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第15章 暮霭沉沉(1)
背后的包厢门突然被拉开,一股很熟悉的气息,带着薄荷味的淡淡清香飘入她的鼻翼,即使在这个众多美味香气交融的包厢里,她还是闻到了他身上特有的古龙水味道。
阿艺此时心里已经慌成了一片,不是在上海出差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这下好了,新欢旧爱都上场了,该怎么进行一场华丽的落幕呢?她的人生好像从来都没这般热闹过,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又不是奸夫****被抓奸在床了,怕什么。
她马上镇定下来,调整好面部表情回身准备同他打招呼。
周信嘴角含着微微笑意地看了她一眼,才伸出手同对面的陈知遇握手。
“陈先生,久仰大名,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周先生,彼此彼此。”
原来他们认识,想想也是,虽说一个在金融界,一个在建筑界,可无一不是这个城市里的名媛淑女们在茶余饭后争相谈论的黄金单身一族。报纸杂志上总会刊登他们的照片或关注他们的近期动态,两个人又都喜欢看报纸,不认识也难,应该说她柳艺还真是三生有幸,都给她碰上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阿艺,没想到你认识陈先生,何时认识的,我都没听你讲过有这号响当当的大人物呢?”
阿艺头脑有些短路,说道:“哦,那个,大学时的学长,你天天那么忙,哪有时间听我说长道短的。”
周信坐到她身边,拿起桌上的茶壶往她的茶杯里倒了一杯绿茶,包厢里静悄悄地,只听着水倒在茶杯里淅淅沥沥地水声,一如既往的周先生微笑服务,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波澜。
可让阿艺莫名的感觉到有些害怕,心里直发虚,也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记忆中她好像从来没对他讲过她以前的事,这下该如何收场,她镇定自若地拿起桌上的茶杯,缓缓喝了一口,两个人她谁都不敢看,心跳早已不紊,频率逐渐加剧。
没等她开口,周信再次对陈知遇说道:“不介意我坐这吧,开始在外间和朋友吃饭,无意间看到阿艺的背影,就想着过来打下招呼,还以为这丫头和欧阳在这吃大餐呢,也不叫上我。”
陈知遇微微颔首,笑着说:“没关系,我和阿艺是老同学,我刚从国外回来不久,约她出来叙叙旧。”
“哦,原来是这样。”他笑着点点头,又看向阿艺,她只是一味端着杯子细品着绿茶,神色不郁:“你看你,怎么了,这么小气,不高兴了,怕我打扰你们叙旧啊!”
阿艺只觉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喝在口里的明明是绿茶,闻着甘香醇厚,却喝出了一种苦茶的味道,干涩难耐,人家都说苦茶是先苦后甜,芳香四溢,回味无穷,前两种她是没有感受到,这回味无穷倒是让她切身体会到了,这一刻估计在她的脑子里会铭记一生,在这一刻生活的确给她开了一个极大地玩笑。
一时被推在风口浪尖上,阿艺再也呆不下去了,起身同他们两人说:“学长,谢谢你今天的款待,我看今晚时间也不早了,案子的事情我们改日再谈。”
又看向周信,柔声对他说:“走吧,你不是刚出差回来吗,累了吧,我们回家吧。”
陈知遇听着阿艺极力地在另外一个男人面前撇清和自己的关系,他的心已如刀绞,在听到“回家”这两个字时,心痛的难以复加,隔着四年的莽莽岁月,那个家是否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周信笑着看了她一眼,阿艺这回很清楚的看到了他眼睛里闪过的那一道阴霾,不由害怕地怔在那,周信已经起身,同陈知遇握手告辞,阿艺觉着这两人好像在暗自较劲,不知道是否自己想太多了。
陈知遇看着前面两个相拥而走的一对璧人,颓败地重重坐在椅子上,失神地拿起阿艺刚刚喝过的水杯,上面还残留着一点唇印,脑中忆起她曾经笑靥如花的面容,他用指肚缓缓将它擦过,手渐渐颤抖起来,将杯子一把摔在了地上,他似乎看到她破碎的面容渐渐湮没在了碎片里。
他轻声问自己:“怎么办,我只是不小心把她丢了,我现在该怎么把她找回来。”他一个人失神地静默着坐包厢里。
周信笑着环着她的肩走了出去,在阿艺耳边轻声说道:“下次出来穿多点,你摸摸,肩都冰的沁人。”
阿艺抬首向他笑了笑,周信的突然出现她现在也想明白了,怎么会有这般凑巧的事,问:“你怎么回来了,那天你助理给我打电话,明明说的是大概是明后两天才回呀。”
周信委屈地回道:“我想你了,紧赶慢赶才结束了那边的工作,早早赶回来,没想到你不在家,让我的心凉了一大截,问了你姐妹欧阳,才知道你在这呢,你看,你要怎么补偿我。”
阿艺此时听着他委屈的声线,心酸无比,想想也知道是欧阳告诉他的,想着欧阳在她走出门的那刻提醒她:“阿艺,我认为你们再次见面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懂吗,人这辈子何其短暂,更何况是女人,女人应该让自己活得简单快乐一些,而且你原本就是那种性子,你要努力将以前的你找回来,我想看到以前那个无论在何时都是眼睛晶亮,笑意满满的你。陈知遇他几乎把你给毁了,可是自从你和周信在一起后,最近一年里我再一次在你身上看到了你之前的影子,他才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她从来就不信命,什么命中注定,欧阳最会瞎掰,可一向理智的欧阳总是会在她生活一团麻,或是脑子一团糟的时候给她指出一条明路,不是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或许欧阳的说法才是最中肯的。
阿艺打算向身旁的周信解释一下事情的原委,开口道:“周信,其实刚刚那人是……”
还没等她说完话,周信已经不耐烦地打断她:“我不想听别人的事,我只知道我现在饿的慌,我一下飞机连口水都没喝,回家没见到你,就直奔这里了,我现在饿了,有可能心情会不太好,所以你赶紧把我喂饱,要是等下出什么事了,我也不敢保证。”说完他大踏步地走到前面,中途回身用手点了点她所站的位置,用警告地眼神再次对她说:“等在这里,我去取车。”
周信不知该如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那人是谁,他早已心知肚明,能让阿艺在瞬间就方寸大乱,脑袋迷迷糊糊不知所措的人,除了她前男友,不会有别人。他从欧阳那得知她在海鲜楼,就已经有不好的预感,没想到这么快,陈知遇就找上她了,看着他们呆在同一个包厢里,他嫉妒地发狂,他恼怒,愤恨,可他还是舍不得将怒气撒在阿艺身上,他只能让阿艺等在那里,他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了,说出什么中伤她的话或是伤害她的事情。
阿艺就目前这个局势的转换令她猝不及防,她能感觉到周信此刻的心情糟透了,他那么抵触她的过去,她心里五味陈杂,酸楚不明。
处在夏天的尾巴上,夜晚的空中总是会拂来丝丝凉风,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丝质长裙,双手轻轻地环着自己的臂膀,发丝凌乱,站在夜风中忐忑不安,经过她身旁的路人不免向她投来奇怪的眼光。
周信已经将车开了过来,看着站在风中可怜兮兮的她,心就柔软了一片,出来将门打开,神色清明,气恼地理了理她被风吹散的发丝,对她说:“赶紧到车里去,下次看你还和我闹别扭,我就直接将你扔这了。”
坐在车里,一点点地暖气咝咝无声,阿艺身子渐渐暖了起来,思绪也渐渐开始归位,想起他刚才说那话的意思,觉得胸闷气短,怎么就是她闹别扭了,明明是自己莫名其妙将她放在一旁,眼神狠戾,害她在那提心吊胆了半天,心头直发凉。
一时又泄气,确实是自己的过错,每次都是这样,就算不是她的错,他也能将那些琐碎的事都怪在她头上。又觉得此时里面闷热异常,伸手将暖气关了,想着他刚说还没吃饭呢,心有内疚地问他:“家里没东西可吃了,要不在前方停车,我们在超市先采购一些,回家我做给你吃?”
周信心里虽然诧异,但还是点点头,抓着方向盘的手再次紧了紧,阿艺和他在一起两年多,他可从来没见过她为他洗手做羹饭,一路无言,到了就近的超市,他将车停在路旁,随后跟着她一起到超市选购材料。
在这个点去超市买菜,无疑是最糟糕的时间段,新鲜的蔬菜早已抢购一空,剩下的那些残枝败叶,惨不忍睹,她只能看着眼前的这一堆狼藉苦笑着对身旁的周信说道:“怎么办,好像这些东西入不了你周大少的眼啊。”
周信心里本就压着一团火,听到她说这话时,一触即发,顾及到超市还有来来往往不少顾客,才尽量压制:“我看你现在是欠修理,什么周大少,随便买点什么就好,我也不指望你能做出什么好吃的东西来。”
阿艺想着以前陈知遇最喜欢吃她做的家常小菜,就一盘最简单的青椒炒肉,他都能边吃边在那赞不绝口,连连称赞。和周信在一起后也是聚少离多,他一向嘴刁,往往是他经常性地带着她左兜右转,辗转在一些不同的大街小巷吃最地道的特色风味。有时也有极懒惰的时候,两人窝在家里,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互不干扰,等到饭点的时候,她还担心是不是该自己做饭吃,还是那人另有安排,不过,事实证明,一般在那种时候,他已经打电话叫好外卖,只等着两人张开口,她乐的轻松自在。
听着周信说完这话,她深叹一口气,发脾气的周信,她其实挺怵他的,本就身材高大,让人不容忽视,还冷凝着一张脸,眼里含着冰砾,以他为圆心,两米为半径,他周围的空气都要完全冰冻住,她知趣地远离他,挑了西红柿,鸡蛋,鲜肉,白菜……
没想到挑挑拣拣也买了这么多东西,整整装了满满地一大袋,她提着这些东西很是费劲,回头看离她几尺外的那人也没有上来要帮忙的意思,很是无奈,没办法,她深知自己这回是真惹他生气了。
她娇笑着颠颠地跑到他身边,想要挽着他的手臂,奈何一手拿着小挎包,一手提着方便袋,腾不出手,只得悻悻地就此作罢。
周信看着阿艺那副讨好的模样,心下已经软了不少,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接过袋子,没想到还真挺重,暗自咬牙,一个人气闷闷地走在前面,打开了车门,将东西放了进去,没过多久,阿艺也坐了进来。
坐在车里,阿艺实在忍不住了,说:“周信,你这样子让我难受,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你不高兴就说出来呀,干嘛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我讨厌你这副样子,感觉我让你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我没不高兴,好得很。”
周信说完转过头扯开笑容看了她一眼,也没再多话,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阿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时发出的气好像全打在了棉花上,绵软无力,她暗自生着闷气,两人各怀心事的静静坐着,谁也没理谁。
阿艺这时候到犯起困来,气呼呼地没过一会,就睡着了,她睡得并不安稳,脑袋昏昏沉沉地,好像压了块大石头,她梦到了一些人,可是在梦里总是看不真切,可她清楚地知道那地方,那是一个古老的小镇,她的老家,那里曲径通幽,铺的都是青石板路,邻里欢声笑语,她似乎还见到了一个低着头,躲在暗处蓬头垢面,穿的衣衫褴褛的一个女人,她颤巍巍地走近,想要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可是走得越近就越模糊,她恐惧地伸出手同她打招呼,那人慢慢地将头抬了起来……
阿艺突地一惊,没想到是周信在拍喊着叫醒她,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感觉身上黏腻腻的,才发觉出了一身冷汗,其实在近一两年内她总是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梦中总有这么一个女人,可她从来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模样。她直觉这件事一定与自己的身世有关,自从她那天听到了父亲说的那番话,她就开始做这个梦,可她得不到求证,又不能直接明目张胆地去问她爸爸。
阿艺惊魂未定地看着周信,此时他已经停下车,手里拿着纸巾在擦着她额头上微微渗出的细汗,微蹙着眉间,见她睁开眼睛,才放下心:“阿艺,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做噩梦了?”
“嗯,一个挺可怕的梦境……”阿艺本想着将这件事说给周信听听,可又想着这毕竟是自己的私事,自己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理不出思绪,说了也只会徒添他的烦恼,还是算了。
此时周信的车已停在她小区的楼下,小区的保安是个年轻小伙,平时阿艺出入都会同她打招呼,憨憨的,一看就是忠厚老实型的,不由向他们这里探了探头,见他们俩许久没下车,热心地跑过来敲了敲他们的车窗,问:“周先生,柳小姐,你们还好吧?需要帮忙吗?”
周信轻笑一声,小心地打开车门,说:“没事,小张,谢谢啊!”
那保安傻笑着摸了摸头,又跑开了去。
“你怎么知道人家叫小张,这里好像是我家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本来是想开个小玩笑,缓和一下他们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没想到时机不对,语气也没掌握到分寸,将关系又降到了冰点。保安当然认识周信了,他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虽然两人结伴同行的机会不是很多,但是小区他也出入频繁,长得也特抢眼,肯定会招来一些人的旁观,引起小区里人的注意。
周信听着她说这话,又恢复原态,没理她,提着东西就往楼里去了,见她还没跟上来,站在门口等她,阿艺咬了咬下唇,灰头土脸地跟上去了。
电梯里,就他们两个人,阿艺其实不喜欢坐电梯,每次当电梯启动或是停下时,她的脑袋在那一刻就天旋地转的难受,所以她坐电梯时总是要靠在电梯上或是依附着某个东西,为身体找到一个依托,而每次和周信在一起时,周信就会充当一下这种角色。
她偷瞄了一眼周信,不敢靠近他,小心地慢慢后退,正当她的脚后跟慢慢往后移动正要触到电梯墙壁的时候,周信终于对她说话了,口气淡淡的:“你还想退到哪去,你就不怕等会电梯要是突然停了,你手边连个抓的东西都没有,你这人到底长没长脑子。”www.youxs.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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