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景鲤,熊横再转入宫中。
“青雉,你可识得玉璧否?”
正在准备午饭的青雉一听,直接摇了摇头。
“大王也知道,我是跟随农家士子长大,又非出身贵族,就连美玉也是在跟了大王后,才能摸到一些,何况是这玉璧乎!”
周人定礼,奠定了未来华夏两千年余年的基调,可以说他们是华夏文明的奠基人,君子佩玉,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兴起。
为首饰,为礼器,或是用作祭祀,或是贵族陪葬,皆有大用,不过也仅限于贵族之中,以农家许行倡导清贫节俭,多半也是不会拥有此物,又或者是不屑于拥有此物了。
“那喜欢或是不喜欢,美丽或是丑陋你总分得清把?”
青雉听到熊横将她视作弱智一样,颇为不服气地道:“哼,这还需要大王说嘛。身为人者,岂能不知美丑。”
“那行,知道美丑就行了,你去挑选两对最漂亮的玉璧,准备好了给母亲送过去,再准备两对稍微差一点的,也准备好了,寡人一会儿就送到太后处。”
景鲤交代的事不宜有缓慢,熊横打算下午就直接过去。
“大王是不是还要赏赐那南晖将军一对?”
青雉问道。
“不错,正好要赏赐南晖将军一对,剩下你可自己留着,若是愿意的话,就赠予姜且一对吧。”
姜且还是个未成年少女,留在宫中对熊横而言,多有不便,因此在很早以前,他就已经将姜且送到刘太妃处,陪伴她左右。
“大王真是不知好歹,那南太后有废了大王的心思,大王还将上好的玉璧给他,而我陪伴在大王左右,不避生死,却只有别人挑剩下的!”
听到青雉的嘟囔,熊横笑着说道:“区区一对玉璧而已,南太后眼光不低,若是太差必然会被她瞧出,此事关乎寡人大计,切记不可马虎,等到了将来,这样的玉璧寡人赐你一百双。”
青雉瘪瘪嘴巴:“好,知道了,不可耽误大王的大事,如若大王真要去荆山行宫的话,还请大王将我也带上。”
“好你个青雉,竟然敢偷听寡人说话。”
说这些事情时,偏殿中唯有楚王与令尹二人,青雉如何得知,还不就是偷听到的。
“大王你可这就冤枉我了,我这么做还不是替你守着,怕被别人偷听去了,你说的那左传我已读过不少,像是什么杀君弑父,刀斧手准备的典故,也听了不少,这种事情一旦泄密,将会有麻烦,大王也太不小心了。”
听到这里,熊横长长叹了一口气:“唉,生在君王之家,岂能不见流血,寡人如此境地,进一步为王,退一步则难有葬生之地,实话告诉你,寡人也很心慌,毕竟寡人还未见过活人被杀死。”
做为一个在二十一世纪长大的青年,在工业化的浪潮下,别说是杀人,就是杀鸡也是十分的困难。
真到了那一日,荆山行宫必然是流血漂橹,被历史浓重的记下一笔,他这个楚王必须在血与火之中重生。
青雉摇着头,露出一脸的不信。
“大王又说这样的话,莫非死于大王之手的秦国大夫,就不是杀人吗?”
杀人!
对了,他现在是楚王,他是杀过人的。
熊横注意到,青雉在说到杀人这两个字时,语气颇为轻松,甚至感觉不到任何的负担,联想到会使剑,还会使用弓弩,莫非她杀过人。
“青雉,难不成你杀过人?”
青雉没有惺惺作态,直接点头道:“匹夫一怒,也当血溅三尺,大争之世,匹夫亦可杀人。”
果断,干练,火辣。
原来是他想错了,在这个年代成年男性几乎人人上过战场,杀个人不是很正常,何况青雉还不是个一般人。
“青雉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个青雉,寡人对你了解越多,就越发发现,你能干的事情有很多。”
“大王既然知道我能干,那去往荆山行宫,也将青雉带着,给我一剑一弓弩,我可守护大王。”
面对她的请求,熊横直接摇头拒绝。
“你是真当我楚国没有勇士吗,寡人何时需要你这个丫头来保护,何况寡人的剑,未必就没有你的锋利,有涓人张怀一百剑侍,谁敢近寡人?”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熊横整日与这些剑士泡在一起,可不就是为了今日,虽仅有百人,但可抵千人也。
“可是我……”
“行了,你不必说了,听寡人的令就是了,现在将玉璧准备好,然后给母亲拿过去。”
似乎是被楚王的威势所震慑,憋了半天青雉还是将要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
楚王宫玄鸟殿、楚王寝宫,列于郢都中线之上。
鸾凤宫便坐落在这条中线的最后方,位于整个后宫建筑群的正中,以彰显其高贵。
绕过一段宫墙,前面是一道高高的宫门,钻入之后,便是鸾凤宫。
此间地势极广,四面里有亭台阁楼,正中一座宏伟的建筑,便是鸾凤宫。
平日里南太后会见臣子,居住都在这里,正殿两侧也有偏殿,几乎很少见到,南太后离开这里。
楚王行至外面,早有寺人见得前去通告,另有寺人侍奉楚王脱去长靴。
想当初第一次到此宫时,便是这个季节,整个宫殿里都是暖烘烘的,今日再来,也依旧是一样。
熊横落座于长案上之上,等了一会儿后,才见南太后惺忪着眼,从偏殿走出来。
“拜见母后,还请母后告罪,寡人来的不是时候,惊扰母后歇息了!”
见及楚王,或许是因为近来这一年中,表现都很不错,又或许是她即将要迎她的亲儿子,以他为楚王,南太后对熊横都是客客气气的。
在这个老妇人的心目中,楚王也当不了多久呢,以后就给他个封君,安享晚年就是了。
“大王请坐,你我母子二人,何须如此客气,老妇人老矣,对许多事都是去了兴趣,在这宫中也无人说说话,因而就只能睡觉,见到大王来只有高兴,又岂能生出怪怨来。”
“多谢母后。”
楚王谢礼之后,坐在那南太后对面。
“对了,母后,由秦国丞相魏冉,献给寡人玉璧十双,寡人特意从中挑选了最好的两双,知道母后喜欢玉璧,便拿来送给母后,来人,呈上来!”
跟随着楚王而来的两个寺人上前,每人手中各捧着一个锦盒,盒子打开正是那两双玉璧。
一双洁白如羊脂,上面看不出半点杂色,一双碧绿如寒潭,上面不见一点白色,不得不说青雉眼光还是挺不错的,说明是用心了。
南太后一见,便是难掩心中喜悦之情,急忙起身走上前去,用手抚摸着,仔细的端详着。
如此贵重的美玉,天下间都难觅,熊横是越来越觉得,这美玉像是出自景鲤的手笔,反正在他的计划里,绕上一圈后,最终又会回到他之手。
“好,很好,真是两块上好的美玉,难为你有心了!”
语气当中,也是充满了喜悦。
“母后,寡人本有十双,两双献给母后,两双献给母亲,还有两双寡人想赏赐给南晖将军,此番能破秦,全因南晖将军坚守不出之策,才可成功,如此之重臣,岂能不加以赏赐。”
听到这样的提议,南太后岂能有拒绝之理:“大王能美玉而赏赐贤臣,此乃圣明之举,其他的臣子见到了,也会纷纷为大王效力,为楚国效力,此事当然可行。”
“多谢母后,待到他日南晖将军归来之时,寡人一定要亲出三十里去迎接,效仿古来圣贤君王迎接名士之风,让天下人知晓,有寡人与母后在,此战未必会败。”
亲自出迎三十里,自来就有这风俗。
对于此,南太后只做略微思付,便答应下来:“大王可带着群臣去,尤其是那熬闰,让他也是好好看看。”
“母后好主意,到时候母后也去看看!”
南太后略微一顿道:“也可。”
谈话到了如今,景鲤交代的这第一件事,就已经是完成了,剩下的那一剑,则是加封大将军了。
“母后可曾记得垂沙之战否?”
两人闲聊了一阵,熊横又瞅准时机,切入话题问道。
闻知这两个字,南太后面色立即不悦起来。
此一战楚国被斩杀十万军士,就连主将唐昧都是死于阵中,楚国多少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惨败了。
“今日是大好的日子,大王何必说这些?”
“母后,当年垂沙之战大胜我楚国者,乃是齐国大将军匡章也,寡人曾在临淄为人质时,听人说大将军一心执掌士卒军马,训练新军,多在军营中走动,齐国士卒无一不知大将军,无一不为大将军效忠。”
“若是一旦面临大战,大将军可直接调兵遣将,奔赴战场,如此一来,士卒乃是同甘共苦之士卒,将军乃是终日听命之下属,军令所到之处,人人遵守,人人奋勇,因此才有这垂沙大胜我楚。”
“寡人虽然不喜国事,但身为其君王,也亦是不希望我楚国被诸国所比下去,寡人所思,倒不如趁此时机,以南晖为大将军,执掌我楚战事军务,若是有一战,也可不必再经过令尹,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熊横唠唠叨叨铺垫了一大堆,才将心中所思说了出来。
以南晖为大将军,本来就在南太后的设想当中,现在她更是不会觉得有什么了。
“大王所云不错,就只是……”
南太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只是什么,母后?”
“算了,老妇人不与你说,与你说了也说不清楚,眼下战事结束,上庸尚且还有三十万大军如何撤回,将军们当论功还是轮过,这些都需得与臣子们共同商议,过几日必会有朝会,到那时候再看,于老妇人而言,大王由此心就已感欣慰了。”
为什么不与熊横说,这还不是因为南太后不能直接说出来,景鲤会不同意,对于楚王她也是一样的计策,只要表现乖巧,那就哄着吧。
“也好,就全听母后的。”
南太后点点头:“好了,大王的心意老妇人都知晓了,大王今日若是无事的话,就去刘妃那里看看吧。”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是,母后。”
熊横起身退了出来。
他若是猜的不错的话,到朝会那一日,南太后必然会想着如何提出大将军一事,则正好可以被景鲤所利用。
也难怪景鲤会将南太后轻视,因为她的弱点实在太明显了一些。
离开鸾凤宫,熊横又去了刘妃那里,再度回到寝宫时,已然天黑。
楚王召集舞姬,又是在寝宫中闹腾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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