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风隐离开族地,已是过了数月。
风翎知道长老们是他要去防风冢取回祖神的遗物,但是其间的经历——特别是“遇赤虎”和“镇岳”这些事——却不能参悟透彻。
因此风翎也只道他是已取回祖神遗物,眼下风光返乡。
“风隐他现在在哪儿?”风翎向那仆从问道,罕见的流露出一丝欢喜和欣慰。
见他欣喜,仆从也跟着开心起来,“就在正殿。”
“走,去见见他。”
未经通报就直入正殿,于旁人而言属实不合规矩,但是于风隐而言,这种行为才是正常的啊!
风翎一边想着,一边向正殿走去。
他心中不由得有些好奇:风隐这次究竟从防风冢带了什么回来?这几个月他过得怎么样?若虹下山寻他去了,也不知两人有没有遇见……
出神间主仆几人离正殿越来越近,可尚未进入大殿,风翎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灵压从大殿的窗牖之间浸透而出,险些将他打个趔趄。
他尚且还能站住,可再看身边的几个仆从厮养,却已经是东倒西歪站立不稳。
这让风翎心下一惊,然而还没等他跨入正殿,殿门却忽然被撞碎,一个黑影从中闪出,重重的摔在了殿外。
待他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竟是降龙氏长老被人掼摔出来。
风翎忙指向降龙氏长老,众仆从七手八脚的跃过去将后者搀扶起来。
降龙氏顾不得浑身疼痛,对着风翎大声喊道:
“少主!风隐疯了,他要杀……”
话还没说完,殿内已传出了一声惨叫,紧跟着屋檐也被轰开了一角,一股灵力从大殿中喷薄而出,将屋顶都卷走了一半。
看到这情形,风翎不敢迟疑,仗剑冲进殿中,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不禁瞠目:
只见风隐满头银白色的长发无风自舞,半飘在殿内,手里掐着风翼的脖子,将他狠狠按在大殿的柱子上。
地上还横躺着土龙氏、虬龙氏、螭龙氏三位长老,三人兀自呻吟,看来伤得着实不轻。
“风隐!你这是在干什么!”风翎又惊又怒,高声喝问起来。
风隐早早就感觉到风翎已经到了殿外,可他并没有心情理会,只依旧向那被他掐住脖子的风翼问道:
“再问你一次,我让你带回来的那件东西在哪儿?你把它藏到哪儿去了?!”
此时的风翼已是涨得满面通红,扯着脖颈上的手腕扑腾着,口中断断续续说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呜……好、好难受……”
可那只手哪里是他能挣脱开的,仍牢牢桎梏在他脖子上。
风翎不知其中波折,但也顾不得多问,抄起随身玉剑,轻身跃起,举剑便向风隐的手臂斩去一道剑气。
长剑中传出嗡鸣声响,剑气已至,不料风隐连躲都没躲,任由这道剑气劈在自己的手臂上。
“嗤——”
一声轻响过后,风隐的袖袍被切出了一道口子,可手臂上却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他偏过头来看了一眼血痕,哼笑一声,甩手将风翼扔在了地上。
“风隐,你……”风翎随之识一跃,下意识接住了弟弟。
他突施冷招,原也只为逼迫风隐脱手救人,见后者连躲都不躲,已是捏了一把冷汗。
再看他硬生生接下那道剑气,却几乎毫发无损,更是心中生了几分惧意——这把玉剑乃是颛臾氏先祖所传的神器,并非凡兵,风隐却能以肉身相抗衡,他的修为……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仗剑护住摔在地上的风翼,风翎厉声呵问道,“风隐,你为什么要大闹神殿、袭击诸位长老?难道你疯了不成?”
“疯?哼……在你们的眼中,我风隐不一向是个疯子吗?”风隐说罢冷声大笑。
这笑声并未持续多久便戛然而止,他对风翎厉声说道,“前因后果,你自去问这小子!自今而后,我风隐与颛臾氏两不相欠!我要带我娘离开此地了。”
说罢身形一闪,在华光中化身龙形,一跃而起。
这龙身飘忽如风,再加上风隐近乎发泄般地让灵力四溢,跃出之时将大殿几乎撞毁了一半,犹如白虹贯日一般,直奔后山的百丈崖而去。
风隐飞至半空,却听身后忽然传来风翎的声音:
“站住!说个明白再走!”
追来了?他皱了皱眉,一回头,却见风翎也化作龙形,追了上来。
身为颛臾氏的少主,风翎可以接受风隐比自己强大,可以接受他讨得妹妹的倾心,甚至可以接受他平日里桀骜不驯,不守颛臾氏的法度。
但是他不能接受风隐伤害自己的家人,不能接受他视颛臾氏如无物,更不能接受风隐对自己的无视。
尽管风隐每每都以“弃民”自比,但二十几年,风翎素来都视他为骨肉同胞,平日里也为他说尽好话,折尽了脸面。
可这一次,他竟然这般无视自己,奇耻大辱,断不可忍!
双方已经各自显出了法相,相遇的一瞬便在空中缠斗在一起。
两人时而以人形较以武技,打得满天金光万道、紫雾喷腾,风水相撞声如玉磬;时而以龙形较以蛮力,惊得空中飞鸟不敢过,煞煞威威地暗天昏。
一众长老和仆从厮养自地面看过去,那两人便似两道流星在空中相撞炸开,溅出漫天火花。
若只以资质来看,连带着风隐在内,风翎在颛臾氏年轻一代的子孙中,都可以说是不二之菁。
只是,身为少主,他从小便有诸多俗务在身,既要学习礼法,又要主持祭祀,以规矩之方圆压制浑朴之天成,全不如风隐天真自然放浪无为。
是以,二人的境界差距也日益明显。
那日在盛典上被风隐击败之后,风翎开始潜心参悟,守中若虚,只用数月便已突破了人神化形的关隘,比之族中不少长老还要厉害几分。
若是放在几个月前,倒也能与彼时的风隐成伯仲之势,可以一较短长。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数月以来,风隐奇遇不断,无数次生死淬炼、舍命攻杀中所造就的本领,远非他坐而论道就能比肩的。
两人如今的差距,风翎已经难以望其项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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