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亡者的表情安详,看上去是更像是寿终正寝的样子,就算有人替他整理遗容,表情也不可能那么自然……”
归婵的声音平和温婉,可缙黎怎么听都觉得这话里冒着森森寒气。
尤其是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这姑娘还故意拿捏了一下腔调,听得缙黎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几个月来,神神鬼鬼的他也见过不少了,并不会因此感到害怕。只能说,怪力乱神这种事情,精神攻击带来的恐怖远远胜过物理攻击。
何况他现在还背着一个几百年前的魂魄,时不时就让他背后一凉。
风隐忽然说道,“听闻海外有个‘贯匈之国’,其国人可以胸口被贯穿而不死;还有什么‘不死之国那里的人可以长生久视。天下间奇人异事甚多,像这样以生为死、以死为生的事情怕是不少。”
他沉吟片刻,思索道,“如齐国庙祝这般年岁,或许是修炼了某种奇特的术法,才有如此奇异之处罢。”
归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对术法并不精通,这些事情原也不是用医理医术能够解释明白的。
可若真是如此,事情就回到了原点,仍然无法洗清北宫萦云身上的嫌疑。
这么想着,缙黎看向了风隐,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样还不足以证明北宫萦云的无辜?”
“倒也不是。”风隐摇了摇头,“如果这庙祝真的掌握了散神魂、出关窍这般高深的术法,那么区区长剑贯胸,又怎么可能伤得了他分毫?”
“所以……?”
“所以北宫氏女确实是无辜的啊。”风隐挑着眉头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嫌弃,似乎是在怀疑以他的脑子怎么会问出这种话。
缙黎被风隐的这番话给绕进去了,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按你刚才的说法,这不就是没有证据吗?”
“缙黎兄弟,如此执着于证据,你可是要当‘理’官?”嬴世笑道。
见他摇了摇头,嬴世面上的笑容更甚,还带上了几分调侃。
“既然不想当理官,那要证据作甚?‘民之无辜,并其臣仆’,既然我们知道了北宫姑娘无辜,那谁是‘有辜’之人便能一目了然,拿不拿证据又有何妨?再者说,就算是有了证据,难道还真能对簿于堂上不成?”
这番解释让缙黎恍然大悟。
归婵与风隐的论断,实则证明了北宫萦云的无辜,在自己一方来看,是非曲直已经有了准绳,然而是在世人眼中,她仍是刺出那一剑的歹人,其中原委甚至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何况她还有逃逸之嫌,而自己这些人与她相识,纵使找到了证据,在旁人眼里或许也是包庇窝藏之罪。
“总之,萦云姐一定不是坏人!”归婵收好了针砭等物,对这几人说道,“如今当务之急,应该是尽快进宫医治齐侯。只要齐侯的病好了,剩下的事情就容易解决了。”
“除此以外,还请各位多多留意夔魖的动向……”
殷弓忽然现身开口,幽幽的声音带着回声。
“这你不用担心,”缙黎随口应道,“昨天我们不是已经将镇守结界的‘山岳真形图’还给禄甫世子了吗?那三个巫师也说了,她们会回去稳固结……界……”
说到这儿,缙黎猛然一惊,足足愣了好几息才回过神来。
他不禁暗暗自责起来:如果北宫萦云是无辜的,那么,污蔑她杀死庙祝、破坏封印法阵的三巫自然最有嫌疑——可是三巫的目的呢?她们字字句句都说是北宫萦云破坏了法阵,岂不是在欲盖弥彰?
看来这三个老不死的,是在打镇压在法阵里的夔魖的主意啊。
如此简单的逻辑,自己之前怎么就是想不到呢?
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缙黎低声叹道,“娘的,看来睡眠不足真的会降智!”
他刚想把缕清的思路告诉几人,院门忽然被人砸响,跟着传来了馆舍司宾的喊声:
“几位贵宾可在?烦请开门!烦请开门!”
“何事?”姬桓应道。
门外的脚步声错落窸窣,听上去大约聚集了十来个环甲执兵的卫士,听他们的呼吸声,基本可以判断来者不善了。
“有司逐户勘验,还请客人开门!”司宾的催促声急切起来。
听这声音,缙黎觉得这些人或许是为了追查北宫萦云下落的,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是上门寻尸来的。
庙祝的尸身还堂而皇之的摆在正堂里,姬桓却已经应声前去开门。
风隐和嬴世更是一脸轻松,后者甚至还笑嘻嘻地喊着“来了来了”,边喊边往外走。
果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怎么办?”缙黎扬着下巴指了指的庙祝的尸体,小声问道。
“嗯,确实是个麻烦……”风隐佯装思考,笑道,“要不你把他吃了吧?”
缙黎向外瞥了一眼,见司宾还在叫门,仍有时间。
于是他郑重其事的拍了拍风隐的肩膀,说道,“风大哥,既然你对噬神术如此感兴趣,不如我就将它交给你,如何?”
“要不把它烧掉?”归婵扭头问道。
国之宾馆,放火焚尸?缙黎无奈的叹了口气,“别跟他俩学,没一个好人。”
屋中争议之间,姬桓已经打开了院门,十几个齐国武士一下子涌了进来,在院子里围成一圈。
“诸位贵客,多有得罪!”司宾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对姬桓道歉,“有司查验,君命在身,小人也是不得不奉命。”
“无妨。”姬桓回了一礼,问道,“不知有司来此所为何事?”
不等司宾说话,那为首的官长捧起了一块木牍,上下打量着姬桓,“足下便是宗周姬桓?”
“是。”
“前日入住?”
“是。”
“一行几人?”
“一行五人,四男一女。”
说着,姬桓引了一下嬴世,言道,“这位是嬴世甫公子,余下众人皆在堂内。”
“烦请足下引荐!”官长厉声说道,中气十足,威风凛凛。
姬桓略微仰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带着人进了正堂,将几人引荐给他。
官长在木牍上依次钩校核对后,抬手指向了站在最后的一位老人,略有不悦的问道,“不是四男一女吗,为何多一长者?”
那人正是已经死去多时的庙祝,此刻竟披上一件白袍站在了缙黎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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