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同学以为“炊事员”已经是命运开的最大玩笑时，他才发现“命运不过是小孩子顽皮的双手”是真的至理名言。
你永远不知道那个倒霉孩子下一秒会怎样坑爹，也许是将姐姐的贴身衣物当成奥特曼的面具套在头顶，也许是用墨水涂满雪白的墙，或者把自己的排泄物装在罐子里，然后放进冰箱。当你闻到屋子里若有若无的臭味，兴冲冲打开冰箱时，发现原来并没有榴莲。
一六六团常年缺编，建制人数远少于同级别部队，全团就没有过兵力破千的辉煌，人头数稳固在八百上下。可以容纳一千二百人同时就餐的上下三层食堂，从来不曾彻底开放。单单投用一层大厅已经绰绰有余。相应的，炊事班的编额也是同等减扣，加上新来的林一物，再把司务长也算上，勉强八个壮丁，一个正经班建制都凑不齐。
不同于一般班集体的三级制：班长、副班长、班员。一六六团炊事班的职务等级划分让人眼花缭乱：担任司务长也兼着炊事班长的，就是把林一物从招待所领回来的那个上士，向远；中士白兰德，给养员；两名炊事员，中士刘丰，下士当麻；司机钱二，中士；唯一的女同志柳一，上士仓管，好像跟司机是姐弟；上等兵沈浪，清洁员，不过他本人是拒绝这个职务称呼的；以及新成员，新兵林一物，暂时划分为机动人员。
关键的是，这不仅仅只是工作内容的区分，更是炊事班内的地位排序。班长是老大毋庸置疑，仓管和给养员属于第二序列；第三档次炊事员；司机和清洁员谁的级别更高一点，尚不清楚，能明确的是，这俩肯定不是垫底，后面还排着老末：林一物。也就是说，林同学先前还瞧不上眼的炊事员，竟然是比他“高两个级别的领导”。
林一物很早就有参军的打算，自然也了解过军营相关的知识——但炊事班的生活着实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
每日凌晨四点，负责打鸣的公鸡都还没醒，林一物就得被迫醒来，不是被闹钟叫醒，就是被同屋的钱二踹醒。然后到食堂大楼背面的后厨通道做菜品验收——战士们六点半开始晨间操课，七点十分第一批早餐就要摆到恒温餐台上，那意味着炊事班五点半前就要开始运转——而在此之前必须要将当日食材准备妥当。
倒也不用炊事班自行出门采购，十一集团军已经跟绿源公司签订了长期配送合约，章丘这块很有名的一家农副产品公司。每支有独立营地的部队都由该公司安排一个专门的团队对接。除了粮油面粉这些能囤积的物资，例如蔬菜鱼肉基本都是每日配送。
绿源公司虽然是大企业，但仍然有着市井小贩一般的习气，似乎商人自将“无尖不商”误解成“无奸不商”后便染上了奸猾狡诈的顽固癌症，缺斤少两已经成了深入骨髓的经商圣经。
说好的两百斤青菜，他给你连装菜的筐子也算上凑重；收的是新鲜海鱼的价钱，送来的却是上个月的冻货；要的是纯天然果蔬，他拿着被虫子咬成渔网的菜叶跟你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无公害……
内行人都明白，大农副公司的菜品成色大多还比不上小贩小卖，在价格上也占不到任何优势。但最后如部队这样的大单位、企业往往还是选择公司配送，一则小商户的供应量有限，很难满足动则数百人过千人的食材需求；二则需求范围太大，从蔬果鱼肉到粮油蛋面、酱醋盐料，也就大公司能全数涵盖；三则是领导的饮食自然不同于一般员工的，拜托大公司更可靠。
反正不花自己钱，甚至偶尔还能夹带点私货，炊事班的小小士兵同志们，也没想过去试图改变上级领导的决定。菜品验收工作，能做的就是把握住最后一道关口。
以往都是炊事班七人轮值验菜，林一物跟着学习了三天之后，就被众人寄托了独当一面的期许——轮值收菜，得少睡一个多小时。倘若碰上集团军发放特殊补给的时候，起床时间得再往前推一个小时。
四点十五，绿源公司的冷藏车准时出现在后厨通道。早早候着的公司员工们麻利地将一筐筐菜品卸车，整齐地码放到通道前。
在绿源和集团军签订的合约中，不仅仅只是菜品配送业务，还包括食材的处理加工、货物的搬运等等，为便于工作开展，绿源公司安排了四五名员工直接住在了一六六团的炊事班宿舍，以供差遣。
跟车的业务经理是个近四十的矮壮汉子，照例凑到林一物面前递烟，笑呵呵道：“马班长，来一根。”
林一物试图纠正过“班长”的称呼，无果，正牌班长向远对此没发表意见，也就随他去了。
他照例说了声“谢谢”，摆手拒绝，从角落里搬出台秤，立在后厨小门和菜筐中间。绿源的经理招呼着伙计们将鲜菜一筐筐摞上秤，林一物对着配送单勾勾画画，不时伸手从菜筐里掏出一只只沉重的冰袋。
经理忙挠头赔笑：“抱歉抱歉，睡糊涂了。”
林一物不置可否，菜贩子的话要是能信，葡萄都能当菜炒。
“王经理，这鱼不对啊。”
“哪里不对？这斤两也是足足的，你看这鱼眼睛、这鳃，新鲜着呢！”
“不是这些，”林一物将两筐小黄鱼拖下台秤，数出十条来扔在秤上，“单子上写的是四两重小黄鱼，这哪是。”
一点一公斤。
“王经理，这二两个头的和四两个头的，价格差多少您清楚吧。劳驾您辛苦，换一批足秤的。”
“马班长，您看这都出库了，来回折腾怕是不好卖了……”
林一物直接在验收单上小黄鱼一栏画了个叉。
“下一个。”十六岁少年面无表情，稚嫩的面孔在崭新军服的映衬下，别有一番气势。
……
验收在五点半结束，炊事班的众人陆续出现在各自的岗位，一六六团官兵食堂一楼，也被各处灯光渐次点亮，在昏沉的黎明里宛如将息的灯塔，散出独属于此间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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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魔法纪年的第九区，在曾经联邦政府的带领下，无论是魔法师、熟瓜还是生瓜，都已经与运动彻底抛开关系，在他们看来，运动这种行为无异于在大街上裸奔。
还保有锻炼体魄传统的，也就剩下一些暴力机关。军队毫无疑问是其中之一。
单双杠、低桩网、云梯、攀绳、高低板在训场上鳞次栉比地排列着，耀眼的恒星光芒直射在训场的柔软细沙上，即便有着联邦固有“恒温”魔法的抵御，仍是透出一股难耐的炙热。
可把新兵同志们苦坏了。
为期一周的短暂新训，并不能使他们的体魄得到肉眼可见的强健，偏偏就给他们直接扔到老连队里跟老兵们同训同练。跟不上进度就各种“加餐”。
每到午后的操课，沙训场的单杠上就挂满了新兵蛋子，远远望去，就像一条条挂在恒星底下（太阳底下）晾晒的咸鱼。
也不知道是哪个前辈想出的鬼点子，为激发新兵的潜力，凡是吊杠，必定有两个老兵在底下抱住他的双腿，一旦新兵抓杠不住，必要砸在沙地上摔个狗吃屎。据说是上个纪元里部队的老传统，一直延续至今。
“扑通！”
一条咸鱼砸进沙土里。
老兵松开抱住咸鱼尾巴的手，喝道：“起来！一分钟都吊不住，跟个娘们一样！”
咸鱼趴在沙地上，浑身颤抖，半天也不肯爬起来。
老兵用军靴坚硬的鞋尖踢在咸鱼的臀部，“叫你起来，听见了没有？”
没反应。
老兵不耐烦地抓住咸鱼的腰带，一使力单手将他提溜起来。
“放我下来！”咸鱼这会儿又像是变成了一只被人抓住龟壳的王八，四肢在空中笨拙的挥舞。
“哦。”老兵听话地松开手，“嘭！”，王八砸进沙土，重新变回咸鱼。
咸鱼挣扎着翻身坐起，双目通红，愤恨地直视老兵。
“怎地？不服气？”
“我是尊贵的魔法师！来参军是来贡献我魔法力量的！不是来学你们这些粗鄙的野蛮人的！凭什么让我们练这些没用的破玩意！”
“哦，魔法师？”老兵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老张，你见过这么弱的魔法师吗？细胳膊细腿的——不行，笑死我了，扶我一下。”
在咸鱼所接受的魔法教育里，魔法师的强弱与身体强度毫无关系，在他听来，老兵的话只是一种羞辱。
“我要跟你决斗！”
老兵平缓了好一会才直起身，像是没听清咸鱼的话，问道：“你说什么？”
“我要跟你决斗，敢不敢？”咸鱼咬着牙齿，一字一顿。
老兵转头看向老张，说：“不是我挑事啊，实在这群娃娃太不懂事，不管教下不行。”
“下手轻点。”
……
沙训场上除了各式器械外，还有块相当大的空地，午训的士兵们很快就围出一个临时决斗场地。
新兵们很团结地聚在一块给咸鱼同志加油打气，和老兵泾渭分明隐隐对峙。新兵下连的这些天，没少受老兵欺负。
相较起来，老兵们更像是观众，各寻了绝妙坐席，或坐双杠上，或坐云梯，恨不得再抱个西瓜摆足看客架势。
等不多时，老张从连部取来一只通用型护腕魔具，递给咸鱼，比斗正式开始。
比斗中的老兵也不是那种没本事输不起的假把式，不急着抢在对方魔法术式构建完成前打断，甚至还好心提议着：“要不要给你先放两个魔法熟悉一下？”
“用不着！”咸鱼大声回应，魔法术式同时构建完毕。
大地类沙系魔法，沙雾。在沙训场的环境下，发挥了极好的效果。
银白色的细沙背离引力的牵引，缓缓浮空而起，将长阔五十米的决斗场笼罩遮蔽，挡住场内场外所有人的视线。
“这家伙魔力很强啊，这个范围的沙雾，快到中级魔法师了吧。”
“扁他扁他，让他瞧瞧魔法师的厉害！”
随即一股浓郁的魔力在咸鱼身侧聚集，片刻后凝聚出一杆尖锐的沙制长枪，魔法“凝沙”的基本应用。旁人看不清沙雾中的景象，但这是咸鱼的主场，每一粒细沙都像是他展开的感官系统，清晰地向他反馈着老兵的一举一动。
还在原地。
魔法“加速”，沙枪凭空获得初始动能，疾射向老兵。
“咚！”
一声沉闷的低响，咸鱼并没有得到沙枪刺透老兵身体的反馈讯息，反而感知到老兵在向他高速移动。
他是怎么躲开的？
两人事先拉开了三十米的距离，他不相信这个距离老兵能仅凭肉眼捕捉到沙枪。
一杆沙枪再次凝聚射出，依旧扑空。老兵已经逼近身前五米。
起！
一堵二十公分厚的厚实土墙迅速拔地而起，稳固地矗立在咸鱼身前。
“看你怎么破，死蛮子……”
还不等咸鱼露出得意的神色，轰的一声巨响，一只沙漠迷彩色的军靴凶狠地洞穿了土墙，犹有余力地砸在了他的小腹上。灵湖受击，魔法“沙雾”得不到魔力维系，缓缓飘落在地。
尘埃落尽。
咸鱼抱着肚子蜷缩在地，满脸痛苦以及不敢相信。
在一众新兵吃惊的目光中，老兵蹲到咸鱼面前，低声嘲讽道：“谁教你的，魔法师只会站桩输出？你就不能挪个地儿？”
“还有，你以为练蛮力的我，就不懂魔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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