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家献上的大宅占地颇广,内里除了精美的屋舍楼阁外,还有一片面积不小的林子,以及一处有明显改造痕迹的小湖。
武家搬过来后,少年就在湖边的院落中住了下来,对于家中诸事,他都不去参与,只将二哥的一双子女带在身边,指导练功习武。
两个小家伙年岁都不大,姐姐九岁,弟弟只有六岁,对于这个突然变成神仙的三叔有着些许的畏惧,但更多的是好奇。
看着武青松拉着两个孩子讲故事,杨芳心里不免有些吃味,但有姐妹俩一同侍寝时,便主动的将最后那几下让给孙伊纯,期待着能让自家也添丁进口。
武家现在的事务分作两摊,双溪村和城外那处庄子都交给大哥武青杉打理,二郎武青柏负责武馆的重建。
待到月末,武青杉续弦之礼,冠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齐聚武家,各家家主以及镇抚司诸位顶层都是备了厚礼前来祝贺。
武青柏在门口迎接宾客,瞅着一个个往日根本高攀不起的人,对着自己作揖行礼,心中那份惊喜难以言喻,但表面却是恭恭敬敬,一点礼数也不敢差着了。
新娘子出身小户,能攀上这门亲事,全家欢天喜地,虽是予人续弦,而且武家大郎年岁也有些大,但毕竟是仙人至亲,任谁听了都要赞声运气好。
正在内堂里安坐的少年,忽然感知到大门口处传来一阵灵气震荡,心有所感,忙起身出去。
门外段连胜陪在一个皓首老道身旁,武青松见了,忙过去躬身行礼。
“小子武青松拜见师兄,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少年只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座高山,磅礴的灵力不断从那老道身上鼓荡而出,好似暴雨前的狂风,让他感觉到莫名的压力。
皓首老道正是冠柳城的驻守修士岚山,他昨日才返回城中,便听闻双溪村出了一个练气士,年不过十七,又逢今日续弦冲喜,就也过来予之庆贺。
岚山修士穿着一身浅青道袍,皓首白须,慈眉善目,笑意盈盈的瞅着面前少年,赞叹道:“果然是少年英雄,师弟小小年纪便有这般修为,真真叫人惭愧。”
“小子初入练气,可当不起师兄谬赞,快快请进。”
“老夫才有所进境,现下境界不稳,灵力有些狂躁,便不进去了,怕搅了大家的兴致。”
说着,老道取出一柄小巧团扇递给武青松,道:“这把小扇倒也有些趣味,就送给新人,以为祝贺。”
少年心道难怪,便也不在勉强:“师兄能来,便是天大之幸,可不敢再要什么礼物。”
武青松拿眼睛去瞅,只见那团扇装饰精美,扇面上绘着十几只栩栩如生的金燕,虽看不出什么门道,但他却敏锐的感知到其中有些许的灵力波动,显然非是寻常的事物。
“师弟莫要推辞。”岚山将那扇子塞进少年手中,笑道:“待师弟闲下来,便去我那边,咱兄弟二人,把酒言欢。”
“能得师兄指教,是小子的荣幸。”
瞅着那老道飘然飞远,武青松这才松了口气,拉着段连胜往里走,边走边道:“岚山师兄修为精深,小子只觉山岳压顶,不敢轻动。”
“师兄回来时,咱也是大吃一惊。”
段连胜点头附和:“驻城修士莫不是熬着年岁等死,岚山师兄还能再有精进,足见其道心之坚,更胜磐石。”
待到礼毕开席,各家的家主便带着自家得意子弟来与仙师见礼。
段连胜坐在一旁,挨个予武青松介绍。
少年只与各家话事人说了一句:“武家日后由我二哥武青柏主事,还要劳烦诸位多多帮衬。”
武青柏整顿仪容,收敛表情,不亢不卑的与各家见礼叙话,倒也做的滴水不漏。
宴席直到深夜才散,等宾朋尽去,武青松便将家里人都唤出来。
新入门的媳妇穿着大红的褂袍跟在武青杉身后,怯生生的瞅着那边的少年。
武青松满脸喜气的先予大嫂见礼,笑道:“之前琐事缠身,没来得及与嫂嫂祝贺。”
说着,少年取出岚山送的那柄团扇,交在新人手里。
“这是驻城修士送来的贺礼,扇动之时有清风拂面,可消心中烦闷,使人心静神舒,非是寻常物件。”
新娘子看着手中小扇,有些羞涩的瞅着自家夫君。
“三弟给你的,你就好好收着。”
武青杉笑呵呵的瞅着续弦之妻,长相虽比不得三弟那两房媳妇,但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又是二八芳华,楚楚动人,不由得心火大动,只想着赶紧去圆房。
“多谢三叔。”新入门的媳妇羞涩还礼,双手攥着那扇子,心里美的很。
少年回到娘亲身边,收敛笑容,严肃说道。
“我日后常在宗门,少能回来,家中诸事皆有二哥掌管,王家与我正妻娘家苏氏是姻亲,要常常走动联络,莫要生疏了。”
“伊纯二舅乃是洪流镇抚司副统领,冠柳镇抚司当要予咱家几分薄面,但咱家切不可仗势欺人,若给我知道哪个子弟行那纨绔之举,莫怪我不讲情面,清理门户!”
“冠柳各行皆有世家把控,咱家切不可无端染指,当以农为业,以武立家。”
“咱家人丁不旺,两位哥哥当要努力生养,若遇困苦之家的子弟,收养也行,拜师也可,但要考校品行,当心所传非人。”
说着,少年看向自己二哥。
“武技功法,除去几本作为自家传承的,其他皆可授予外人,不可藏私,更不要偏颇,须知,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顿了顿,武青松又看向大哥:“双溪村马家那处宅子赠予村保安伯,咱家圈地买人,不可触碰他家利益,有他看护,那边当无大事。”
“年后我便要赶回洪流,剩下这月余时间,我当仔细指导大家锻体练功,每日下午,在湖边考校进境,磨炼技艺。”
说完,少年挥了挥手,家人各自散去,只留许陆督促下人收拾整理。
搬到这边后,武家买了不少丫鬟仆役,都暂时由老六管着,这让他不免又开始担心少年走时,会把自己给留下了。
于是,他便寻思在这些下人中寻找个精明伶俐的提做管事,可惜看来看去,却是没一个是能担当大任的。
正在此时,何氏突然从后面走了出来。
老六连忙行礼,并问道:“二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现下,除了下人还在忙碌外,主人家都该就寝,对方突然过来,必然是有什么事的。
何氏犹豫了一下,脸上带着几分腼腆:“也没什么事,就是看看收拾的如何了。”
“这种粗活,有咱盯着便好了,自当作的利利索索的,二夫人不必惦记。”老六忙赔着笑脸,道:“下人都是才买入府的,干起活来不免有些粗手笨脚,过一阵便好了。”
何氏瞅着那些端碗捧碟的仆役,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对许陆说道:“我族中有一远房的堂亲,求到我身上,想谋个差事,他人还算机灵,待人做事也靠谱,我就想着……”
说到这,何氏停顿了片刻,面色有些纠结。
老六却不接话,只等着她把话说完。
“想着你迟早要跟三叔回去洪流城,这府中上下许多人,总得有个管事的,怎好总是劳烦你,便想着让他过来。”
老六一听,忙点头笑道:“二爷当家,这府里除了老夫人,便是二夫人说的话最当用,这点小事,您吩咐一声便是了。”
顿了顿,老六继续道:“明日,请二夫人把人唤来,咱予他好好交接一番。”
何氏松了口气,笑道:“那明日我便让他过来,你予他多教教。”
许陆忙推辞:“咱也没啥教的,只把主子吩咐的事仔仔细细的办好,便是了。”
瞅着何氏走远,老六心里老大一块石头落地,喜滋滋的瞅着周围:“都仔细着点,莫要偷懒,赶紧干完,好早点睡觉,明天还许多活呢。”
第二天,宁泰去林子里食气回来,便瞅见许陆正与杨芳对练,两人各拎着一口木制的长刀,互有攻守,倒也似模似样。
“老六。”少年皱眉问道:“怎地不在前面忙,倒跑我这来了。”
老六忙收了招式,倒提着木刀,躬身答道:“二夫人寻来一人做管事,咱便赶紧过来伺候主子了。”
“从哪寻来的?”宁泰愣了一下,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二夫人族里一房远亲,四十出头的模样,还挺沉稳的。”老六凑到近前,弯腰低头,笑道:“我予二爷说了一声,这人他也是知道的。”
“嗯,既然二哥知道,那便没事了。”
说着,宁泰往屋里走,来到门口,又回头招呼。
“芳姐来教我练字,趁着这段时日无事,我可是要好好改改字丑的毛病。”
“练字还得人教?”杨芳撂下手里的家伙,走过去,问道:“是不会拿笔,还是不会研墨?”
“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来你就来。”
少年翻了个白眼,扯着女子的手便拉进屋里,又回头关上门。
老六瞅着那紧闭的大门,忙转身来到院子大门口,扯了个小凳坐在门边,靠在墙上假装睡觉。
待到晌午时分,宁泰伸着懒腰从房中出来,走到院子门口踢了一脚睡死的许陆。
“少爷。”老六慌忙起身,将那小凳踹到一旁,躬身等着吩咐。
“随我去拜会驻城修士。”宁泰一边说,一边取出几幅之前得到的字画,交在许陆手里,道:“咱只有这些俗物,师兄当是不能嫌弃的。”
老六双手捧着画轴,默默跟着少年出了府邸,顺着大道往冠柳城南面走去。
岚山住在闹市中的一处道馆中,周围尽是摆摊的小商小贩,往来行人如织,喧嚣热闹。
道馆不算大,除了前殿,便只有后面三间小屋,四周围墙上长满了不知名的阔叶藤蔓,院子里种着几株老松,枝桠舒展,冠若伞盖,投下大片的阴影。
前殿门口高大的门槛上,一名小道童正斜靠着门框瞌睡,宁泰来到近前轻咳了两声,那道童恍惚的睁开眼,抬头一看,见那宛若巨人的少年,顿时清醒过来。
“上香还是祈愿?”道童站起身,揉了揉眼睛,问道:“求签的话,今天是不行了。”
“在下是来拜见岚山师兄的。”宁泰略拱了拱手,笑道:“不知师兄现在可方便?”
“老神仙跟咱提过,说你来了直接去后面就行。”
小道童好奇地打量着面前体型魁伟的少年,又瞅了瞅后面那老仆,伸手指了指后面:“但只你一人能进。”
宁泰点点头,将那几幅画轴接过来,嘱咐道:“在这里好生候着,莫要惹事。”
老六连忙答应,瞅着少年拐过墙角,便笑嘻嘻的看向旁边的道童,问道:“小孩,这馆里就一你个人?”
那小道童翻了个白眼给他,转身进了大殿:“关你屁事。”
老六心道:“你给老神仙看门,我给小神仙当仆,咱俩一个品级,你他娘的骄傲个什么劲!”
但他却是不敢把心里话讲出来,瞅了瞅大殿里供的神像,咂了咂嘴,转身来到道馆大门口,一边听着摊贩的吆喝,一边呆呆的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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