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饭时给母亲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要去舅舅家,晚上就不回来了,看到母亲有点担心的样子就给母亲讲了,自行车都是自己从县城骑回来的,这不好好的,没事。母亲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百羽路上慢点,小心点,遇到车就下来推着,百羽一一答应。
骑着自行车先到了龙山供销社买了两条佳宾烟,装在了书包里,然后向北到了公路上,顺着龙河西岸向北走了大概四、五公里再左拐向西,顺着一条不宽的土路进去二公里就到了百羽熟悉的凤庄,也就是舅舅家所在的村。
这里是真正的山区,两边的山虽然不高,但平地很少。最宽处也不过三百米,窄处只有二十几米,明显比龙山那边气温要低,但景色却是煞是迷人,清澈的小溪从旁边的山涧流淌而出,山涧上长满了不知名的野果树,树叶基本是黄色的,上面不时能发现一些五颜六色的果子,高大些的树木正在不停掉叶子,缓坡处是一片人工梯田。
许多平房散落在北坡下,有砖瓦房,也有石头砌的房子,大舅和二舅的房子就在北坡下的宽阔处。
村子不大,只有四、五十户人家,不到二百人。但是村子拥有的林地却很多,东边到龙河边,北边翻过两座山梁,南边到凤凰山顶为界,西边却有五六公里远,这么大的范围内都是凤庄的,远些的地根本就没力量去种,一是路不好走,而是也没有那么多的劳动力,村里只是耕种附近的一些土地。村子周围林地绝大部分都是枣树,村子里也有少量的槐树、桃树、杏树、梨树等。
舅舅家是一座比较有年头的老房子,起码有七八十年了,房子地基都是大块的方石垒成,是当地很少见的青砖砌墙,青瓦盖顶。有一道花墙把大院分隔成前后院,大门是那种有铜泡钉的对开大门,有着比较高的门槛,但由于年代久远有点破败。大门两侧各有一座一人高的石狮子。据说以前这个村子就是舅舅的祖爷爷一家建起来的,但现在舅舅们和其他人一样都过着比较贫穷的生活。
大舅家住在后院,二舅家住在前院。大舅家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二舅家有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大舅家的表姐已经嫁到了外村,表哥好像已经找到对象,不知什么时候结婚,二舅家的几个孩子也都没有结婚。
百羽熟门熟路地先进了大门,前院二舅家的人都不在,又到后院终于看到大舅母在家。“大妗子,我来啦。”
“呦,是小鱼儿啊,有大半年不来啦。又长个子了啊,快来坐。”大舅母高兴地打趣着百羽。
大舅母四十五六岁,脸上红扑扑的,性格很是开朗。
“大妗子今天怎么没去上工?”
“天天去拣红枣,还要从几里地的地方用布袋扛回来,把人累死了,今天休息一天。”
确实,四周都是山路,不用说扛着布袋,就是空着手走上几趟,恐怕不习惯的人也得累的受不了。
“大舅和我金山哥呢?”
“你舅肯定在队部里,你金山哥也去拣枣儿去了,现在队里没有别的事,包括你二舅他们都去拣枣儿去了。晚上就在这吃饭,我给你做杂面条吃。”杂面就是把白面、玉米面、豆子面、荞麦面等和在一起,擀出来的,再炝点葱花放进去,就着咸韭菜吃,在百羽的记忆里很是美味。
“嘿嘿,就是想吃你擀的杂面,我这不才来了么。”百羽笑着应道。
“行,我这就做。你到队部去看看说不定能见到你舅和你哥他们。”
百羽二舅冯修武在队里当了个副队长,二舅家的大表哥叫冯金海,今年二十岁,做人实实在在,二表哥叫冯金江,今年十七岁,相对很机灵,都是上完初中就不上学了。
“好,我过去转转。”百羽把自行车锁好,转身到队部走去。其实队部离大舅家不远,就在西边二百米远的地方。
没过几分钟,百羽就来到队部,果然见到了大舅,大舅是队里的饲养员,现在也没什么事情,正坐在门槛上吸旱烟,见到百羽眼角都堆满了笑纹:“小鱼儿今天怎么有工夫过来?”
“当然是想大舅了,不来看看大舅,睡觉都睡不着啊。”百羽笑嘻嘻和大舅插科打诨。
“几个月不见,你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啊。”大舅从小就特别喜欢百羽,又加上性格随和,让百羽任何时候都感到特亲切。
转了一圈,挑着个大鲜亮的红枣捡了两把装在口袋里又回到舅舅家里。
晚上,杂面里加上晒干后的野韭菜花,再用少量豆油炝锅,也是香气扑鼻,最后在杂面里放些腌韭菜,这是百羽的最爱。
由于舅舅村里这时还没有通电,吃过饭后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百羽把烟拿给二舅一条,二舅说道:“来就来了还拿什么东西?你娘还跟二舅客气啊?”
自然是推辞不要,百羽也不多说,就放在旁边桌子上。
东拉西扯的在二舅家里坐了一会儿,二舅建议百羽到队部里去玩,队部里有煤油灯,就是所谓的“气死风灯”,那里去的人多,比较热闹。表哥金海吃过饭后就去羊圈去了,晚上需要两个人去值班看着羊。
百羽问道:“我能不能从这里买些小羊,我准备明年自己养一些羊?”
二舅说:“队里一般不让卖小羊,再说现在买去小羊不好养活,现在天气越来越冷,随着山上草越来越枯黄,羊会掉膘,再过两个月队里会杀掉一批羊给大家分一分,一部分卖掉给大家分红。”
至于冬天杀羊主要是减少对草料的消耗,同时天气冷了后羊肉容易保存。
“那杀羊的时候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我要买些羊肉。”
“要多少?”
“尽量多些。”
“你有那么多钱么?”二舅吃惊的问。
“电厂和矿上的同学的家里想买,我正要帮他们问问。”
“哦。”这个理由还是能解释的通的,并能解决卖肉的问题。
这个年代想买东西的不一定能买的上,想卖东西的人不一定卖得掉,供销社这一机构几乎成了商业流通的唯一渠道。
晚上生产队的队部里乌烟瘴气,一个桌子上放着一个“气死风灯”,无聊的男人们东拉西扯,有用烟袋锅的,也有用报纸或孩子们用过的旧的作业本卷烟抽的,都是自己家地里种的旱烟叶,这玩意儿劲大省钱。
百羽听这些老爷们吹嘘见过的或听过的见闻,也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打发无聊的时光,跟老娘们没啥区别。当好多人不想再重复说过多次的见闻时,一个盘在炕上并且有些许络腮胡子精瘦的男人冲着队长喊:
“队长,干了一天活了怪累的,整两口呗,解解乏。等会儿回去睡个好觉。”
屋子里坐着或蹲着的一圈人都望向队长,队长转头看向百羽的二舅冯修武:“整两口?”
“整两口就整两口!”冯修武笑眯眯的说道。
“别忘了舀点儿花生。”有人趁机喊着。
“黑子跟我提着灯搭把手。”黑子就是刚才喊着整两口的那个黑瘦汉子,也是百羽的远房表舅。
“我也去。”百羽趁机想溜出又黑又呛人的屋子。
百羽的二舅拿着西边屋子的房门钥匙,打开门之后,紧跟在黑子表舅后边的百羽就闻到了酒香味,红枣酒的酒香味太特别了,想必吃过酒枣的人能联想一下,百羽也被酒的香味深深吸引。
进了屋子后百羽二舅从门后拿下一个系着绳子挂在钉子上的葫芦,用袖子擦了一下葫芦上的尘土,然后又掀开离门很近的一个大缸的盖子,更浓烈的酒香飘了出来。
百羽二舅用一个竹筒做的提子把酒装到葫芦里,葫芦装满酒也就是二三斤的样子。
百羽在帮着盖盖子的时候才知道,酒缸的盖子是石板做的,挨着缸口有一圈棉花然后再用塑料布把石板一块包起来,防止酒精挥发。可能是每次要喝酒的时候打开缸盖一部分酒味就跑了出来,所以一进屋子就闻到酒香味。
百羽借着灯光看到屋子里顺着墙根摆了一圈大缸,仔细数了一下共有十五个,其中屋子最里边靠墙角的大缸上边还有一个柳条编的筐子,黑瘦汉子走过去,揭开柳条编的盖子,用一个大葫芦瓢装了冒尖的花生然后又盖上盖子。
百羽忙问:“二舅,缸里边都装满了酒么?”
“这酒是上年春天酿的,一共十五缸,已经喝完了三个大缸,这不,这个缸里也下去一小半儿了。”
“二舅,我看你们这儿的红枣又吃不完,都酿成酒不就完了么?”
“嘿嘿,小川你知不道,酿酒时还要掺上些粮食,酒的口感才能好。另外还要烧煤,还要人工白天晚上轮流干。人们粮食自己都不够吃,买煤还要花钱,再说酿出酒来又卖不掉,酿多了没东西盛,放不下。基本上两三年才酿一回,要不,那么多红枣也都白瞎了呀!酿点酒出来,谁家红白喜事也能用得上。”百羽二舅的话里落出些许无奈。
“二舅,你们这些酒卖不卖?”
“想卖呀,谁家想要我们就卖点。谁要?你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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