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楚闻言,登时拱手发问。
“敢问首领…尉长,我所辖之人莫非唤做桓楚?”
“君何其大才也!”
周汉这话就是承认了。
“且安心…话说你解决粮荒的问题没有?”
“尚且…不甚妥当…”
看着一脸苦闷的桓楚,周汉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又不是人人都是萧何。
周汉转而先向毕沽询问道:“经过昨夜一事,部下士卒还有多少?”
这件事毕沽来时就记下了,此时立刻作答。
“待消去那十三人,复收十名周氏族人与七名故水贼入伍后。自屯长往下,尚有什长十三人,伍长二十一人,士卒五十六人,其中尉长亲兵七人,骑士十一人。”
“若再算上尉长方才许诺的伍长位置,伍长便是二十二人。”
昨夜倒不是所有新卒都叛乱了,是以今日点兵,依旧还剩下这些。
“算下来也将近一百人了…”
周汉顿时了然,叛乱得以及时扑灭,人员损失倒是不大,另外军械等有赖毕沽领人死保,更是未有失。
记下了人数后,周汉转而重新看向桓楚。
“我听闻你是从容丘过来?那边是隶属东海郡?”
“原是薛郡,近来吴地从中划分出,便是东海郡。”桓楚答道。
他便是在东海郡容丘县扯旗造反,然后被秦军打击到怀疑人生。
之后桓楚的同伙大多东走出海避难,唯桓楚觉得一旦出海,归来之日便遥遥无期,这才向西往泗水里跑。半途他听说泗水的水寇们换了大当家,有一座反贼公司冉冉升起,便凭借着职业经验丰富顺势加入进来。
“东海郡中有认识的豪大家么?”周汉问。
桓楚一听这话,立刻嗅到些不寻常的气息。
“…昔年我在楚时,门庭广坐,来客熙攘去而复来,时至今日吴地亦皆传我名声!”他这般吹嘘道。
这么牛?
周汉心中顿时一喜,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萧何刚说让自个找个在泗水周边有关系去买粮,这桓楚就蹦了出来。
“既然如此,等征税的事情搞定后,你便化装再回东海郡。只要你能联系到人卖粮过来泗水,我就拨给你船只,许诺你借我名声,自去泗水两岸招人为部下。”
周汉在泗水的名声自打败梁任方后,从不必多说。
也就现在秦国治下,政策打击之下无业游侠儿数量越发稀少,不然周汉像梁任方一样手下人一连飙升数百,才是应该。
“此话当真?”桓楚大喜过望。
“我这话说出来,自然不会再更改。”
桓楚没想到逃亡不过月余,自个便看见了东山再起的曙光,连忙应下这差事。“善!此言为定!”
询问了一下营中有多少家底后,桓楚兴匆匆下去谋划了…当然,在找到人卖粮之前,他还要先和毕沽去一趟沛泽外水岛,处理收渔税的事情,这没个几日时间可搞不定。
收了水岛的税后,周汉才好按照经验寻周氏族人收,到时细水长流之下,他觉得自己说不定还能在萧何面前多活两年,等十五万钱用完了再说。
……
这边毕沽临了把十三位心有不甘的士卒送上船后,思来想去,都觉得周汉许诺桓楚自成一派不妥——张焕、王群就是前车之鉴!
他悄然避开桓楚,来寻周汉劝诫道:“桓楚虽自称友及吴地,然逃亡时却只敢向泗水,大兄还是莫太过希冀才是…”
这话倒是提醒了周汉,面上若有所悟…桓楚若真的像他说的那般厉害,那么日后在江东起家的就不会是项羽了,江东不就是吴地么?
见周汉默然颔首,毕沽这才放心,拱手而去。
只是周汉点头,却和毕沽认为的却不一样。
他是听了毕沽的话后打定主意准备广撒网,觉得到时候应该总能捞上鱼。
…北面齐国去不了,此处泗水江段周边还有四个郡,分别是砀郡、泗水郡、薛郡、东海郡…这四个郡的人周汉部下都有,至于这些人能不能像桓楚一样联系到地方大家来卖粮,且够不够可靠,就需要看他自己怎样分辨。
至于毕沽担忧的事,虽然周汉此时没有听出来,但其实一开始就是多虑的。
因为如果桓楚把事情做成,找到人卖粮过来,周汉会依言给几条船,然后马上把他外放出去,泗水水域这般广大,随他在哪处江段造反。
毕竟这么想给秦朝搞事的人要是领兵能留在河谷,周汉可是老早就怕被他连累。
而如果桓楚寻人买粮的事情不成,桓楚只能老老实实的当文书,毕沽更不需要担心了。
……
午后,周曷之子披麻戴孝的跑过河岸。老族长周曷已逝,他来寻周汉去主持丧礼。
之所以不是亲子主持周曷的丧礼,是因为此时确实有继任者主持前任丧礼的习俗,相对应的,继任者也会得到来参加丧礼的人的认同,继承前任者的人脉。
不过周氏一族如今都躲入沛泽,原本沛县中的那些外族人脉关系,基本都是已经断了……
跟着周曷之子匆匆过河时,周汉不禁悄声问跟着的亲兵周络。
“我等下也要披麻戴孝吗?”
这事周汉是真没经验。
为过世的长辈披麻戴孝据说是从孔子时开始的,至今已经有数百年,而北面薛郡就是鲁国故地,这习俗早就流传了过来。
周络也是习惯这位叔父有些地方缺乏常识,只觉得是因为在军中待了太久导致的。“叔父…老家长本是长辈,披麻戴孝也是应该,且由您主持丧礼,到时还需驻起哭丧棒呢。”
周汉点点头。
“了然,了然……”
河这边露天搭着棚台,周曷已经入殓,在摆就在棚下。
有人扯了白布过来,披在周汉身上,头戴白帽,腰间的白布用麻绳系紧。哭丧棒本应该用柳木做,但一时未有寻到,只拿了根漆黑的木棍子来,让周汉接过。
“大父生前有言,河谷诸事艰难,勿要铺张日久,是以今日一过,便要下葬了…”
这人带着泣声说道。
周汉这才注意到,为自己系麻绳的是周曷的长孙。他虽然年不过十七,面色犹显稚嫩,但当初也响应打过水贼。
“我当拜谒!”
周汉拄着哭丧棒往前,虽然名义上是由他主持丧礼,但没人觉得他二十余几的年纪懂得什么,其中自有长者居中操持,周汉只按照程序在棺木前跪下。
旁边一老者唱词。
“周氏长者曷,先西周文公咎嫡孙…”
一通长词念完,周汉退开,到一边站立。
似乎是看出了周汉的心不在焉,一旁的周络低声道:“叔父且看念词那人神情…老族长所用棺木正是他在河谷两月中为自己备下的。”
“肃言!”
周汉瞪了他一眼。
“这个时候还敢说笑,回去便给你几鞭子!”
周汉早已经不因新卒叛乱的事情怨恨周曷,他只是事到临头了,经由丧礼上的这般景象,已经是完全不知该怎样说收粮一事,这才心神不定。
周曷刚走,自己就又要钱又要粮,这不是显得欺负老实人么……
一通丧礼流程走完,已经是入夜。
周边点起灯火,周曷之子跪了一个下午,此时摇摇欲坠的起来,站在台上。
“先父有言,请周縢之子、西周公国故公子伝之玄孙周汉为氏族长…”
台下寂静无言,周汉见人人面向自己,也不知当族长的是不是都要走这流程,只好顶着硬着头皮上台。
周曷之子继续说话。
“另…周氏既离秦庭,不为郡县所治…虽无有赋税之困,亦难聚力自保…即日起,依沛县旧日之例,但有户中,当纳税过河,以求久安…事有违者,除名族中,永不为周氏之人!”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半年都不曾纳赋税服劳役,每家每户都悠然自得,如何就一朝之间就要按秦时故例了?
而周汉闻言,则是蓦然回首,看着那合盖的棺木,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周曷!
“他知道我缺少什么…也知道我要做什么!”
……
天下聪明人何其多,只不过个个都为自身处境困扰。
周曷也是死时,才能一连送给周汉大礼!
“……”
周汉恍惚回首,勉强将心中的惊喜压下。
他发觉不少族人正看向自己。
毕竟死者为大,而且那位又是老族长,动不动就说要驱逐出族,怪吓人的。
族人反驳不得,只好寻上周汉这位新族长。
“家长以为如何?”有人忍不住这般问道。
周汉深吸一口气看向他,在心中酝酿了一番话语。
长者周曷的这份礼,他收着了!
“行伍缺粮一事,诸位都有所耳闻,若是士气因此萎靡,恐难挡水寇来袭。”
“老家长留有遗言,倒是解我烦忧。”
“民户纳赋纳税供养行伍,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因此老家长之言必定实行!”
“不过,河谷中诸事简陋,田地无着,若按秦例大肆缴纳,各户中恐怕难以为继。”
“是以,各户中纳粮份额可经由商议后,再成定制。此事不必急于一时,延后数日后亦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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