回来,他们低声念叨着,随手一甩,我便重心不稳,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背脊摔得生疼,我喘着气抬眼,泪眼朦胧中,瞥见了毛骨悚然的一幕。
我身后竟是一片莲花池,月光入水,那池水起起伏伏,竟露出了不少——
女子的尸骨。
那些尸骨无不面色苍白,身形消瘦,就像是被......抽干了血肉一般。
她们没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池水中,起起伏伏,歪着身子,直勾勾地看着我,似是在诉说自己的死不瞑目。
我心底一片冰冷,心知今日自己若是穿上了这件诡谲的衣裙,下场便会如她们一样,被关在那件屋里,成为那些仆从口中的“血具”。
我蓦地想起在客栈被人从身后袭击之时,混乱间瞥见了地上扔了件衣裙。
现在想来,竟与眼前的这件一模一样。
侍从见我不再挣扎,便嬉笑着将我拖进了屋内。
不知从何处涌出来几名面无表情的侍女,她们动作熟练地给我换上了那件衣裙,随即找来许多珠翠,一丝不苟地别上我的发髻。
我心知反抗无用,只得任她们摆弄,不动声色地用余光观察着四下,寻找伺机逃跑的机会。
衣裙上身,我心下止不住的发寒。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满头珠翠,红衣加身,倒真有几分出嫁的模样。
恍惚间,眼前又浮现出那些女子血色全无的脸庞,我不禁皱眉,连连作呕。
这哪是什么王府,这分明就是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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