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日子,他,李信几时会经过我们县。”书童忽有所悟问道。
“算日子,快则两三天前,慢则今明。”
“李信的画像给我看看。”
“怎么,你也想领赏钱,在陈捕头那儿。”
书童想着,不立一个泼天大功,这关就过不去,便真的迈腿去找陈捕头。
陈捕头正忙着分派属下去召集乡勇,听县令少爷的书童求见,便没好气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儿。但他却没有回拒,着人放行。
书童匆匆进捕房,见过陈浦头,劈头就道:“李信的画像拿出来,我和少爷见过李信。”
“嗯?果真?”陈浦头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神。但回过味儿来,疑心又起,思忖,这两货斗鸡玩女人,几时正经过,莫不是在消遣大爷我,却是不可不防。
从木桶里取出画轴,于案牍上摊开,问道:“这人就是李信,你怎么见过,莫随口胡诌,这是牵涉反贼的大案,万一闯祸吃上官司,县尊老爷那里饶不得。”
书童看了一眼,就失望摇头道:“这人不是我见过的那人,原来不是李信。”
“哼。”陈浦头更是火起,正忙的脚不沾地,却有不相干的蠢材来消遣他,恨不得一脚踢去,叫他狗吃屎,嘴里犹自道:“李信那是什么人物,你也配跟他打照面,嘿嘿,人家一个屁就能崩死你。”
“哈哈哈。”捕房里众人也都跟着笑了。
书童受了气,就冷下脸来,回怼:“前两日伤了黄少爷那贼夫妇,你们怎么还不抓到,连普普通通的贼人都抓不到,倒有脸耍威风。”
捕头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听说那女人会使流星锤,这种偏门兵器莫非苦练十年以上,根本使不开,这种积年累月习武的高手十分不好惹,给人逼到绝路,放手一搏之中,大伙儿难免死伤。捕快们有家有业,一年才领十几两俸禄,何必玩命。书童受了冷落,愤愤不平,又一想:这画像上的人如果再胖一些,眉目就有点像了。但是鼻子那处对不上,难弄啊。
正在踌躇间,身后却有个捕快有意讨好,过来又从木桶里取了一个画轴,顺手把邢红娘的画像也在桌上摊开,笑道:“你看这张,这女贼长的好看,少爷肯定喜欢。”
“啊,就是她,她,她就是少爷要找的女人,是那个打伤黄公子的女人。”书童指着画像惊呼。
“哈哈,哈,这是邢红娘,山西有名的贼军头目,你少爷可降不住咯。”
“听说邢红娘是老姑娘,会不会是看上李信小白脸,来勾搭男人。”
“那还真是勾搭上了。”
捕快们的八卦之魂冉冉升起,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等等,你敢担保,不是认错,这是邢红娘,不是普通小贼,说错了会担上干系。”捕头厉声喝问道。
“哎呀,你们发癫啦,这就是那个使流星锤,黄公子吐血了,化成灰都认,但是,这画里的,岁数小了。”书童给陈捕头一喝问,登时支支吾吾,吃不准了。
“那就对了,这画像上落款是天启七年,五年前。”捕头想了想,又道:“我就说使流星锤这种兵器,一定不是小贼,不好惹,原来真是有名的贼头。你跟我去见老爷。”说着,抄起两幅画,草草卷了,又拉拽书童,径直往内堂走。
县衙后厅书案架下,县太爷黄玉海正满头大汗提笔文书,他乃是个大眼大脸,且五短身材的矮胖子,脸下半边一围奚落粗直的胡须,这相貌若非眉宇间有书卷气质,倒十足是个李逵,但他的脾气却也不辜负这从头到脚的粗犷。
正为李信谋反潜逃一事焦头烂额的黄玉海听说陈捕头有事求见,招之进来却见到了书童,便脸色拉了下来,沉声道:“陈头,你是老公门,当知诸事缓急,更不要学人钻营取巧,这即非你之所长,也非你之本分。”
“县尊,卑职是有要紧事,这孩子刚才看了通缉画像,指认几日前遇见了邢红娘。”陈捕头当下就把原委说了。
县令黄玉海听了,登时就来了神,问道:“邢红娘身边那个男子,难道是李信。”
“这孩子说不是。”
“啊,是啊,这是故布疑阵,李信和邢红娘错开潜逃。”县令黄玉海略一沉呤,就自以为明察,于是道:“抓住邢红娘也是大功一件,陈头,你孩子成年否。”
“回,县尊,我那孩子今年十五,没成年。”
“那也快了,现在各地都在闹灾,家里的几亩薄田能管什么用,蝗灾旱涝来了就颗粒无收,而各地匪乱猖獗,买卖经商这条路,一般小户人家也不敢出去做了。”
“县尊说的太对了,那几亩地本来没指望,而且一旦闹灾,还是累赘,但是真想不通这等年景,银子却日益贱了,铺子是租出去也不是,不租出去也不是,真没法了。”
“说的对极咯,你是公门中人,在本地做生意,犹自还如此艰难,你孩子以后出路在哪里呢。”
“那县尊请指条明路,但有一条出路,卑职就算刀山火海在前,也要去搏一把。”
“去把邢红娘捉拿归案,我亲自去往府衙给你请功,保你一个武举。”
“哎呦,谢县尊大恩。”陈捕头真的是动心了,这武举虽然不比科举,却还是有些干货,足可保一家老小旱涝无忧。
县令黄玉海转头瞅了一眼书童,淡淡道:“你随陈头去办案,只要事情办的漂亮,以后,月钱涨一倍。”
“是,老爷。”书童忙磕头,虽极力压下情绪,但话一出口却止不住发抖,月钱多了,便可以攒钱赎身,这可不是简单涨月钱而已。
两人告退以后,出衙门口,书童问道:“我们去哪。”
“自然是去找寻破绽,这对男女为何要冒险进县城,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梅家宅子内,经过三日调理,王朴的病情大有起色,这还是对亏了梅家上下鞍前马后服侍,王朴心存感激,盘算明日就可以上路,行前给这一家留十两银子,以酬谢多日的叨扰。
许是看到了王朴的气色,梅家上下也都喜气洋洋,年轻人病去的快,再一两日就能见到银子了。
梅家二媳妇尤其看王朴顺眼,还缝制了一件披风,精心挑鸭毛穿针坠挂,摊开来如孔雀开屏,煞是好看,预备等王朴上路,拿出来赠予。梅家二儿看这披风没两三日就渐成形状,醋瓶打翻直泛酸水,恼道:“爹,你看小枝,她给外人制这行头,也不给我制,还说我配不上,这,这是造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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