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澈的确是微服私访。
但大家都知道他来。
“我知道，我出发时，沙鼠或是李九渊都向你们打过招呼，所以我来的情况，很多人都知道。”
“但他们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来，以及我来的目的……”
富人区，别墅内。
秦澈一直待在小桃的家里。
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见过了几个情报部的人。
情报部，在秦澈的管理和运作下，遍布他的亲信，在沙漠和花园里都组织了强大的情报网。
这一张网不断编织，搜集政院内部的信息和机密。
多是些肃清之类的工作，
搜查政院贪腐和犯罪的情况。
一般来说，只要不触及到秦澈的警戒线，他都不会处置。
“旧城有一个章飞隼，沙堡有一个吕松，不知道在别的城市，还有没有类似的人物。”
赶过来报到的就是情报部的人。
直属于李密麾下的嫡系。
是他在沙堡经营了那么多年，为秦澈编织出来的网络。
因为李密除了是西堡政院长老之外，在其暗中，也是情报部的重要干部。
只不过如今西堡已经换人了，
秦澈让他全身心投入情报工作。
李密没有去花园述职，只是被秦澈故意留在了沙漠里。
“吕松上任期间，有很多与荣耀庭来往的记录，相党给了他不少的好处，他也为荣耀庭提供势力扩张的扶持。”
“但吕松有始终跟荣耀庭保持距离，我们调查到，相党数次派人前来谈判，吕松都没有露面，甚至没有见他们。”
秦澈笑着靠在沙发上，翘着腿问：“属实吗？”
“属实。”情报人员点点头道，“我们在他身边的保镖和近卫，甚至秘书团中，安插了耳目。”
秦澈说：“你们做的不错，李密这些年看来也是上了不少心。”
李密，原先是沙青岁的人，一直都是情报部的元老。
他曾卧底于一号壁，帮助秦澈解决了不少他和森林集团的矛盾……
之后，荣耀庭军事政变，李密彻底脱胎换骨，上任西堡政院元老一职，统领他的地盘。
但情报部的编制，仍然没有给他裁撤下来。
反而因为李密情报工作顺利，秦澈还拔擢他成为了副部长。
仅次于情报部长姜辰。
毕竟，姜辰的辈分很高，跟沙青岁、胡景林都有很深的战友关系。
“李密现在在哪儿？“
“在西堡，没有您的命令，他未曾踏出西堡一步，但我们的人正在暗中活动……”
秦澈点点头：“现在想来，吕松应该早已销毁那些证据了。”
“是的。”
秦澈说：“但他跟荣耀庭的关系我并不在意，那些事没有触及到豹庭的利益，吕松又是沙鼠极力推荐的人，他有这份自信，那我也会选择信任沙鼠，毕竟他也是我的老部下了。”
“你们就去查查，除了吕松之外，沙堡政院各大机构，还有没有人跟荣耀庭有深度往来。”
站在秦澈面前的情报人员点了点头，
心下立时就明白了秦澈想要做什么。
先抓一批，震慑一下沙堡政院。
他们知道老爷要来，情报部提前肃清，也很合理。
说不定沙堡的官会赶着上趟，向情报部澄清自己，亦或是主动交代，以求减免罪责。
等情报人员离开后，
小桃在一旁说：“荣耀庭这几年势力的确很大。”
“老爷，我出去做生意时，周边来往，十有八九都与荣耀庭有关系，您说，他们到底想干嘛？”
秦澈说：“很简单，刀架在了脖子上，是个人都会拼命活。”
“古玉是个敏锐的家伙，本来我是想，反正他也没几年可活，垂垂老矣，等熬死了他，在慢慢吞并荣耀庭，实施大改的计划，谁知道，这老家伙能活那么久。”
秦澈想起之前在北极星城。
古玉三番两次前来和他会谈吃饭。
那副精神头，可不像是只能活几年就死的老者。
说不定还能坚挺十几二十年。
秦澈倒是无所谓。
因为大改非同小可，他要报废掉的是灵璧的正统性，以及一脉相承下来的历史记录。
不是那么简单，说做就能做的。
但荣耀庭现在做的一些事，的确在触动着秦澈的神经。
他可以直接找上门，将荣耀庭杀个精光。
但他会失去民心。
会失去豹庭很多人的支持，甚至会失去萨梵音，他的妻子。
“想要大改，豹庭那边会支持您吗？”小桃问。
秦澈笑说：“他们会暗中支持，但如果我手段激烈一点，他们就会反对，人就是这么左右摇摆不定的生物，因为豹庭如果实现独治，再也没有荣耀庭，他们个个都会升仙。”
“但他们需要一个领衔的人，一个头羊，往下面跳时，所有人都会跟着跳。”
“因为豹庭的利益，已经被完全的深度捆绑了，这是无法改变的。”
小桃略微恍然。
“那您现在决定怎么做？”
秦澈喝了口茶说：“做事情要一步一步的来，沙鼠给我说那些，不就是希望我能亲自在这边巡视一下嘛，他自己知道问题有多么严重，只是不好提出来罢了。”
数日之间。
情报部的人来往于沙堡各处，
同时，也在西堡、风堡、紫堡等地开始了肃清活动。
荣耀庭的手伸的太长。
地方政院都是豹庭组建的班底。
古玉却想分一杯羹。
疯狂在地方政院安插人手，北极星城秦澈都装作没看见了，想不到距离荣耀庭那么远，又不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却仍然还是出手了。
好在，情况并不严重。
“地方政院的高层，被渗透的程度并不多，多是些中层和底层。”
“我们已经肃清了一部分，他们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并交代了他们所做的事，有一部分人，上交了一些物品和财产，都是荣耀庭赠送的。”
秦澈嗤笑道：“荣耀庭蛮有钱啊。”
此刻他手里就有一本账册。
是情报部整理出来的。
地方政院，被抓者上百人，包括西堡、沙堡、风堡、紫堡等地，除十号壁势力范围之外的城市，都被大规模肃清，进行了追责和调查。
人人自危。
“估计吕松现在正琢磨呢，您到底在哪儿。”
“他万万想不到您就在沙堡坐镇。”
秦澈摇了摇头：“我的目标不仅仅是一个吕松，来沙堡也可能只是障眼法，他自己紧张是他的事，做了什么我也不管，但全面的肃清是必须要做的。”
“有必要的话，我会调军队过来……”
小桃心里一寒。
老爷做事仍然是那么的充满肃杀。
她不由得想起以前在黑街的时候。
老爷一个人在酒吧门外筑起京观，一人杀的第一区的军队丢盔卸甲，最后走上了权力的巅峰……
那条路，在老爷眼里只是一段不值一提的经历。
但在小桃眼里，就是她的人生。
是她人生中最精彩的部分。
肃清仍然在进行，且愈演愈烈。
情报部抓捕的人员越来越多，从最初的一百多人，来到了三四百人。
牵连者众。
许多人提出了抗议，但抗议者都被情报部的直接逮捕。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情报部一句话没说肃清是因为荣耀庭，但抓捕的人却全是跟荣耀庭相关的府员。
在他们身上，执政生涯当中，总会有些违规违法的操作。
就算没有，硬加上一个，也能抓走。
秦澈并不只针对一个沙堡，而是沙漠全境，包括一号壁和西堡这种重要城市在内。
许多府员被下狱，每天想着上诉。
也有一些府员，因为有靠山，将消息传给了荣耀庭。
古玉在得知这件事之后，立刻召开了廷议。
“从肃清的范围和涟漪的起点分析，情报部的行动应该是最先由沙堡展开，秦澈会不会就在那里？”
“情报部最近闹的人心惶惶，要说没有秦澈的授意，鬼才相信。”
“他就在沙堡，我们在情报部也有耳目，虽然接触不到最核心的机密，但我的人亲眼见到李密的嫡系跑沙堡去了，两日后才离开。”
“此话当真？”
听着一旁的廷臣议论。
古玉站在一旁，心思重重。
秦澈所彻查的那帮人，接触不到他们的筋骨。
这样大范围的渗透，不可能只因为抓了几百个中层底层的府员就能让他们落荒而逃的。
十号壁的基本盘没有被损坏。
北极星城、绿洲等地都没有遇到肃清。
这说明秦澈在心里还是承认这些地盘由荣耀庭统管。
但也仅限于此。
这几年，就连古玉也相信，他们的手伸的太长。
要的太多。
但这也是为了自保。
荣耀庭一直有谣言，说秦公准备大改。
要搞君主立宪。
到时候，灵王会被架空。
他古玉这么个铁杆的保王党，会不会也受到波及和牵连？
古玉只是想自保而已，没有别的目的。
所以他一言不发，
“把陈伏生、沙青岁、贺乾等人也找来，一起参加廷议吧。”古玉开口。
众人闻言皆是大为吃惊。
“古相，这三人可是秦党啊。”
“要慎重啊，把他们叫来，我们就没有回头路了。”
“古相到底是怎么想的？”
古玉说：“没怎么想，我考虑的是全局，情报部肃清不是没有原因的，把他们叫过来，也是在证明我们的清白，瞒着他们自己偷偷商量，那不用查都知道，渗透是相党搞出来的。”
“老夫可不会承认，这跟我无关！”
廷臣们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铁杆的相党。
跟随古玉很多年了。
而现在，他们却要因为自保，而被情报部肃清。
这谁能忍？
在场的廷臣们，不是没人心存愤怒的。
但古玉如此冷静，他们也不知道这位廷相是如何考虑的。
明明就是相党授意的。
虽然古相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也没有参与过议论，但相党的人，自己都有默契，他们抱着共同的诉求，满足的不也是廷相吗？
“总之，把他们叫过来，一起商议吧。”
……
沙堡地方政院。
吕松脸色阴沉的坐在办公室里。
他招来了一些部下，准备会谈。
“如今肃清搞的如火如荼，前些日子，紫堡和风堡的同事都在发电问我，是不是我搞的。”
吕松冷笑一声道：“我能怎么说？大老爷根本就不在沙堡，他在沙漠全境搞肃清，却一开始就从沙堡开始，搞得我也是进退两难。”
一名部下笑道：“老爷，沙堡毕竟是秦王的故乡，从这里开始最说得过去。”
“再者，肃清不是针对我们的，而是针对荣耀庭的。”
“该慌张的，是他古玉才对。”
吕松扶额，摇头叹息道：“我上任之后，也跟荣耀庭有不少往来……”
“可是老爷，证据已经被销毁了呀。”
吕松抬头，严肃而深沉的凝视着这些部下。
他最怕的，就是这些人里，也有情报部的耳目。
秦澈在搞情报上是一把好手。
原因不是因为他，他所做的，只是指出一个大方向。
而具体去做的，是他身边的左膀右臂。
李密！
他才是为情报工作出谋划策的幕后之人。
而他，是铁杆的秦党。
一直都是秦澈的亲信，看做是嫡系来培养，如今是情报部的副部长。
加上，还有姜辰这位部长统领全局。
“看看肃清的效果吧，抓了几百人，还在抓。”
“我想问问你们，你们都有什么想法？“
吕松指着这些部下，沉声问道。
“清者自清，老爷，不必惊慌。”
“对啊，沙堡再怎么样也不会出事。”
“您是沙鼠大人亲自培养出来的，那位老爷再怎么杀鸡儆猴，也不会对沙堡动刀子。”
“就是，老爷您上任后，政绩突出，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谁？”
“豹庭又不是瞎子，谁都能看出来我们心向何方。”
部下们纷纷开口，说出自己的分析，但吕松要的不是这个。
他现在有点怕了。
虽然肃清抓的都是些中层和底层的府员及干部。
但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次警告。
如果还有二次，情报部会不会直接从高层下手？
那是一抓一个准啊。
吕松不敢再跟荣耀庭有所往来。
并且他心里也在想，会不会秦澈就在沙堡，在沙堡的某个地方，根本就没有知会他。
坐镇沙堡，搞大肃清，一是为了警告各地方政院的高层，二是为了敲山震虎。
这个虎是什么？
是荣耀庭。
是相党。
是古玉！
吕松这几天都没睡好觉，生怕哪天晚上情报部的人就会破门而入，把他直接抓走。
他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决不能因为站队问题而让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
吕松要摆好明牌，打给那位秦老爷看，让他看清楚。
且说不定，肃清从沙堡开始，也是那位秦老爷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
亦或是，沙鼠在豹庭跟那位秦老爷说过什么，或是为他求过情？
吕松认为，沙鼠应该知道自己做的事，但他没有证据，那么秦老爷肯定也就没有证据。
“老爷不用担心，像紫堡、风堡这些地方，荣耀庭渗透的程度更高，他们才应该考虑自己的后路。”
“对啊，这件事本来就跟我们无关。“
吕松叹了口气说：“唉，希望如此吧。”
随着时间推移，肃清还在进行。
从三四百人，又继续抓捕和搜查，各种抄家，甚至在各地发生了火并。
但情报部人员众多，耳目众多。
星星点点的反抗，并不能影响到大局。
且被抓的都是中层和底层府员。
高层都会第一时间与他们脱离干系，就算跟荣耀庭有所来往，也很难查，不好查。
而像吕松这样在肃清之前就销毁证据的更是没有第二个人。
秦澈的目的达到了。
情报部在沙漠全境抓捕了一千多人之后，终于停止了肃清的脚步，大量的府员被关进牢狱，说不准过不了多久就会运送到矿里去，工厂里去。
他们需要通过劳动洗清自己的嫌疑。
倒也闹出了不少事情。
有人在牢里自杀以证清白。
有人找了不少靠山，傻乎乎的为情报部挖出了一条利益输送链。
如同北极星城那样的利益输送链还真不少，一条线上十几二十个人，全部被抄家！
挖到不少私产，都归豹庭所有。
秦澈血赚。
稳坐沙堡，没人知道，多数人以为他还在豹庭，上书内阁，要抗议情报部的暴政，让内阁取缔姜辰和李密的职位。
这些事，无疑不都在向秦澈抗议。
他知道。
但他没有停止。
终于在肃清停止后的第二天。
吕松亲自来见到了秦澈。
不是他主动要来的，而是秦澈派人去请来的。
到这时，吕松才终于确定秦澈就在沙堡，并且就在桃子的别墅里见到了他。
“老爷，我就是吕松。”
他毕恭毕敬，就差给秦澈跪下，但身上却有种不卑不亢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装的，还是他真的很有自信。
秦澈坐在沙发上打量此人。
的确年轻，才25岁，这在不少城市，都还只是中层府员的级别。
可他就已经爬到了地方政院的一把手位置。
秦澈笑道：“沙鼠向我推荐过你，对于沙堡，我还是很关心的，这里是我的家乡，家乡过得好不好，最大的因素，要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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