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庙下山的路上,庸乔儿跟在秦世甫身后叽叽喳喳,嘴上一刻不停。
秦世甫一句话没说,只是越近山脚脸色越白。
“既然要打就痛痛快快打一场嘛,打一半收手算……”庸乔儿话还没说完,就见秦世甫一口血喷出,脚下一个踉跄,歪在地上。
“诶?”她手忙脚乱的把对方扶到路边盘坐好,将真气汇在手心。
庸乔儿一面运气帮他调理,一面反思自己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哪句说重了,以至于把人气到吐血?
“大叔,我说话有时候不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啊……”她试探着问道,“你受伤了?我爹打的?还是姬子昭打的?我去揍他!”
秦世甫还闭着眼睛,眉间有浅浅的川字纹,摇了摇头。
见状,庸乔儿撇嘴,收了声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
过了许久,秦世甫的脸色好了些,神色也恢复成平日里漫不经心的样子,“旧伤,和他俩无关。”
“那你都受伤了,干嘛还要跟姬子昭交手?而且你明明一开始不想打架,为什么提到犬戎你就改主意了?”
“问这干啥?赶紧走吧,还得躲你爹。”
“你现在这状态,与其忙着赶路,不如先缓缓,顺便给我讲讲你和犬戎的恩怨啊。”
“行吧,给你讲讲。”
可能是因为之前都是自己一个人闯荡,有些话从来没跟人提起过,这会儿突然提起,也不知道要从哪开始说。
秦世甫掐了一根草叶叼在嘴里,想了想,问道,“你知道犬戎四巫神吧?”
庸乔儿点点头。
“当年我随军出征西戎,亲眼目睹那四个巫神害死我大父,在那之后,我立下血誓,不报此仇不回家乡。”
“西戎已经投降议和了,你可以回去了啊。”
“我是要杀了四个巫神,以及犬戎主,可惜从未成功过。”秦世甫抬起头,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撑着地。
“这几年我苦心修炼,自诩能够战胜其中一二,没想到竟有人在我之前杀了他们,如今见了,自然要与之较量一番。”
他苦笑,没想到自己和姬子昭的实力天差地别。
“犬戎主还活着,还有两个巫神,你还能报仇的。”庸乔儿这人不会安慰别人,这会儿也只能想到这些。
“嗯。”秦世甫扔掉草叶,拿起自己的长刃,“故事听完了,咱大小姐,咱们出发?”
“走!”庸乔儿跳起来,拍掉衣服上的雪,刚扛起武器,背后就传来熟悉的号角声。
她脸色一变,苦着脸冲秦世甫笑笑,“完了……”
这话说完,就见数十个身披重甲的武士进入视线,迅速将两人围在中间,旁边让出条一人多宽的路。
从一众武士中间走出来的黑大汉,双手抱胸站在庸乔儿面前,一脸阴沉的打量两人。
“乔儿,你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跟我回家。”
黑大汉正是庸国大司马庸磐。
“爹……”庸乔儿小心翼翼地笑了笑,“我才出来几天而已,要不您再放我出去玩儿两三天?”
原来一个多月前,庸乔儿偷偷从家里溜了出来,庸磐知道消息后,带着兵从庸国一路追赶,没两天就抓着她了。
回去的路上庸磐接到兄长消息,去镐京参加盟会。他看着自己手下这么多人,也不担心,带着庸乔儿一起去了镐京。
结果前不久盟会结束,回程的路上庸乔儿被一蒙面人带走。
庸磐闻讯赶过去,和那人迎面对上一掌,没想到对方内力不在自己之下,一时间没有防备,让他们两人跑了。
后来他带着兵继续去追,亲眼看着两人过了桥,庸乔儿回头抡起斧子毁了桥,还冲自己挥手。
这个闺女让大司马倍感头疼。
“为父给你定了门亲事,是蜀国的王子。”大司马捏了捏眉心,“你随我回去相看相看。”
“又不是不认识,从小到大见了多少面了,不看不看。”听到“蜀国王子”四个字,庸乔儿差点原地跳脚。
“蜀国王子有什么不好,你这么看不上眼?”
“哪儿都不好,文文弱弱,本姑娘一巴掌就能拍倒,哪儿都不好!”她一边说一边给秦世甫使眼色,示意他带自己走。
这百十来人尽是精锐,他现在的状态再带上个人,并不好脱身,只能先打个圆场。
于是秦世甫上前作了一揖,“大司马……”
方才一见面,庸磐就觉得这人眼熟,听他开口,立马确认他就是那天的蒙面人,也不听想他说完,“是你蛊惑乔儿不想回家?”
说罢召唤左右卫士围了上去。
秦世甫知道这事儿眼下是解释不得了,于是扬刀甩飞皮革,和众武士打了起来。
他被十几个人围攻也没落下风,只是边打边叹气:只可守不可攻,不然以后更说不清。
“爹,他身上有伤!”庸乔儿被人拦在后面,见这阵仗,挥舞着斧钺就冲了上去。
毕竟人是自己雇来的,真被她爹打伤了她会内疚死。
“你还护着他!”庸磐喊着,抡起自己的斧钺和秦世甫打在一处。
后者身上原就有伤,对上庸磐便施展不开,只能勉强不落下风。
庸磐一手虎爪,扯开了秦世甫的护甲,却看见对方护甲下挂着一块玉石。
这一看不要紧:闺女贴身的玉石怎么挂在这厮腰间?
庸磐怒上心头,手上招式渐渐凶狠起来。
山下这场混战看得缙黎目瞪口呆,他问姬桓,“少主啊,你说他们这是什么情况?”
“庸国的犁灵卫士。”
好的,又是一个没听过的兵种,缙黎继续问,“什么犁灵卫士?”
“当年武王伐纣灭商前,在牧野誓师,聚集的诸侯一共八个,称为牧誓八国,这八国之首就是庸国。
牧野之战上,犁灵卫士一举击溃了商人的前锋部队,因此天下盛传,犁灵卫士实力不在虎贲之下。围攻秦世甫的那些,就是犁灵卫士”
姬桓扬了扬下巴,“那个用斧钺的大汉,应该就是庸国的大司马。”
庸磐的长钺比庸乔儿的大几圈,除此之外基本一模一样。
“秦世甫的麻烦大了。”只是,还得向他打探金匮玉册的下落,缙黎想了想,“少主,咱们是不是该……”
姬桓应着,提了口气,高声喝道:“岐山圣地,不是尔等私斗之所!”
庸磐闻声,转过头看了一眼,见到只是两个毛头小子走近,便无意理会,一掌拍向秦世甫。
秦世甫接下这一掌,对姬桓大喊:“子昭兄弟,好意心领,此事与你无关!”
庸磐秦世两个人各自拼命角力,眼见就要用上夺命的招数。
缙黎随手几拳打翻围过来的犁灵卫士,两人堂而皇之走过去。
姬桓随手分开打在一起的庸磐和秦世甫,向后者问道:“世甫兄,可曾在殿中见过一个金属做的箱子?”
虽说此前就在庙里打了一架,但不管是姬桓还是缙黎,当时都未尽全力。
秦世甫惊讶之余,还是回忆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没见过这种东西。”
听他这回答,姬桓和缙黎都皱起了眉,却听背后庸乔儿忽然大喊:
“子昭公子,我阿父来了,你快跑,这儿有那个怪大叔顶着就行,咱们到时候老地方见!”
这话一出口,除她以外所有人皆是一怔。
缙黎反应过来后,不禁失笑——姐姐,你练的招数是叫“祸水东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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