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好汉,我们是过往的旅客,请放下刀枪,有话好商量。”傅毕诚沉着冷静,对那些丛林里的贼寇拱了拱手。
三把拉满的弓都对着唯一配备了短刀的唐玉生。听了这话,一支箭调转方向对准傅毕诚。唐玉生手里的发簪可以解决一名弓箭手,傅毕诚翻身跳楼的画面历历在目,他肯定有些身手,只不知道武艺如何,就默认他可以躲开吧!自己虽然只有一只手,但对付几个山贼应该不难,只是姚芷萱难以保护……
“放屁!”一个山贼骂道,“自从有了铁路,这条山路已经很久没有人走了!放着大路不走,往爷的林子里面摸,你们是什么人!不说实话,一箭射死你!”
另一个贼淫笑道:“仔细那个黑汉子。他怀中那小娘子真端正,带回去给寨主。”
“别找死。你几时见过寨主玩儿女人?”
“怪可惜的!”那贼直勾勾盯着姚芷萱不转眼。
唐玉生说:“听起来,你家寨主是个好汉。请放我们过山,在下自有重谢。”
“老子一箭射死你,钱财马匹女人都是我的!”那人站在唐玉生马头前面,举着弓说。唐玉生眼尖,看出他手上拉弓的力道减弱了几分。到底是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毛贼,开弓的力道不稳,弓箭准心出现了抖动。
唐玉生看准时机,抱稳姚芷萱翻身滚落下马,落在软绵绵的野草上。落马时他已经拔下姚芷萱的发簪,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扎,那匹可怜的瘦马嘶鸣一声就狂奔,面前那个弓箭手惨叫一声便被撞倒,滚落坡下,好像一个沙包。唐玉生强忍着左肩疼痛,向第二个弓手甩出银簪,可惜没有一击毙命,只狠狠扎进他的小臂,他手中的箭也射偏了。唐玉生拔出短刀,冲向第三名弓箭手,只要结果了他,剩下的就好办了!然而草丛里忽然跳起来一根草绳,挡在脚前。唐玉生心说不好,立刻绊倒在地。剩下的山贼拿着刀一拥而上。唐玉生连忙爬起,傅毕诚也从马上跳下来,摆开拳脚,二人背靠背防御。几个山贼拿着刀,一时不敢上前。僵持之间,忽然听到姚芷萱在那边尖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土匪轻轻拎起姚芷萱的衣领,揪住她头发,手中一把雪白的钢刀垂在姚芷萱脖子旁边。
土匪喝道:“放下武器,不然这小老婆就没命了。”
唐玉生咬牙切齿,还是扔掉短刀。土匪们立刻上前,把唐玉生和傅毕诚双手扭到背后捆起来。那个被马撞倒的贼贱兮兮地走过来,说:“恭喜寨主!这女人真标致,正好做压寨夫人!”
姚芷萱勃然大怒,挣扎骂道:“呸!混账东西!”
“夫人骂得好!谢夫人骂!”那贼哈哈大笑。
寨主扭过姚芷萱的脸一看,手里的女人细眉紧锁,咬牙切齿,脸涨得通红,虽然头发散乱,确实是美丽不凡,心中不免一动。
姚芷萱忽然奋力挣扎,把脖子往那刀口上撞。寨主连忙收刀,但锋利的刀口还是在她脸上留下一道寸余长的伤口,鲜血渗出,淋漓流淌。
好烈的女人!
唐玉生咆哮一声,挣脱背后的山贼,像一头发疯的野牛朝寨主冲过来,将他撞进灌木丛里。可惜他双手被绑,又受了箭伤,很快就被寨主控制住。
“唐玉生!”姚芷萱哭喊。
唐玉生吐掉嘴里的泥土草叶,昂头迎向寨主的目光,宛如一头困在陷阱里的猛兽:“暗箭偷袭,算什么男人?敢和我单挑吗?”
寨主冷笑一声,说:“偷袭?只怕我不偷袭你们,就要被你们偷袭了。”
这句话倒让唐玉生愣住了。他们几个怎么就能偷袭到藏在山里的土匪呢?
寨主抬手一指,唐玉生回头一看,山下平原远处的路上扬起滚滚烟尘,是一队骑手策马而来。
“是官兵!”那个耀武扬威的小贼大惊失色。“你们引来了官兵!你们几个是官兵派来探路的!”
“带走!”寨主断喝一声,径直往山林深处走去。山贼们将三人绑好,堵住嘴,跟在寨主后面。
林间小路蜿蜒曲折,跨过一条溪流,翻过一座山头,顺着山脊下去,到半山腰处,山贼们拨开一丛悬挂在头上的藤蔓,露出一条密道。当然,人来人往的脚步踩踏已经让这条密道不再秘密。这些藤蔓可有可无,反而是曲折的山路更令人找不着北。
藤蔓湿润光滑,掉到姚芷萱的脖子里,吓她一跳。穿过这片藤蔓,是一条外侧凌空的隧道。这是这座山的岩体表面风化剥蚀的脆弱地带,经过土匪们的挖凿,可供两人并肩直立通过。隧道外侧是密集的植被,日上三竿,金色的日斑在隧道的壁上跃动。走了几百步,豁然开朗。密道通向一个天坑,天坑方圆十余丈,中间修建着七八间木制房屋,四周是长满植被的山壁,东侧有一条瀑布从岩缝里流出。随着太阳上升,天坑里阳光明媚,水声潺潺。若不是被土匪占据做了山寨,简直是个小小的世外桃源。
三人被绑在一间木屋外边的几根木桩上,山贼把他们捆得严实,傅毕诚骑的马被牵到别处,但唐玉生的马却不知道冲到哪里去了,难以缴获。寨主坐在他们面前,手中把玩着那把锋利的刀。寨主年纪与唐玉生相仿,只是皮肤因日晒雨淋而粗糙。他长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眼里不见波澜,像一方乳白色的玉玺。他额头宽广,鼻梁挺拔,嘴唇丰厚,耳朵不小,虽然并不英俊,但却令人联想到达官贵人家的富贵公子。
山贼们从唐玉生怀里搜出了三千多两银票,惊喜万分。那个猥琐的山贼要去搜姚芷萱,被寨主制止了。
阳光从天坑顶部照下来,所有人都沐浴在金色光芒中,寨主蓬松粗糙的头发也泛起了一丝金色的光泽,但这种光泽并不代表着雍容华贵,而是……唐玉生有了一个大胆的判断。山口对峙的时候太紧张,环境也太阴暗看不清楚,此时阳光普照,一览无余。唐玉生环顾四周,从他被带进这个天坑开始,他就有一种感觉,这伙山贼不是一般的山贼。
绑在一边的傅毕诚忽然开口道:“寨主大人,银票你们也拿到了,何不放过我们?”
“少废话,信不信爷爷捅死你!”一个小贼把刀架在傅毕诚肩膀上。
“小兄弟,别这么急躁。你杀过人没有啊?你的刀锋上还沾着菜叶和鱼腥味。”
原来如此!唐玉生豁然开朗,原来傅毕诚已经看出来了,这些山贼其实是农民。仔细一看,这些屋子的各个角落里,随处可见锄头、铁锨等农具,还有扎成捆的蔬菜、晒干的肉条、劈柴的木桩、捆起来的柴禾、编制了一半的竹条筐……远处的天坑角落里隐约可以闻到家禽粪便的臭味,真是“良田美池桑竹之属”,没有一点杀气。唐玉生脱离农家生活太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倒是傅毕诚先发现。
“妈的,狗日的官府——”那人往傅毕诚脸上甩了一耳光。
寨主抽出唐玉生的短刀端详,说:“他们不是官府的眼线。三千多两银票,比我们可值钱多了。”
唐玉生再看时这些山贼头上似乎都有一些“雍容华贵”的金光,可那瘦削的躯干和肋骨又配不上这股贵气。既然是劫道山贼,总要抢劫,可山路荒芜,谁来给他们抢?唐玉生有些想笑,原来这伙山贼因为财源窄进,不得不自己耕种,而且还营养不良!
那些骑手自然是杨一熊派来的,因为有镇上居民说夜里似乎有人骑马往这个方向来了。杨一熊在镇上戒严搜捕,派了十余骑来追寻这条线索。他们顺着马蹄印和被踩扁的野草,一路追到潜龙山下。
“前面是什么地方?”一名捕快抬手遮住阳光眺望潜龙山。潜龙山不是一座孤零零的山岭,而是一片连绵几十里的小型山脉。捕快是十余骑手的临时队长,其余人里除了两个是州府团练的骑兵,其余都是会骑马的乡勇民夫,战斗力并不强悍,但对付唐玉生绰绰有余:光天化日之下,唐玉生带着一个女子,一把短刀,绝不可能敌得过这些壮年汉子,更何况他们心里惦记着唐玉生的巨额赏金,无不用心卖力。只是面前的山脉,树林茂密,贸然冲进去,恐怕要吃唐玉生的算计。捕快队长十分谨慎,他是随杨一熊追捕过不少贼寇的经验丰富的办案人员。
一个熟悉地形的人说:“我们刚刚穿过潜龙村,前面就是潜龙山。山上这几年有一伙土匪出没。山下村民暗中庇护着他们,据说剿了几次也没抓到一个。反正除了采药人和猎户,没人会去,官府也就没有再多管。”
捕快队长跳下马来,蹲在路上查看,两行马蹄的确从一条杂草丛生的上山小路消失了。这些马蹄的印记比自己的马队要浅。
正思忖着,那小路深处忽然出现一个影子,捕快队长按住刀柄,然而那只是一匹灰色瘦马。它耷拉着鬃毛,戴着辔头,没有马鞍,迈着疲惫的脚步缓慢走出来,后腿似乎瘸了一条,还打着响鼻,鼻腔里发出低沉的嘶鸣。瘦马并不怕人,一瘸一拐地朝马队走过来。捕快队长拉住它,拍拍脖子安抚,那匹瘦马就站住了。它并没有瘸腿,只是屁股上有一道扎出来的伤口,马血流下,已经凝固。奇怪的是,马背上也沾染着一小片已经干涸的暗红血迹,在灰白色的马毛上比较明显。他忽然想起,昨天清晨和杨一熊在勘察现场臧震原婚房的床上也发现了一滩浓血,那血离臧震原的尸体和打斗现场很远,不是溅上去的,像是什么人把伤口贴在床单上,让鲜血渐渐晕染开来。
婚床……马背……骑乘……捕快队长恍然大悟,这是女人的月血!唐玉生和姚芷萱肯定就在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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