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剑影距离卯时的刻线还有一点距离。
屋里整夜都点着灯,家仆的影子映在窗上,随着几声惊呼,他们明显变得忙碌起来。
“少爷!少爷!”家仆快步跑到仲吾伯琛跟前,咽了几下唾沫,“老、老爷他……”
仲吾伯琛“噌”地站起来,瞪了归婵一眼,问家仆,“我爹怎么了!”
家仆喘匀了气,终于能说出句完整的话来,“老爷他醒、醒了!”
仲吾伯琛踹了他一脚,“废物,跑这么两步就喘成这样,不成大器的东西!”
说罢也不再去看归婵等人,转身往屋里走。
“喂!”缙黎喊住他,“既然你爹在卯前醒了,那你是不该给归婵姑娘道个歉?”
后者脚下一顿,眯着眼睛斜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我说——”缙黎走过去,挑起眉头,一字一顿道,“给、她、道、歉。”
说完,他把剑一提,在手上拍了几下。
仲吾伯琛垂了垂眼,然后抬头,略一拱手,“归婵姑娘医术了得,伯琛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莫怪。”
归婵听到他的话哼了一声,抿着唇角看向别处。
仲吾伯琛见她这态度,眸色沉了沉,快步走进屋内。
不多时他又返回庭院,让家仆取来那个布囊,态度恭敬的递给归婵。
归婵微微偏过头,看了眼布囊,扬起下巴问仲吾伯琛,“确认过了?你爹醒了?”
后者行了个标准的揖礼,语气也不再那么傲慢,“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谢就免了,我可不敢接受。”归婵接过布囊,数着里面的贝币,随后点了点头,看向身边的三人,“我们走吧。”
“几位稍等,我爹想当面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归婵摇摇头,躬身略行一礼,“还是那句话,不敢接受。我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罢了。”
说完,她抱着布囊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此时天光已亮,街边渐渐开始出现摊贩和往来的路人。
看着眼前的三个“野人”,归婵捏了捏眉心,拿出三块木契递给缙黎,“趁着现在街上人还少,你们赶紧找个地方租住下来。”
“这是什么?”
“嗯……”归婵想了想,“子瑶的手下给的木契,他说在这个城里可以当钱用。”
代金券?充值卡?缙黎捏着木契仔细看了看,这子瑶姑娘的生意头脑倒是挺前卫的。
“那你呢?”这舒鸠城的治安,显然不能让人放心,“你要去哪?我送你过去。”
“不不不,”归婵连连摇头,脸上写满了拒绝,“你们三个现在这模样,出现在街上多有不妥。”
恰巧此时有行人走来,路过四人时,一直拿余光打量着他们。
归婵叹了口气,转身捂住额头,“我就是再去一趟贾行,不会有问题的,自己去便好了,真的。”
姬桓在旁边轻咳一声,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去找舒鸠的司里租下馆舍,在那恭候归婵姑娘了。”
和三人分别,归婵先找到了昨天那位老摊主,然而——
“昨日你离开后,我那一摊子的铁皮枫斗就被卫兵收走了。”老摊主摇头又叹气,把木契还给她,又问道,“倒是姑娘你,去给仲吾老爷瞧病,他们没为难你吧?”
“没有没有,让老人家担心了,”归婵拍了拍布囊,笑道,“仲吾老爷已经醒了,您看,我还拿到了酬金。”
“那就好,那就好啊……”老摊主点点头,低头收拾起自己的摊子。
铁皮枫斗供应紧缺,估计还得找上些时日,也不知这舒鸠国的上层把铁皮枫斗都收走是要做甚?
归婵一边想着,一边叫开了瑶居贾行的大门。
贾行的司行打开门,先是一愣,随即笑着迎了过来,“见到姑娘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您怎么知道?”归婵跟着他走进正堂,把布囊放到桌子上,数出来六十串贝币推给司行。
“昨日您没来取货,我本以为您是忙完了,也就没多留意。”
司行端了一盘糕点给她,然后才去清点钱财,“直到今天早些时候,您的两位朋友过来砸坏了门墙,嚷嚷说要找人,我才知道姑娘您彻夜未归。”
归婵又困又饿忙了一天一夜,便也没多客气,挑了块自己喜欢的吃了起来。
司行清点了贝币,便派手下活计取来归婵订制的衣服,又小心翼翼取来玉簪。
两边钱货交讫,归婵戴好簪子,把三套衣物包好,皱了皱眉,“司行,您知道馆舍怎么走吗?”
缙黎三人在馆舍内刚摆上吃食,就看见归婵推门进来,把手上的包裹丢给他们。
随后她左右看了看,“我的房间是哪个?”
缙黎打开包裹,随手给她指了一间屋子,“先吃点东西,吃完再睡。”
这个布料……姬桓摸了摸料子,“归婵姑娘,这些衣物有些过于贵重了。”
“不吃了,你们去换衣服吧。”归婵摇了摇头,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我要去睡觉了。”
姬桓看着她进屋,长叹一声,“今日险些酿成大祸。”
原来昨日归婵离开,直到约好的时间都没回来,他们觉得这并不像她的行事作风。
是以,风隐用几颗碎石起了一卦,没想到卦象竟然预兆出凶险。
三人便也不顾上什么形象了,起身离开山洞想办法进城。
然而到了城外,城门早已封禁下钥,周围巡城的士兵也颇多。
姬桓只能发出声响引开士兵,缙黎和风隐趁机跃墙而入。
引开追兵后,姬桓藏在背光处,见远处一辆战车行驶而来,于是又伏在战车上,勉强算是堂堂正正的从正门进的城。
缙黎和风隐趴伏在一处屋顶上,眼见天色渐明,两人商量着该如何寻人。
缙黎眼尖,见到远处有一间大房子,建筑风格很是眼熟,走过一看才发现,正是子瑶的贾行。
二人砸门把人喊醒,打听有没有见过归婵。
老板一听他们的描述,就知道是在找谁,但这姑娘白日里订了东西后就离开了,到了晚上也没再出现,不知道是不是被别的事耽搁了。
见他们面色,老板也觉得不对,忙叫醒几个伙计,有人说见到归婵在市集买药,被城南仲吾老爷家的家丁抓走了。
两人这次打听出位置,汇合了姬桓,直奔仲吾氏府上,才恰好救下了归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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