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与纪飞霜要决一胜负,再犹豫不决等于束手就擒了,季怀忧也不再攒钱准备购买天心派的阴神法或是等斗剑择师之期,直接从识神千千那里获得了新的修行法门,决定修行那个幕后黑手安排的功法。
这门功法名为《正信决疑经》,粗略一扫,经文内容洋洋洒洒,居然有数万字,而且其中绝大部分文字与修行无关,而是在讲如何正信决疑,真正凝煞炼罡乃至结丹的法诀倒是只有一千余字,附在最后。
玄门功法大多有自己的一套道理,不然也修不出什么门道来。但他们的道理只是浅尝即止,寻常道门世界观、人生观罢了,就算不接受它的道理,也不妨碍修行。就算不认为善恶有报,也不妨碍你修出对应功法的真气来。
而这门《正信决疑经》却不然,按照功法序言所说,若不能理解正信决疑的根本道理,强行去练,只会走火入魔。
看到这里,季怀忧顿时起了兴趣,继续看下去。
《正信决疑经》正文分为疑信入门、正信扩信、正疑何疑、正信决疑四篇。
疑信入门,邪、正之关非小。故曰:正人说邪法,则邪法亦正;邪人说正法,则正法亦邪。语不拘正,必归正经;玄黄何色,必以白分。贲本无色,白任玄黄。玄黄之可白者,即玄黄之难白者也。至人粹之,君子绳之,圣人时之;三者本一而不妨三之。以明暗推裁,君子可白,圣人难白;圣人可白,至人难白。无妄者,真妄之所不得论也;无息者,动静之所不得论也;无咎者,吉凶之所受正也;君子者,至人、圣人、帝王、鬼神之所受白也。咎之难居甚于凶,无咎之可安甚于吉。夫咎非其人之尤,而其神自白之也。疑信、邪正,莫严于此间矣。
这就是《疑信入门篇》想要说的道理,大意是疑信、邪正这些对立的事物固然对立,却又不完全对立,可以相互转化,而转化的关键则在于论者自身。
《正信扩信篇》则是通过若干事例,阐释了“小中见大,大中见小。虚中见实,实中见虚。本无大小,不烦善巧。本无虚实,不息真一”的道理。
这些理解起来也不难,无非是眼见未必为真、不见未必为假,透过现象看本质罢了。
《正疑何疑篇》开始难起来了:疑何疑?谁非可疑?又谁可疑乎?善疑者,不疑人之所疑,而疑人之所不疑。善疑天下者,其所疑、决之以不疑;疑疑之语,无不足以生其至疑。新可疑,旧亦可疑;险可疑,平更可疑。为其习常,故诡激以疑之。诡诡成习,习为嗢噱,故不如自然疑之至险至新也。旧而新者,新遂至于无可新;平而险者,险遂至于无可险,此最上善疑者,入此谓之正疑。知此正疑,而古今之参参差差千百疑人者,皆可因疑疑之矣。
道理还是那些道理,理解起来不甚难,难的是很多时候你以为自己懂了,实际上懂得不多,你以为自己不懂,而你真的不懂。
更可怕的是,道理是真的懂了,运用到实际上,又不会了。
最后的《正信决疑篇》就是附录的修行功法了。
如果说前面的道理已经与玄佛各家不同,《正信决疑经》的修行部分,更是与众不同。
寻常功法,入门之时,无非是练气或炼神,练气是按照对应法诀练出一道特定属性的真气来,炼神则是存神观想,祭炼出一道种子真符或是观想图录,又或者二者合一。
而《正信决疑经》的入门要求则是,修行者在自己内心找到一个疑问。
这个疑问必须是自己发自内心的疑问,不能是随便提出的,像是天上有多少个星星这种自己实际上并不关心的问题。
也不能是轻易就能解答的疑问,像是自己的老师今年多大了,这种问一问老师就能知道答案的疑问,也不符合要求。
还不能是永远无法解答的疑问,像是某个走火入魔后魂飞魄散的人死前到底在想些什么。
对此,《正信决疑经》给的建议是,就选择自己心里浮现出的第一个疑问。
那还用说吗?季怀忧毫不犹豫地就选好了疑问。
然后按照法诀,将这一缕饱含疑问的意念按照特定的方式打入自身真气,再对真气进行精炼,这就形成了一个“煞种”,接下来就可以去百丈崖,通过这一缕煞种汲取煞气了。
不同于其他功法对煞气有特定的要求,《正信决疑经》所需的煞气种类并不固定,根据修炼者自身凝结煞种所用的疑问不同,所需的煞气也不同。
故而,季怀忧在前往百丈崖这类富含各种煞气的修行宝地之前,需要什么煞气才能凝煞,功法的创立者也好,自己也好,都是无法知晓的。
吩咐侍女守好翠云岛,季怀忧驾着浮云飞舟,便飞向百丈崖。
到了百丈崖,崖洞大多空着,只有少数崖洞亮着照明符,表示有人。
季怀忧随意选了个崖洞落身,吸取教训,布下守护阵法,安上紫游丹,这才开始汲取煞气。
面向崖后的深渊,眼前如有一道漆黑幕布,无远弗届,仿佛自九天之上至九地之下,皆被煞气笼罩。
这自然只是一种错觉,百丈崖煞气升腾至最高点时也不过高出悬崖顶部数十丈,离天穹还有不知多远。
说起来,洞天之中,苍穹有多高,倒是一个值得思量的问题。
洞天的边界是什么样子的呢?天上的日月星辰是真实的吗?
或许是受了《正信决疑经》的影响,季怀忧一时之间,心中生出了数之不清的疑惑。
不过,这些疑惑等以后修为境界高了,自然就会知晓,当务之急,还是快些凝煞。
盘坐在崖洞口,季怀忧指尖翻飞,掐出种种指诀,操控着煞种离体而出,悬浮在身前三尺之外的虚空中。
那一缕煞种无形无色,季怀忧也只能通过阴神感应到它的存在,煞气同样如此,有些煞气有形有色,有些煞气则无形无色。
煞种悬浮在百丈崖中的煞气从中,受各种煞气翻腾的影响,仿佛在漂浮海面之上,不停上下波动。
丝丝缕缕的煞气从中流过,却又被煞种排斥出去,只从颜色辨别,就有七种煞气不被煞种接受。
季怀忧心生不妙之感,若是煞种选择的煞气是什么稀缺的种类,那就麻烦了。
果然,煞种在煞气海洋之中浮浮沉沉了接近半刻钟,却一丝一毫煞气都不曾吸纳入内。
又过了半刻钟,煞种才如梦初醒一般,忽然一个颤抖,而后开始更加快速地吞吐煞气,本来透明的颜色也渐渐被染成黑色。
收回煞种,季怀忧记下那种煞气的特征,乘舟回到崖顶,沿着悬崖边缘飞了数里,找到了一处界碑。
界碑上是密密麻麻的图文,记载了数十上百种煞气的名字与特征,若是无法辨认,还可以输入一丝煞气入内,界碑上对应的煞气名字就会亮起。
这种界碑虽然只炼入了一道最基本的禁制,但也算是一种最简单的法器了,在百丈崖顶每隔百里就有一处,专门用于帮助内门弟子分辨煞气种类。
季怀忧把界碑上的图文浏览一遍,没有找到对应特征的煞气名字,这才输入一缕煞气,随后界碑上亮起四个字:幻形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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