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襄水瑜摇摇头。
“不一样的。”她说,“你们跟我不一样。”
“我现在已与这凤凰木林融为一体,终身都要在这里游荡。”
她说着,看向昏迷的金钰,又看向安娴,“而你们,还可以离开。”
安娴不耐烦地抿了抿嘴。
她把下滑的金钰往上提了提。
“你没有说重点。”安娴对金襄水瑜说,“你没有解释我们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你也没有解释你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金襄水瑜的表情凝固住了,她定定地看着安娴。
安娴皱眉,“怎么了,我说得不对么?”
金襄水瑜的面色苍白了几分,她缓缓地咧开嘴,发出几声笑。
那笑,是嘶哑的。
笑完后,金襄水瑜说:“你说的很对。”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只是···”她的声音又渐渐弱了下去,“未免显得有些冷冰冰。”
金襄水瑜说着,蹲了下去,抱着自己的双腿,神色空洞。
“人与人之间,为何如此冷漠?”
她这样问着,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别人。
安娴就这么看着金襄水瑜忽然蹲下身,像是一个迷失在人流中的孩子般无助孤单。
她却有些淡淡的不解。
安娴歪头看了金襄水瑜一会儿,也没有打断她的自言自语。
她只不过是在心里问思思,“思思,你觉得,我刚刚说了什么不对的话么?”
“额······”
思思顿了一会儿,“应该是没有的。”
“那她为什么这样说?”
安娴问:“冷冰冰么?”
“额······”思思再次语塞。
“怎么就冷漠了?”
思思艰难道:“我也,不能理解。”
安娴把金钰放到了地上,将包袱枕到金钰的头底下,她走到了金襄水瑜的面前。
金襄水瑜没有理她。
安娴看着面前的这幕,想起了当初尚燕对着她崩溃痛哭的场景。
当时她是怎么做的来着?
安娴循着那时的记忆,伸出手去,就要把金襄水瑜的下巴捏住。
伸到一半,她又收回了手。
不对,不能这样做,情况不同。
她仔细地想了想,找到了金襄水瑜情绪突变时候的点。
于是,安娴看着金襄水瑜,出口道:“我相信你是金襄水瑜。”
金襄水瑜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安娴。
安娴面上的微笑宛若一阵清风吹过丰收的田野,麦浪翻滚。
“你当然是金襄世家的嫡长女。”
“你,知道?”金襄水瑜的声音颤颤,尾音悠悠。
安娴保持着和善的微笑,她摇摇头。
“我不知道。”
“可是我相信你。”
金襄水瑜又笑了,先前安娴以为她这么痛苦地呢喃着,也许会像尚燕那样哭泣。
可是她没有,她不光没有,连眼眶都没有红。
除了脸色苍白了些,神情悲伤了些,没有眼泪落下。
金襄水瑜深沉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竟然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对我说这样的话。”
“不如外人啊~~~”她感叹道。
安娴听金襄水瑜这么讲,正色道:“你的情况我不清楚。”
“但是,也许正是因为我不清楚,才能对你这么说。”
“毕竟。”安娴看着情绪稳定下来的金襄水瑜道,“外人没有心理负担,不需要考虑太多,对你说这么一两句话,轻轻松松。”
“你真直白。”思思对安娴说。
安娴心下回复,“应该的。”
金襄水瑜的心情刚刚有所好转,又听到安娴来这么一出,毫不留情地道出自己说这些话的实质,心里才升起的宽慰之情又被击碎了大半。
她一时之间五味杂陈,竟不知该怎么反应。
悲伤的情感也不知道朝哪个方向涌去。
所幸就让它消失吧。
金襄水瑜苦笑着想。
“不过······”安娴话锋一转,她认认真真地看着金襄水瑜,“我不是一般的外人,我的话是真的。”
她自信地说:“你理应相信我。”
金襄水瑜又有些哭笑不得。
她不由得说:“你讲话,真的很出人意料。”
思思也重复了金襄水瑜的话。
“你的话,有时候真的出人意料。”
安娴心里回复:“你不是人。”
思思没了声音。
好半晌,它才低低地说道:“真是恶趣味。”
那话语里面,有着无奈,又有着一丝淡淡的包容。
在思思不做声期间,安娴已经和金襄水瑜聊了起来。
是以,思思的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被安娴忽略了过去。
安娴面上笑了笑,对金襄水瑜说:“我一向都这么说惯了。”
金襄水瑜也笑了,不是讽刺的笑,不是悲伤的笑,而是温和的,正常的笑意。
她站起身来。
“谢谢你。”
金襄水瑜说。
“为何道谢?”安娴问。
金襄水瑜没有接安娴的这个问题。
她只是整了整衣物,说:“你跟阿玉长得很像,可是在之前,我根本没有意识到你们两个是长得像的。”
安娴理理自己散乱的发,“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与阿玉的打扮不同。”
“是。”
金襄水瑜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
“那天,我碰到阿玉的时候,原是想杀了她的。”她目光放空,陷入了回忆。
“我知道。”安娴回道。
金襄水瑜说:“那个时候你握住我的手,我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
“你身上有克我的宝物。”
“不对。”她又调整了一下说法,“与其说是克我,不如说是克凤凰木林。”
安娴抬起左手腕,在袖子的掩映下,是金色的迎春花印记和护花铃。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袖子,问金襄水瑜,“是这个么?”
金襄水瑜把安娴的手腕拉过去,仔细地看了看她的印记和手钏,摇摇头。
“不是。”她说,“我能感受到它们的力量与凤凰木林同源,克我的,是另一股力量。”
另一股力量?
安娴不动声色,她说:“那暂时没别的了,你继续说罢。”
金襄水瑜没有察觉出安娴的异样,仍旧说了下去。
“那天我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办法离开凤凰木林了。”
“说起来,也算是我自己作死吧。”
安娴不管金襄水瑜的感叹,她问:“为什么要杀金钰。”
“为什么啊~~~”金襄水瑜悠悠道,“大概是,我想杀一个不是别人指派的人吧。”
“?”安娴暂时无法明白金襄水瑜这话的意思。
想杀一个不是别人指派的人,就把目标定到了自己的妹妹身上。
这合理吗?
“算了。”金襄水瑜的眼瞟向地上昏迷着的金钰,她哂笑一声,“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阿玉了,没有杀的必要了。”
所以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
安娴再次提出,“我跟阿玉究竟是什么?”
“不清楚。”金襄水瑜说。
安娴眼睛一眯,磨磨后槽牙,她一把抓住金襄水瑜的胳膊。
“磨磨蹭蹭半天,你跟我说你不清楚?”
金襄水瑜感受到了一丝丝危险。
她立马说:“总归不是凤凰木林的生物。”
把安娴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拉开,金襄水瑜让开了一条道。
“也许走出去之后,你们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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