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大王,臣愿意领军,迎战秦军!”
方才主战的将军中,就曾有他。
在一点上,他却是与南太后想不到一块去了。
“哼,秦人乃久战之师,不知将军能敌否,若是有败,则社稷危矣!”
南太后面上似乎有愠怒,显然她对此是十分地不赞同。
“启禀大王太后,老臣以为不如听听将军有何破敌之策,倘若计策不成,再行换将?”
还是景鲤开口,打破了沉寂。
这也让南晖有个展示自己军事才能的机会,熊横也是好奇,景鲤就何以认定,南晖能成呢。
“大王,秦攻我楚,乃远道而来,兴不义之战,我楚御敌,乃保家卫国,正义之战,臣之以为,战则用两策也,一策主于外,一策主于内也。”
听起来似乎这计策他考虑了不是一时半会,而是做了周全的思量,此人是早有准备啊。
话到这里,南晖看过众臣:“对战之策,主在密也,然人多则不密,臣恳请大王屏退左右,只留此战肱骨。”
一向不做主的熊横刚要问过南太后,却见的景鲤已是说道:“启禀大王,理应如此。”
南边南太后没说话,熊横就只得点头道:“可!”
地位不够的,身份不够的,都被提前退朝,要熊横说的话,最应该赶走的必然是景鲤,此间人中就数他最亲秦。
很快,殿中上百臣子,就只余下了十几人,玄鸟殿的大门关闭,彻底与外界隔离。
“大王,臣之于内之策,不在于我楚,也不在于两军,而在于秦也,我楚可学秦人之术,携带金银,派遣使者前往关中、河西、汉中等地,散播谣言,尽说此战乃秦人之不义一战,乃秦太后与楚国私仇之战。”
“秦太后秦虽能把持朝政,大肆重用楚人,但其根本非秦人也,秦人氏族臣子暗中对其颇有怨言,此番武关会盟,秦王与秦太后意见不合,这就是作证。”
“自古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若能散播此谣言,则必然会影响秦人氏族攻楚之心,影响秦军军心,此收获虽小,但亦可尝试。”
南晖话落,让熊横明白,老景鲤持国二十年,还是有些本事的,至少他还算得识人、用人,举荐的这南晖,确也有些手段。
“臣之于外之策,乃在军也,而此军不在攻,不在防。以往秦军攻楚,我楚都是等秦人动兵之后,方才知晓,此次乃料敌先机,所谓兵贵神速,便是如此。”
“楚人攻秦,仅有三路,一是兵出函谷关而借道韩,直达我汉北之地;二是从汉中南郡集结大军,顺汉水而到上庸;三是从巴郡跟大江而下,至我夷陵秭归,此三条道,臣以为唯有上庸可通,历年来秦人与我楚争锋,也尽在于此。”
“上庸之地,多山而少原,且道路险阻,多是夹在山中之路,易守难攻,臣以为我楚国可提前在此征调大军,修建起防御工事,只坚守而不进攻,秦人若要攻来,必得以十倍而围之,否则难破我楚工事也!”
“秦人见攻之不下,就只得与我楚军相持,只要一年之内秦军无所获,那提前在秦国散播的谣言,就会成为秦军退兵的借口,只要守住,我楚国亦算是大胜!”
非常好的战略布局,而且从一开始的战略目标也是对的,和秦军打仗,就别想着大胜了,只要保持自己不败就足够了。
对于郢都将军南晖,熊横就只是见过,没有任何的接触。
今日看他这一番操作下来,还真是将他给小瞧了,坚守不如,等待敌变,这就是对付秦国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将军真是好策略,寡人听了亦是觉得可行,不知母后以为呢?”
对于南太后,熊横向来都是言听计从,今日先做了决定,再行发问,全是因为南晖之策,确实可行,还有南晖征战秦国,至少须得一年才可休,这郢都将军的职位,可就要落在别人身上了。
于他而言,无疑也是个机会。
南太后虽是无奈,可毕竟也拗不过楚王与群臣,何况南晖如此迫切想去,她也不能不理会兄妹情谊。
“将军征战,此一去必短则半年,长则一两年也是有可能,不知对这郢都将军一职,令尹该当如何?”
南太后徐徐问道。
既然已经决定要去,那接下来的就是安排身后事了,他可不希望南晖苦心经营的郢都守军,尽皆落入景鲤手中。
“启禀大王太后,有将军景盛,曾为涓人,熟知君王之事,又久临战阵,对我郢都地形也是颇为熟悉,臣举荐将军景盛为郢都将军,恳请大王准许!”
果然,将南晖支走,老景鲤还是顶上了郢都将军。
此事别说是南太后,就是熊横也不能应允,南太后若是势力太弱,那最后就只能便宜景鲤了,最起码也得是出自昭氏、亦或是屈氏。
“哼,令尹如此做,有违我楚国国法,难道令尹不知?”
呛声者并非是南太后,而是大司马昭雎。
一向看似中立,从不争权夺势的他,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是何国法,还请大司徒赐教?”
景鲤问道。
“鄢城将军景华,乃是你景氏,按照律令,这郢都将军万万不可为你景氏也,莫非令尹连这也不知?”
景鲤冷笑一笑:“哈哈,大司徒提醒得好,可是大司马别忘记了,景盛之流,早在我景氏五服之外,与老夫无半点关系,老夫所做,乃是为大王举荐贤良也!”
昭雎一甩衣袖,不看景鲤,望向楚王。
“启禀大王,臣也为大王举荐贤良,有执圭大夫景翠,能征善战,论临阵经验以及爵位,俱是在景盛之上,最重要的景翠也在令尹五服之外,与景华没有关系。”
景翠?
听到这个名字,熊横偷偷在心中欢喜起来。
真要是景翠执掌了这支军马,再加上门尹屈侯乐、司宫成謇、三闾大夫屈原这些人,他这个楚王在暗中所掌握的实力,就足以与南氏相抗衡了。
不过,景鲤不会同意,南太后也不会同意。此时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南太后见他们在下方争来争去,半响不语,待到停歇后,方才问向熊横:“大王以为呢?”
熊横摇摇头:“还是母后来做决定吧?”
南太后点点头:“一个景盛,裨将军而已,何以一跃成我郢都将军,难道我楚国真就没人了吗?”
“至于执圭大夫景翠,能征善战,我楚之名将是也,又岂能大材小用,镇守郢都,如今秦人宠宠欲动,老妇人以为,我楚国的大才都该派去与秦人征战,执圭大夫可为南晖副将,以战秦人,至于郢都将军一职,可由司宫成謇担任,典令意下如何呢?”
典令者,成熋是也,乃成謇之父。
熊横明白了,南太后此举,一是要拉拢成氏,就如同拉拢屈氏那般,二是她自以为成謇是自己人,当得重用。
只是这样一来,对熊横是有好也有坏。
好处就是能掌握一支军队,坏处就是宫中少了个跟前人,诸多事情会不容易起来。
下方成熋自人群中站出,向着上首行礼道:“臣以为可。”
“好,那大王呢?”
熊横一点头:“都听母后的。”
“如此,那就以司宫成謇领郢都将军,不知大司徒以为如何呢?”
都到这时候,昭雎自然是应允:“臣遵令。”
唯一剩下的,就只有一个景鲤了。
“令尹以为如何?”
只见景鲤呵呵一笑:“不知司宫太后以何人担任?”
“那令尹以为呢?”
南太后没作答,就只是反问。
景鲤一思:“老臣见安国君与大王甚是亲密,不如以安国君入宫,服侍大王?”
这可真是给南太后出了道好选择题。
想要将司宫继续抓在手中,那就得召安国君入宫,若是继续让安国君为右尹,安插在景鲤身边,那司宫的位子,可就没这么容易抓到手中了。
南太后在思索之际,楚王也在思索。
令尹之下,有左右尹,以辅佐令尹,这其中又以左尹为尊,右尹次之,安排这样一个人在景鲤身边,恶心的意义大过实际的意义,对楚王而言,安国君无疑为司宫是最好的结局。
“好啊,令尹之言,正合寡人之意,深得寡人饮酒之时,少了一个陪伴!”
南太后还在思索之际,楚王已是大笑起来。
“安国君,你意下如何?”
大笑过后,又是接着问道,安国君会意,从人群中出:“启禀大王,臣愿为司宫。”
他身为太后提点的人,却在景鲤手下做事,必然也是难受的很,到了宫中也是快活许多。
“母后意下如何呢?”
楚王又兴冲冲地问向南太后。
她面无表情,也不知作何想,就只是说道:“一切全凭大王做主!”
“好,那就依了令尹之言,传寡人之令,以郢都将军南晖为将,执圭大夫景翠辅佐,迎战秦军,以司宫成謇领郢都将军一职,着右尹子玦进攻,为司宫是也!”
“大王真英明之君!”
下方景鲤立即拍马屁道。
看似他没占多少便宜,实则他做了很多的事。
最起码他为楚国挑选了一名好将军,趁机削弱了南氏在郢都的力量,一个成謇如何及得上南晖。
楚王并未理会景鲤,而是从王座上起身,径直走到南晖将军面前。
“来人,上酒来!”
很快,寺人端酒上来,熊横一只手一爵,端到南晖面前:“为了楚国的江山社稷,寡人请将军铭记对秦之策,只可坚守,不可出击,不管到了何时,都不得妄自出兵,中了秦人诱敌之计!”
这话听得南晖有些疑惑。
一向浑浑噩噩的楚王,眸子竟在这时候是无比的清晰,神情竟也是无比的认真,所说之事,也昭示其通晓兵家之道。
莫非大王对国事没兴趣,对军事有兴趣?
“臣当谨记大王今日之言!”
说罢,爵中之酒一饮而尽。
楚王又紧紧抓住南晖臂膀,真让南晖有种受宠若惊之感:“还有一事,将军也得谨记,山中安营扎寨,不可远离水源,亦要防止秦人火烧连营。”
小时候熟读三国演义的熊横,岂能不知街亭之失和陆逊火烧连营。
上庸距之夷陵,不远矣!
听闻,南晖虽更显疑惑,但还是牢牢记下:“大王之言,臣不敢有忘。”
“哈哈!”放开了南晖的手,楚王一阵大笑。
“来人,上酒,上舞乐,寡人今日要与臣子同乐!”
正经只那一时,楚王又开始胡闹起来。
今日之后,南太后在宫中唯一能用的势力,就只剩下南井一人了,其余都不足为虑,何况纵然是南井,麾下也有个门尹效忠于楚王。
接下来所要谋划的,就是怎么对付景鲤了,至于南太后,还得继续让她立着,好吸引景鲤的注意力,熊横还得继续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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