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火苗漂浮在打火机的防风口,炙热的温度把周围的空气加热变模糊起来。
切掉茄头的雪茄在模糊的空气里翻转,离火焰最近的干燥烟叶缓慢地蜷缩而没有被点燃,独特的香气滑入昂热的鼻腔。
他不喜直接用明火点燃雪茄,那样会破坏雪茄的口感。享受生活这种事对昂热来讲并不奢侈,除非某天他因为器官衰竭倒在病床上。
尽管这次周子桓没有答应入学,但他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招生这种事情可不是一个校长的职责,但他太渴望得到周子桓了,卡塞尔家族所能代表的意义他是最有体会的。以混血种之躯比肩龙王古往今来也不过寥寥几人,梅涅克·卡塞尔无疑是当中最耀眼的那一位。
手指捏着的雪茄开始升腾起白烟,同时头顶烟雾报警器刺耳的警报声搞得戴着降噪耳机的昂热头大。
都跟装备部那群疯子说多少次不要装这玩意儿,回学院必须削他们的预算!
皱起眉头的昂热咬着雪茄把耳机数据线连在iphone的接口处,拨通电话。
“怎么样,一切顺利吗?”机械的提示音后,正宗的德语从耳机里传来。
“还不错,他有点动心了。”昂热挑着眉头用娴熟的德语回答。
耳机那头明显停顿了会儿,又开口问到:“动心?也就是他还没答应你么?”
“拜托,我是个教育家,年轻人的心思我是门清的,对于不同的学生我会用不同的教育方式。子桓这孩子看似对一切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其实他非常想要证明自己,只是他目前所处的环境给不了他这样的舞台,一个大放异彩的舞台。”
“只是给他一些时间想清楚其中的关键,不能逼迫他做出选择。”
“他是个有傲骨的孩子啊。”昂热吐出一口烟,轻声说。
“……说得你比我这个外公还要了解他一样……不过我也会和他沟通的。”
“你这时已经在来慕尼黑的路上了吧,那东西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对方挂掉电话,耳机里传来忙音。昂热想象到那人挂掉电话失落的样子,浮想联翩。
时不我待啊。
在昂热指尖把弄着雪茄,暗自思索时,一通电话打来进来。
“校长,楚子航失踪了。”
————
我一定中邪了。在这种鬼天气下还在高速路上摸黑步行。
套着橙黄色的雨衣,周子桓双臂环胸在大雨中局蹐前行,用来照明的手机也早没了电,好在能自我慰藉这种雨量有没有照明区别不大。
从楚子航离开后,手机上显示无信号,孤零零呆在收费站的周子桓冷静下来,认真分析眼下的情况。
他已经确认不会在收费站找到救援。
他在一间收费亭里找到一件质地还算结实的雨衣,决定顺着楚子航离开的方向,寻找下一个出口,说不定还能在半路上遇到汽车或许抛锚的楚子航。
虽然不知道楚子航干嘛要发疯一般驾车离开,但他能基本确定这里不属于现实世界。
没有人,没有车,打不通救援电话,只有无尽的黑暗和雨势没有变化的大雨。
一路上周子桓总感觉在雨幕深处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停下观察却什么也发现不了。
恐惧来源于未知。
索性不管不顾,周子桓闷着头往前走,鞋子早被侵湿,连抬脚迈一步都很沉重。
没有作死地走在公路中央,他选择靠着应急车道的护栏慢慢前行,浑然不知自己走到一条与主干道岔开的高架路上,而在岔路的另一条的主干道往前一百米就能看到远处车流的灯光,被雨水分割为两个世界。
黑暗中,他阴差阳错地走向现实中不该存在的高架路。
果然抄近路没有好下场,人生道路无捷径可言。如果上天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对楚师兄说那几个字。周子桓默默总结着人生格言
楚子航一定是了解点现在的情况的,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果断地冲卡,可他为什么一定要我下车呢?
周子桓不停用疑问使自己保持清醒,此时思考是唯一驱逐恐惧与孤独的方法。
突然隔着防水布的耳边出现细不可闻的马蹄声,周子桓敏锐地捕捉到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连忙摘下头顶雨衣连衣的头套,那马蹄声愈发清脆,离自己越来越近。
太诡异了,大半夜高速路上还有马的?
在外公的马场里,周子桓见识过各种类的名马,毫无疑问那沉闷的蹄声的主人是一匹重型马,身躯比夏尔马还要庞大。夏尔马就已经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的马了,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他拿不准,停下脚步挺直身子面向蹄声穿过层层雨幕而来的前方。
隐约有亮白的灯光照进周子桓的视野,光线柔和温暖,像是在呼唤游子归家。
灯光越来越亮眼,周子桓死死地盯着光源处。他不认为那是高速路检修队,这年头哪有骑着马来巡查的?
那灯光不光温暖……更透出庄严和宏大!
难道佛祖显灵来拯救祂的信徒了?他自认为如果真是佛祖,来惩罚他的可能性会大点。
亮白的灯光终于照亮周子桓四周,他惊愕地发现路边的护栏不知何时变成隆起的混凝土墩,隔离带的树木消失不见,取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然而这都比不上眼前的景象,更能震撼心灵。
八足的骏马踱步在沥青公路上,每一步都留下清晰可见的洼坑,它身披着沉重的金属甲胄,白色毛皮上游走着晶石般的光辉,宛如一座白色的小山。它脸上戴着青铜色面具,可能是面具过于沉重以至于让它只能埋着头嘴里吐着微弱的马嘶声,这也让马背上那东西的形象在周子桓视野里更加清晰。
祂裹着织上金边的白袍,一只手里握着长枪形制的粗大木枝,雨水滴落在长枪上却不着痕迹,光滑如同青铜;另一只手则拽着马缰,居高临下望着周子桓,脸上只露出一只眼的暗金色金属面具刻着复杂的花纹,眼中的金色光芒仿佛能穿透周子桓的内心。
北欧神话中的主神,阿斯加德的神王,奥丁。
凉意从周子桓脚底升到头顶,本能告诉他应该转身逃跑,可浑身僵硬得没有知觉,脚像是被灌注了铅。
“你来了。”
遥远悠长的声音鼓动着周子桓的耳膜。沧桑而干枯如同秋日的落叶,他甚至觉得那只是一声叹息。
“离开主这么多年,到头还是得回到祂的怀中。”
周子桓用力咽下一口唾沫,他不能确定那话是不是说给他听的。最后的方式是选择沉默。
“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开启,你不该出现。”
天地之间都是无尽的雨,雨外是无边的黑暗。
名为斯雷普尼尔的神马离周子桓有半米的距离,马厚重的鼻息扑在周子桓脸上,吹走他两颊的雨珠,周子桓心中惊惧也被带走了一大半。
至少这马看起来算是温顺。
“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
周子桓竟吐了个槽。
奥丁没有回答,祂身后两旁走出两列黑影,周子桓隐约看见那一张张苍白千篇一律的人脸,眼中亮着同样的金光,比奥丁的黯淡许多。
黑影们匍匐在神马身旁,膜拜的方向却是周子桓。
众爱卿免礼平身。周子桓差点喊出声来,好在惊惧压制住了他嘴里的烂话。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拜错人了哥们,你们的神在你们边上,真是眼神不好使咱们就多吃胡萝卜。
“和你来一起进来那人带着神的烙印,你认识他么?”
难道是楚子航?
“认识认识,那是我朋友,他还好吧现在在哪儿?”周子桓连忙回答。
“他不能离开了,你可以走。现在还不是你该来的时候。”
“我们就是不小心迷路了,要是对你这儿造成什么损失我赔,我有钱。”周子桓有些着急,手开始胡乱比划起来。
“来过此处的凡人会永远留在这里,我将许诺他永恒的生命。”
“感谢您的好意,可我朋友想来不会太乐意,他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待哺小儿,一家老小全靠他养活……他得回去。”
周子桓不知道奥丁为什么要留下楚子航,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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