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泰在去镇抚司报备时,既没看着冠柳城统领,也没见到驻城的仙师,但当三人才找了家客栈住下,便有人登门拜访。
俗话说: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师。
镇抚司统领段连胜年近七十,面对差几个月十七的少年,也要执晚辈礼,口称师兄。
“才回镇抚司,便得到了消息,急忙就过来了,未能恭迎大驾,还请师兄莫要见怪。”
“段统领年长于我,小子怎好以师兄自居。”少年考虑日后武家要在冠柳扎根,对这老头格外客气:“之前还想着今日没见到前辈,改日当要再去拜访才对。”
“师兄年少有为,前程似锦,在下迟暮之年,庸庸一生,可是没脸要这辈分。”段连胜拱手低头,只把身段往低了放。
“段统领早我许多年入门,便是小子现下有些成绩,但论资排辈,也该叫声师兄的。”宁泰扶着老者坐在一旁,吩咐杨芳去叫店家上茶来:“这趟没见到驻城的修士,听闻是外出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岚山师兄前几日领了宗门任务,具体何时回转,却是没有言明。”段连胜虚坐在椅子上,塌腰低头小心翼翼的答对:“不知师兄这趟过来是为何事?若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只管吩咐便是。”
见对方执意称呼自己为师兄,少年便也不再多说,只点头道:“我本是双溪村人士,思乡心切,便寻思回来,只是……”
段连胜微微挑眉,试着问了一句:“双溪村正归冠柳辖制,师兄族中若有不谐,在下自当全力协助。”
他一进来便瞅见这少年胳膊上戴着孝布,心说若是病故老死便也罢了,可一旦是因着其他的缘由,正该落在自己头上,这事他是怎么也躲不过的。
“虽有家丑之嫌,但归根结底是源于外因,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宁泰将武家发生的事毫无隐瞒的说了出来,最后来了一句:“明日,咱便要去寻那伤了我二哥的家伙问清缘由,若真是滕家在背后挑唆,说不得就要他全家去陪马家一同上路了。”
“滕宽那纨绔,咱也有所耳闻。”段连胜听的满头冷汗,却是毫不犹豫的开口说道:“心窄气短,这事怕是他还真做的出来,只是,滕家向来家风淳朴,与人为善,且与岚山师兄多有往来,这事怕还是滕宽一人之过。”
“哦?”听老头这番说辞,宁泰知他有意袒护,便沉吟道:“那就等岚山师兄回来再说,我却也不急着回洪流,当要将家里安排妥当才行。”
“此事不如就交给在下处理。”段连胜起身道:“定给师兄一个满意的答复。”
少年跟着站起来,挡住他刚要拱起的双手,道:“这些破烂事,怎好麻烦段统领。”
“职责所在,不敢推脱。”段连胜沉着脸,严肃说道:“怎能任由奸佞祸乱乡间。”
“那……”宁泰点点头:“……就麻烦段统领了,回头小子自有酬谢。”
“分内之事,可不敢要师兄分毫。”段连胜后退一步,拱手道:“咱这就去处理,师兄且放宽心。”
“明日一早,我要去二哥那边,若有结果,还请段统领往那边跑一趟。”
段连胜答应了一声,又与旁边两女行礼作别,这才转身离开。
“这人怕是与滕家有些瓜葛。”杨芳瞅着那关门离去饿老者,撇嘴道:“什么家风淳朴,世家大族哪有一个好东西?”
“话不能这么说。”宁泰苦笑道:“这世上总还是好人多一些的。”
顿了顿,少年继续道:“镇抚司也好,各个大族也罢,我家若想在这冠柳扎根,总是要与这些个打交道的,若给我一下子得罪死了,日后怕也不好相处。”
“且看他如何答对我吧。”
一夜无话,第二日宁泰三人早早便来到武青柏处。
见二哥气色比昨日略好了些,少年心中安定,知道该是无甚大事。
一家人刚吃了早饭,许陆便过来通传。
“少爷,镇抚司统领过来了,还带着仨人。”
“快请。”武青松点了点头,转身对二哥言道:“二哥不忙进屋,且在这待会。”
武家主母听有官家的人上门,忙带着三个儿媳进了后宅,只说这些外事,便该让男人去处理,她这些妇道人家,可不好抛头露面。”
武青松让两个哥哥坐在上首,自己则站在一旁,瞅着段连胜带着人走进来。
三个跟着镇抚司统领同来的人中,一个年岁颇高,怕要有六十出头,鹤发童颜,穿着朴实无华。
还有一个四十出头的汉子,身材高瘦,面白无须。
另一个是下人打扮,但身材壮硕,步履沉稳,显然是身手不俗的练家子,他手里拎着两个四四方方的木盒,恭恭敬敬的落在最后。
“这么早就过来,若有打扰之处,还师兄请莫怪。”
段连胜躬身施礼,随即转身介绍一旁的老者:“这位是阳河镇滕家家主腾冲,这是他儿子滕顺。”
没等武青松说话,腾冲便带着儿子跪地磕头。
“庶子滕宽,奸行佞为,教唆小人赵光明,伤了仙师至亲,滕家上下惶恐不安,还请仙师责罚。”
少年冷笑一声:“庶子?我怎么听说滕宽是你家少主来着?”
“招摇撞骗之言,我家嫡子乃是腾顺,滕宽庶出,不入祖籍的。”腾冲抬起头来,竟是老泪纵横:“还请仙师明察。”
武青松没有言语,只扭头看向一旁的段连胜。
镇抚司的老统领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滕宽生母乃一丫鬟,生育时便死了,滕家珍惜骨血,就一直养在族中,又不想家丑外扬,才没对外言明。”
“原来如此。”少年点点头,道:“那滕家如何个说法?”
“老朽治家无方,愿奉上冠柳城一座大宅,以慰武二爷伤痛,另筹购一处院落重开武馆。”
腾冲对着后面那下人使了个眼色。
那下人忙将手里盒子摆在前面,打开来,露出里面两颗新鲜人头。
腾冲趴伏在地,言道:“老朽昨夜手刃此二贼,以正家风。”
武青松回头看了看二哥,见他点头,便伸手扶起滕家家主,言道:“老家主快快请起,既如此,那这些破事便算是翻篇了。”
扶起老的,少年又去扶小的,笑道:“宅子我家收了,武馆便算了,原来那处就挺好,我武家也无甚底蕴,只些庄家把式,可撑不起太大的场面,滕家这份心意,小子心领了。”
“师兄若不收,可叫滕家无法安心了。”段连胜取出两份地契,恭敬递过来,道:“两处都已写在师兄名下,今日便能收拾利索,只差些使唤的丫鬟仆役,却是没敢自作主张。”
武青松接过地契瞅了瞅,确实都已经写在了自己名下,便点头答应下来:“那便却之不恭了,日后,我武家扎根冠柳,还要两位多多照护才是。”
段连胜松了口气,笑道:“武家有师兄为支撑,成就世家指日可待,到时还要武氏族人多多照顾才是。”
“段统领为着我家的事连夜奔忙,小子着实感激。”
武青松翻手取出一柄宝剑,双手托着递到段连胜面前,笑道:“些许心意,聊表感谢。”
“这……”段连胜瞅着面前长剑,寒光凛冽,连剑鞘上都镶满了宝石,一看便知是不可多得的上好兵刃,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来:“……本是分内之事,受之有愧啊。”
“统领就别推辞了。”少年笑道:“一会儿,小子要去拜访王家,却是不熟悉路径,想请您老同行,如何?”
“王家?”段连胜愣了一下,问道:“可是王老统领家?”
“正是。”武青松点头,道:“我正妻出自洪流苏氏,与王家是姻亲,本该昨日就去拜会的,因着些琐事,却是没来得及。”
“今日恰巧无事,便与师兄一同去拜访。”段连胜笑道:“前段王老过寿,还听他说起过,有苏氏的人要来的,没成想竟是师兄。”
说到这,段连胜瞅向一旁的腾冲,笑道:“滕家主便请回吧,余下的事,我来处理,这趟回去可要看顾好自家子弟,莫要再惹出什么是非来。”
“自当好生管教。”腾冲感激的向对方拱了拱手,又向武青松兄弟三人躬身行礼,随即带着儿子匆忙离去。
武青松将那两份地契交给二哥,嘱咐道:“今日仔细收拾,明日我们便搬过去。”
随后,少年唤来杨芳与孙伊纯,三人一起由段连胜领着,去王家拜访。
杨芳本意不想去凑这热闹,奈何孙伊纯非要拉着她,便也勉强同意了。
出来时,宁泰叫上了许陆,以备处理些杂务。
老六乐颠颠的跟在几人身后,手里捧着几样早就准备好的拜礼,昨夜没跟在主子身边,可把他闹心坏了,生怕少将将自己给留在冠柳。
虽说当奴仆的,任由主人家处置,正是活该,但若能跟在练气士身边,自然比别处要好的多。
路上,段连胜予少年说了不少冠柳的情况,各家是何根脚,哪个与哪个有些旧怨,谁家和谁家是同宗一枝,这户做什么买卖,那户靠什么营生。
宁泰虽听的不甚明白,但也清楚这冠柳各家的关系错综复杂,看着平静无常,其实背地里有着不小的竞争。
少年摇头道:“我家小门小户出身,对这些个勾心斗角的事,却是没什么经验,我大哥是个老实的,有些小心思,也是看不长远,二哥倒是圆滑些,却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回头当要嘱咐他们莫要参与其中,折损些银钱倒无所谓,只怕恶了关系。”
“宗门失了根基,才要争来争去,有师兄在,那些个巴结武家还来不及,哪个敢轻易开罪,莫不是活够了吗?”
说着,段连胜指着不远处一座大宅:“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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