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了张老汉一番话后山娃踏实了,虽然张老汉说的些话他听不大懂,可是那句“树大离不了根”他却记下了,也明白了,长久以来的困惑解开了,整个人舒坦了,想到二愣子就是飞的再远再高,这白家坡还是他的窝,他终究还是要回来的,而自己就是守他窝的老鸟,会一直守护着他,在这家里。
“大哥~!?”
见自己兄长微微有些出神,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恍惚,可是嘴角却扬起欣慰的笑意,二叔有些疑惑的唤道。
“哦~!你说是要去东江城?!”
辰安爹回过神来,吧唧了一口老烟,长呼一口中吐出灰白的烟气。
“二楞子,你是做大事的人,有能耐,这个大哥高兴,这东江城,虽然俺没去过但俺听过,是个好地方。你若想好了,想去就去吧!”
“大哥…”
二叔虽然想到自家兄长会同意,因为只要是自己要做的事大哥哪怕不懂也会相信和支持,但是他却没想到大哥能这么快同意,还想着大哥听了或许会有些迟疑和不安,毕竟这次去的地方可不是白马镇,而是千里之外的东江,以后只怕回家的日子就更少了。
要知道在当下山庄里人们的意识中,能去百里外的白马镇已经很了不得了,若再去近千里之外的东江城,那可就是背井离乡了,哪怕再好也会让他们惶恐不安,因为那已经超出他们的认识和想象,是他们这些纯朴的庄稼汉人未知的另一个世界了。因此二叔才觉得自家大哥听了这个消息会震惊和不安,茫然与惶恐,哪怕不会阻止他去,也会心事重重而忧虑不已,毕竟他自己当时初听了这个消息后也非常吃惊,想了好久才逐渐理顺和平静下来。
“…您若是觉得这事不周到,我就不去了,反正我也不咋想去,就是跟你随口说说。”
二叔以为大哥只是强撑着,不想自己为难,所以故作平静的同意,其实心里还是不愿自己如此背井离乡。
见此,看着双鬓已经花白的兄长,他忽然有些辛酸和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自私了。因而心里不愿这个为自己已操劳心大半辈子的兄长又再要为此担心忧愁,所以才想着就此放弃这次机会吧!或许等以后还有机会不是?!虽说就这样一辈子窝在这么一个小镇子上有些不甘,但是反过来想想也不算太坏,起码悠然安定,而且还能多回来陪陪大哥。
“咋不去了?不是说挺难得的一个机会吗?!”
辰安爹一愣,望着二叔,很是不解,然而再看到他不经意的轻咬了下下唇的模样,明白了。自家这个弟弟小时候就有个习惯,说谎时会不经意的轻咬嘴唇的小动作。不由心头一酸间又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暖热。自家弟弟不是不想去了,只是担心他去了自己不高兴,所以宁愿放弃他说的这么大好的运气。
“二愣子?!你是不是担心你去江东城了,俺会不高兴和发愁?!”
辰安爹和蔼的看着二叔缓缓开口说道。
二叔微微一愣,不想粗糙的大哥突然说出这么一句,难道这么明显?!不想自己竟如此沉不住气?!继而镇定的押抿口茶碗,哑然一笑。
“大哥,这话…”
二叔的话还没说完却被辰安爹怒喝一声砸断。
“二楞!这是你家,俺是你老大!”。
二叔愕然卡噎着嘴里的话,愣愣的看着大哥,一时间茫然无措。
屋内的怒喝声传出屋外,让厨房的辰安娘一惊,也叫愿中的辰安一愣,慌张的望向屋内,一脸焦急和不安,但却都没敢贸然去看,只静静的倾听其中的一切,担忧不已。
“大哥,我……”
二叔委屈的呢喃一声,没敢再说。
“二楞,大哥不是怪你,只是……你记着,不管你飞多高,走多远,只要你愿意,你能,大哥都相信你,也替你高兴。俺们是一家人,俺是你大哥,你是俺弟,这白河村有个门,有碗饭,一直给你留着,不管啥时候,知道不?!”
辰安爹吧唧着老烟,看向二叔,一字一句的说道。
“大哥……”
二叔心头一抽,眼眶湿红,哽咽的叫道,想再说什么却只觉得喉咙烧堵着再难去说。
“二楞子,你是要飞上天的鸟,是要窜到江海的鱼,这白河村不能把你困住,俺更不会。去做你想做的事,去做你该做的事。大哥没啥能耐,帮不上你,可是大哥相信你也支持你。至于家里,你甭担心,俺和你嫂子都好,娃儿也都好。树再大离不了根。俺们家就是你的根,你累了乏了,不想飞了,就回来歇歇,俺们都在家等着你。”
辰安爹语重心长的说着,将张老汉曾说给他的话又想起着说给二叔,最后咧嘴憨憨一笑。
“还好前些日子跟张老汉聊了一通,不然这读书人的话,俺还说不出来。”
大哥的话,一句句都落在二愣子心坎上,让他感动和温馨的同时也不免有些迟疑。
自家这个兄长什么性子,他自认还是了解的,虽说对自己的那种关心和爱护是不假,甚至更真,可是若叫他这样说出来,只怕一两句或许还行,可若这么一通,却是不能。毕竟大哥那纯朴憨厚的性情,再加上为人寡言少语,心里许多话根本不会去说。之前因为太过突然和激动而没注意,这会尽管依然感动不已可又如何让他不奇怪?!然而再听到大哥说到“张老汉”时,他却明白了。
“嗯!大哥,二楞记下了。谢谢您!”
二叔感动的说道,眼眶虽然通红可是目光却明亮非常,重重的点头应下,同时心里想着晚饭后要再去把张夫子看看。
“呃,呵呵。都是一家人,说啥谢呢?!怪嘛嘛的。”
辰安爹说了这一通话虽然畅快又自得,感觉心里押着的都说了,不过此时又不免有些心虚,怕自己说的太重或不合适把自家弟弟给吓到了,此刻听见二叔诚挚的感谢,顿时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心情却更好了,因为这些话对自家弟弟是有用的。同时心里想到“这张老汉,难怪能叫娃娃读书写字,是个大读书人耶!”。
话说开了,后面的事也就越发水到渠成,虽然大多都是二叔再说,可是辰安爹却再“嗯”“哦”的应承着,也听的心满意足。
“好了!娃他爹,快和娃他叔去洗手,吃了饭再聊。他叔坐了一天车,这会定饿坏了。”
辰安娘一边笑着一边已抬着一大盆鸡肉炖汤上来。
“他爹,叫他二叔多吃肉,都是自家人,可不能客气了。”
“谢谢大嫂!我老早就闻到香味了,馋的很。”
二叔笑着说道,招呼着大哥也赶紧坐。
“咯咯咯……娃他二叔尽会说话,俺这粗茶淡饭的,可比不上镇子的酒宴!别不合胃口才好。”
大嫂说着又从厨房端出一盘盘菜进来。
“大嫂,我说的可都是实话。镇子上的酒宴再好,可是在二愣子心里,还是大嫂做的饭菜最香。回来的路上,馋的我都咽口水了。”
二叔赶忙接过大嫂手中端着的盘子,笑着说道。
“咯咯咯……娃他叔就是读书人,把俺这个妇道人家夸的都出花了。”
辰安娘很高兴听二叔这样说,被夸的笑个不停,不一会就把做好的菜摆满了一桌。
“娃他二叔,那你可就要多吃点才好。俺才真的高兴。”
“嗯!这么丰盛跟过年一样。我可就放开了吃了。”
二叔笑着将辰安爹盛的米饭接给大嫂。
“咯咯咯……那就好,那就好。在家吃饭就要这样。”
大嫂笑的满面红光。
“二叔,好!”
辰安这时乖巧的带着弟弟妹妹洗干净手进来,礼貌的问候。
“呵呵,好!文锦也好。三丑和妞妞也好!”
二叔开心的说道,让三个孩子也赶紧坐下。
三丑和妞妞年纪小,被辰安娘一把一个扯抱在怀里,靠近她一边坐下,而辰安在礼貌的搬了个凳子,规矩的坐在靠近二叔的位置。
见此,二叔一笑,不由伸手摸了摸辰安的头。
他因为长时间在门外,回来的次数少,家里的孩子虽然知道自己是他们的亲叔叔却也不免与自己有些生分和疏离,所以有时哪怕他想与他们亲近却也不能,怕吓着他们。因此就算年纪最大的大牛,在和他在一起时也不免有些拘谨。不想这辰安却不大怕他,反倒想亲近自己,这如何让二叔不欢喜呢?!
“娃他叔,快吃菜!尝尝这鸡肉炖的入味不!”
辰安娘热情的给二叔盛了一大碗鸡汤和肉。
“谢谢,大嫂!炖的香的很,闻着都叫人咽口水了,吃起来只怕把舌头都嚼了。”
二叔打趣的笑道,惹得一桌子人嬉笑不已。
“大嫂,你们也吃,孩子们也吃。别只叫我一个人吃。一家人都吃才更香。”
“咯咯咯……二叔就是读书人,有见识,说的话跟戏文里的状元一样,叫人听着高兴!”
大嫂高兴的替几个孩子分菜。
“二叔,这个山菇你吃,俺爹说你爱吃,叫俺娘早早给你留着的,可香了。”
辰安孝顺的将一盘山菇炒肉往二叔跟前推了推,乖巧的说道。
“呀!二傻子喜欢他二叔,都知道他二叔爱吃这山菇。”
大嫂惊喜的说道,看着辰安又看看二叔满眼的欣喜。
“俺就奇怪,这二傻子不像俺也不跟他爹,像谁呢?!感情是跟了他二叔啊!文文乖乖的,爱读书写字,连老夫子都夸呢!”
“呵呵,文锦乖!谢谢你。大哥,嫂子,谢谢!”
二叔感动的说道,挟了一块鸡肉给辰安。
“谢谢二叔!”
辰安高兴的吃着,只觉得这块鸡肉远比其他鸡肉香多了。
“都一家人,莫客套,赶紧多吃点,凉了就不香了。”
辰安爹欣慰的看着眼前一幕,说不出的高兴,只是他沉闷的性子却说不出个啥话来,就只让二叔多吃肉。
这一顿饭吃的温馨又欢快,嬉笑声不断,让原本平静的小山村都多了几分欢悦,在辰安家隐约传出的笑声中悄然躲进了夜幕,静怡祥和。
吃过晚饭后,大嫂利索的收拾着碗筷,而辰安则帮着也跑前跑后,一边哄着叫弟弟妹妹不要打搅爹和二叔说话,一边把桌凳摆放整齐。
“大哥,我想去看看张夫子,谢谢他。”
二叔在轻押了一碗茶水后,逗了都被大哥抱在怀里的妞妞。
妞妞还是有些怕生,躲在辰安爹怀里好奇又怯生的看着二叔,只有给糖吃时才愿意被二叔摸摸脸蛋,惹的几人嬉笑不得。
“该去的,张老汉人好!对二傻子也好!”
辰安爹抱稳窝缩在怀里扭动的妞妞,吧唧着老烟。
“二愣子,去把油灯拿上,跟你二叔去张老,夫子家。”
“好,爹。”
辰安一边连忙放下手中的事,一边大声应道。
“大嫂,我去看看张夫子,你先忙!”
二叔对在厨房洗刷的大婶打着招呼。
“哎,好嘞!你去吧,待会早点回来休息。你的床俺都铺好了,全身新作的被子,暖和着呢!”
大嫂回头看着二叔笑的欢喜又亲切。
“晚上我在锅里把水烧好,你想烫脚了也方便!”
“谢谢大嫂,劳烦你了。”
二叔抱拳施礼。
“哎呀,娃他叔这是干啥,都是一家人,俺做啥不是应该的?!”
大嫂连忙回礼说道,眼中的欣慰浓溺。
“二叔!”
提着油灯的辰安乖巧的来到二叔身旁。
“嗯,乖!”
二叔看着辰安笑道,带着他再次与大哥大嫂打声招呼后向院外走去。
山里的天色似乎都比镇子上的晚的早,不过晚饭刚过,原本昏黑的天此刻已经完全黑下,各家各院也都点起了油灯,温黄的光晕透过窗户渗透进夜中,使得笼罩在夜幕下的村庄多了几分温馨和宁静。
没有镇子上的热闹喧哗,此刻的村庄中除了偶尔的犬吠和鸡鸭不时的扑腾声外,很是安静,但是这种安静却又充满活力和生机,叮咚的溪流声,咕噜的鱼游花声,以及鸣叫的虫鸣和不时荡起的微风拂过树木,摇动的竹林,沙沙的作响声。
村子不大,从东头到西头白天一眼就能看穿,夜间虽然模糊,但是也能隐约看到村头院落中昏黄黯淡的灯光。
“文锦,你不怕我?!”
二叔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握牵着辰安的手,缓缓的走着。
被二叔的手牵着,辰安说不出的欢喜,虽然有些紧张可是却都被内心的兴奋掩盖。
二叔的手与爹的手不同,爹的手宽大粗糙,干瘦有力,每一节骨节都鼓凸着,黝黑干瘪,像树根,被抓握着似钳住一样,有些扎疼却很踏实;与娘的也不同,娘的手厚实娇小,温软红黄,指骨虽然细小可是却很灵巧,就像芦苇草一样,被握着就紧紧缠住,柔软中很难挣开,就像被她的手包护住一样;与张夫子的也不同,虽然他没怎么被张夫子牵手过,但是从他握拿戒尺和书本时可以看出,张夫子的手修长略黑,指骨干细,不知因为是张夫子太老了的缘故还是他身体不好的原因,他的手也很干瘦,但是这干瘦又与爹的不同,是一种缺乏活力的灰白,有些像腐朽的枯木,所以总是颤颤巍巍的。
二叔的手宽大修长,十指青长,虽然也有些消瘦但却不干瘪,相反还很匀称,而且与爹娘和夫子的最大不同的是,二叔的手很干净,那种干净不仅是他白皙的皮肤,更是一种感觉。
被牵窝着辰安感觉有些微凉,但又莫名的心安,就像饮了一杯清冽的山泉,甘甜滋润,说不出的舒服。
而且二叔的手看似消瘦无力其实不然,被握捏着很是稳当,既不想爹那样钳着也不似娘那般感觉缠着,就那样不轻不重的稳稳托握着你,自然舒服。
“嗯~我们都喜欢二叔,就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喜欢!所以才…显得生分,但不会怕!”
辰安侧仰着头,望着高大的二叔,思索着断断续续的说道。
虽然辰安已经读书写字,可是有些词话他却依旧拿捏不准,因此对于心中对二叔喜欢又无措,想亲近却害羞的那种感觉他表达不清。
“哦?!这样啊!哈哈哈哈……”
二叔看着一脸认真稚气却又思索的眉头都蹙起的辰安,不禁一愣,没想到他却说出这么个回答,意外中说不出的惊喜,散去了心中原本索绕的失落,顿时大笑出声。
虽然二叔明白几个还在年岁太小又与自己没相处过,所以不免对自己有些生分和畏惧,可是在看到他们望向自己怯生的目光时,他想亲近和疼爱他们的心任难免有一些失落,现在听文锦这样说过后才明白,孩子们不是怕自己,他们喜欢自己,只是不了解所以才不敢亲近,顿时欢喜不已。
“汪汪,汪汪…”
二叔开怀的大笑,似一道突兀的浪,打破了夜晚村庄的安静,顿时引的附近几个院子中狗叫声不断,使得那几户屋里的油灯都是一亮。
“辰安他叔?!”
最靠近的一家院子的屋子门口一人提着油灯,看向外面的辰安和二叔问道。
“张三叔,是我!您老身体硬朗啊!”
二叔笑着问候那屋门口的老人。
“硬朗,硬朗!”
张三叔开心的笑道,被二叔问候他觉得脸上倍有光。
“三叔公好!”
跟在二叔身旁的辰安乖巧的叫道。
“好,好,好!二傻子真乖,跟你二叔一样,长大也是个本事的,读书人!”
张三叔因为二叔的问候很是欢喜,连着辰安也多夸了几句。
“傻子哥,你要去哪啊?!”
张三叔身后躲着一个小脑袋,这会怯生生的望着辰安和他二叔,其实更多的是看向二叔。
“三丑,我跟二叔要去夫子家!”
辰安望着躲在张三叔身后不敢出来,似乎手里还拿着什么在吃的三丑说道。
“丑娃子,叫叔,傍晚你不是还说傻子家的叔好吗?!给你带了这么好吃的糖。”
张三叔侧着身想让藏在背后的孙子三丑出来问候一下二叔,但是害羞的三丑却一直避着不肯出来,让他很是无奈。
“没出息!看二傻子杂那么乖呢,都跟着张老汉读书,你娃你……”
张三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窝缩着往后躲,死活不愿见人的三丑,很是无奈的一叹。
“人家山娃家出了读书人,你家呢?!”
三丑婆不忿的拉过被张三叔呵斥的一脸委屈的三丑,抱在怀里一边心疼,一边怨怼着张三叔。
“山娃家的老二回来啦?!快进来坐,别干站在院外。这老东西,糊涂了,光和人家说话也不招呼着进来喝杯茶水。”
三丑婆喜笑颜开的招呼二叔。
“谢谢,三婶!这会不了,下次过来劳烦您。您煮的油茶老香了。”
二叔笑着摇了摇手,向张三叔拱手一礼,牵着辰安向前走去。
“张三叔,您老好歇,我就不劳扰了。”
因为与张三叔的谈话,附近几家人都提着灯在院门口招呼二叔,而二叔也都客气的唠嗑几句,但却也都婉拒着没去那家做客,而是走向村头的张夫子家。
如此一来,本来不过盏茶功夫的距离,让他们生生走了近半刻钟,而且这还是二叔后来也觉得太过拖沓而唠嗑浅了的结果。
若是平常,辰安跟爹或者娘这样,他早就有些不耐烦了,毕竟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拉家常,在他看来除过浪费时间再没作用。
可是今晚他却没有,因为身边的人是二叔,看着自己仰慕的二叔这样被人夸赞和受欢迎,他心里也说不出的高兴,很是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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