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耿炳文败了！”
御座之上，大明帝国年轻的皇帝，此刻正满脸惨白。
从朱允炆拳头上凸起的青筋，可以看出他十分震怒。
朱允炆之前还认为扑灭朱棣的谋反，不过是易如反掌。
直到耿炳文统率十余万北伐大军溃败的消息传进了皇城过后，朱允炆这才慌了手脚。
如今是建文元年，也是朱允炆君临天下的第一年，他是铆足了劲想要大干一场的。
而建文新政的重中之重，便是裁撤列土封疆的宗室藩王。
本来在周王、楚王等五位藩王先后被剥夺王爵后，朱允炆认为天下马上就可以唯我独尊。
可谁知道朱棣的装疯卖傻，让朱允炆感受到了被欺骗的滋味。
而这一次北伐军的溃败，则是又一次狠狠的抽了朱允炆的脸。
要知道，为了平乱北平，朝廷可是征调了十余万大军，又以跟随朱元璋打天下的几位老臣为将。
朱允炆现在恨透朱棣，也恨透耿炳文。
朱棣在北平起兵，这就是在赤裸裸的挑战天子威严，这是绝对不能被朱允炆所赦免的。
而耿炳文以优势兵力的情况下，还能被朱棣打得落花流水，就是在说朱允炆没有识人之明。
如此恶行，蔑视皇权，罪大恶极！
要是朱允炆再无动于衷，那么其余宗室诸王就会有样学样，那么过不了多久就会天下皆反！
这会严重动摇朱允炆的统治！
“启禀陛下，确实败了！”
兵部尚书、建文重臣、新政骨干的齐泰，这个时候也是冷着一张脸的出来回答。
想当初，在由谁来统帅北伐大军的问题上，齐泰可是和帝师黄子澄有过意见不同的争论。
同样是建文重臣和新政骨干的黄子澄，当时举荐的是李景隆。
而齐泰这面，他当时则是力主由老将耿炳文出马。
如今耿炳文兵败已然是铁板钉钉，齐泰说不得还要连坐，他又怎么可能还有好气色示人？
“朕，要杀了耿炳文！”
朱允炆咬牙切齿，他恨不得现在就把砍头。
错了，用最残酷的凌迟处死！
而就算把耿炳文千刀万剐，朱允炆还觉得不解气。
耿炳文兵败如山倒，这是辜负了朱允炆的信任，这分明就是把朱允炆架到火上烤！
只不过朱允炆现在，也就只能是心里想想。
因为北伐大军的消息，是保定府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
至于丧师辱国的耿炳文，这个时候还在南逃的路上。耿炳文并不在京师，朱允炆也就不能将他就地正法。
“陛下，不可！”
被朱允炆尊称为“黄老师”的大学士黄子澄，这个时候却是站了出来。
“陛下之所以能够继位，是因为当初陛下以孝顺侍奉太祖高皇帝，以宽厚仁义扬名于天下。”
“要是陛下对耿炳文施加极刑，那么就会有辱陛下美名。”
“如此一来，得不偿失啊！”
黄子澄其实也想看到齐泰吃瘪，可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
而且黄子澄立不主张杀耿炳文，其实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当初举荐耿炳文的齐泰，才是黄子澄这一次的目标。
今天黄子澄劝说朱允炆宽恕了败军之将的耿炳文，那么作为推荐人的齐泰也就不用跟着受罚。
如此一来，黄子澄对齐泰有恩。
日后齐泰在朝堂之上，就只能对黄子澄投桃报李，而不是处处和黄子澄唱反调。
“真定大败，已经是事实。”
“就算杀了耿炳文，也不可能改变什么！”
黄子澄一番劝进之言，不但保住了朱允炆的仁厚美名，更是让黄子澄以后可以在朝政上有了更多的话语权。
黄子澄甚至觉得，自己这就是一箭双雕之计。
“陛下，黄大学士说得不错！”
齐泰知道黄子澄帮耿炳文说好话，就是帮着自己说好话。
要是齐泰这个时候不站出来，恐怕就会寒了黄子澄的心。
要真是这样的话，齐泰也不知道今后两人还怎么一起辅佐新君，还怎么一起实施建文新政？
“如今我大明武将，正是青黄不接之时。”
“若是陛下过分苛刻耿炳文，只会让武将们和朝廷离心离德，这反而不利于以后征讨燕贼！”
齐泰说完后，就向着黄子澄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可要是当真不杀了耿炳文朕，如何对得起阵亡的将士，朕又如何咽得下这一口恶气！”
朱允炆还是拳头紧握，就连指甲都已经深深陷入了皮肉之中。
“启禀陛下！”
“臣以为，朝廷可夺了耿炳文的长兴侯爵位，然后再免除耿炳文的一切军中官职！”
“而且等到耿炳文回来之后，陛下马上令其在家思过，未有圣旨不得出门！”
黄子澄觉得，自己身为帝师，那么就一定要帮天子排忧解难。
“这样，会不会太便宜耿炳文了？”
朱允炆从小就饱读四书五经，又有当世大儒教导学业。
虽然在治国、治军上面，朱允炆差了一些火候，可是朱允炆天生聪慧也是不假。
朱允炆当然知道，黄子澄嘴上说着是静思己过，实际就是打算把耿炳文软禁到死。
“耿炳文丧师辱国，本该诛其九族。”
耿炳文是齐泰举荐的，齐泰自然也打算处理好这个烂摊子。
“陛下，可曾想过一个问题？”
“耿炳文、郭英、顾城等人，他们是跟随太祖高皇帝一起打天下的，他们在军中门生故吏到处都是。”
“如果陛下斩杀了他们，那么他们的旧部就会对朝廷生出不满之心。”
“如此一来，于陛下江山社稷无益，反而会便宜了燕贼！”
在建文帝视为肱骨的几个文臣之中，齐泰是最通晓军事的。
在军队里面，最看重的就是上下从属，以及官职的高低。
“还有就是，古来对于征战将领，少有因为败绩而斩杀的。”
“若是一次打败仗后就要杀要剐，那么以后谁人还敢带军出征？”
齐泰说的是事实。
当然，齐泰还有一个小心思。
齐泰要是保下了耿炳文，那么就可以向军队示好，他这个兵部尚书以后才能更好的和武将相处。
而且朱允炆不杀耿炳文，就是再向外界宣告，齐泰乃是朱允炆的绝对心腹之臣。
你不信？
你看，就连耿炳文损失了十万大军，朱允炆看在齐泰的面子上，还不是选择不杀！
为官之人，都是在宦海沉浮多年的人精。
一句话，一个动作，他们都会深究背后释放的政治含义。
耿炳文不死，这么强烈的信号，那些官员不可能不洞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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