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卫天翔鲁莽出手,赶紧跨前一步,拱手道:“尊驾这身打扮,莫非就是当年名震八荒的雪影飞魔?”
矮老头两道目光只是在卫天翔身上不住的打量,对朱弃问话,漫不经心的道:“你知道就好。”
话声一落,忽然得意的细声长笑,连连点头道:“老夫八十年来,从无中意人,不想近日来却连遇资质极佳少年男女,哈哈哈哈!”
朱弃听出他果然是数十年前名震八荒的魔头飞魔,早已暗暗戒备。
此时见他目光一直盯着卫天翔打量,心知对方不怀好意,方想叫卫天翔注意,那知“哈哈”入耳,眼前白影一晃,卫天翔空有一身上乘武学,连瞧也没瞧清,已被他一把夹在胁下。
白影飘起,一下飞出二十丈外,传来一缕细声:“老夫不会亏待娃儿的……”
一点白影,奇快无比往木什塔克主峰驰去,一瞬即逝。
朱弃这可比失去千年雪参还要着急,但雪影飞魔的身手,委实快得令人连注意都来不及,自己蓄势已久,依然无法拦阻!
当下急吼一声,也立即展开脚程,紧紧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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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得澈骨奇寒!
全身血液,好像全结成了冰冻!
卫天翔心头清楚,自己被那个叫什么雪影飞魔的矮老头捉来,丢在万年不化的冰穴之中!
而且周身经脉,悉遭封闭。
不!只有奇经八脉每个穴道,都歙歙自开!
但痛苦也在这里,一缕缕奇寒之气,就是从这些穴道中,直钻体内,冷得像有无数针尖,在周身直扎,使人忍无可忍。
他极力睁开眼来,这是只有一丈见方,四壁晶莹如镜的冰穴,自己正倚壁盘膝而坐!
哦!离自己身边不远,也和自己一样,倚壁盘膝,坐着一个少女!
身上穿着一件紫红棉袄,还梳着两条辫子!
她!卫天翔两眼圆睁,全身陡地一震,她不是凌云凤妹子还有谁来?她一直跟在崔大婶身边,怎地也会被老怪捉来,关在这冰穴之中?
他顿时忘了自己身上的冷痛,大声叫道:“凤妹凤妹,你怎么了?”
凌云凤姑娘,敢情被关得时间稍久,此时已冻得像一尊木偶似的,卫天翔大声呼叫,她依然一动不动!“凤妹,你怎么了?”
凌云凤白惨惨的脸上,微微**了一下,勉强睁开眼来,望着卫天翔,心头似乎十分波动,有气无力的道:“翔……翔哥哥,你……你怎么也会被关到这里来了?”
卫天翔咬牙齿的道:“这老怪物听说叫雪影飞魔,武功高不可测,我连瞧都没瞧清,就被他擒住。哦,凤妹,你怎会到天山来的?”
凌云凤努力想说大点声音,但依然细声道:“娘要我上天山叩谒神僧,不想下山之时,就遇上一个白衣矮老头,他说要收我做徒弟,这样就被捉来了,一直关在这里。”
卫天翔问道:“那你被关了多久啦?”
凌云凤道:“不知道,恐怕有一个多月了,那老怪物说,要过一百天,才能放我。”
卫天翔愤怒的道:“这老怪物简直岂有此理……”
“哈哈!”一个极细的笑声,从前面冰壁上透了进来,接着那堵冰壁,发出“沙”“沙”
声响,缓缓推开,只见雪影飞魔一个矮小的身形,已含笑走了进来。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瞧着两人,得意的道:“你们原来早就认识的,哈哈,这倒真是巧合,唔!老夫和你们先说明了也好。”
他不待两人回答,一手一个,提起两人,向外面走去。
那也是一间坚冰为壁的冰室,比里间略宽,中间一张冰榻,榻前放着一张长方形的冰几,几上冰盘之中,赫然盛着那株晶莹如玉的千年雪参。
雪影飞魔把两人放到左首冰墙之下,然后摇摇摆摆的走近冰榻,踞坐定当,望着两人似笑非笑的细声说道:“老夫八十年来,始终找不到一个合意之人,不想近一个月,却一连遇上你们两个资质极佳的娃儿,而且你们还居然以兄妹相称,宁非异数?从今日起,你们两人,就是老夫门下弟子,只等百日之后,再行拜师之礼,目前……”
卫天翔不等他说完,怒叱道:“收徒拜师,须得双方愿意,小爷被你劫持而来,算得什么?”
雪影飞魔细笑道:“老夫作事,一向言出如山,老夫因你们资质极佳,才动收徒之念,哈哈,这正是你们的福缘!”
说到这里,接着一本正经的道:“修习老夫独门神功‘玄冰真气’,首先要封闭全身脉穴,放开奇经八脉,吸取万年玄冰之气,百日之内,寒气入骨。虽然不易忍受,但只要一过百日之期,由老夫传授口诀,依诀行功,就不难大成。”
别听他说话声音极细,但钻入耳鼓,却铿锵有物!
说到后来,敢情他一时高兴,不禁细声长笑道:“哈哈,只要你们练成雪影仙翁旷世无俦,睥睨天下的‘玄冰真气’,纵目武林,有谁能挡?”
“嗤!”极轻的笑声,在他自吹自擂说话声中。
雪影飞魔朝卫天翔瞪了一眼,阴笑道:“小娃儿,你当老夫迹近自吹?哈哈,那是你迟出世八十年,没有听到过雪影仙翁之名而已!”
卫天翔分明听到那声嗤笑,出自里间,那方圆不及一丈的冰室,就是自己和凌云凤被囚之处,雪影飞魔刚把自己两人,提了出来,那会有人,心中暗自奇怪,闻言大喝道:“雪影飞魔,你不过仗着手法快速,小爷虽被你制住穴道,但区区旁门左道,还不在我卫天翔眼里,有本领,就解开我两人穴道,试试‘玄冰真气’,是否徒托空言?”
雪影飞魔孩儿脸上,突然飞起一丝狞笑,白多黑少的眼中,同时射出森森寒电,但只是一瞬工夫,目光一敛,依然细声说道:“小娃儿,你真不知天高地厚,老夫如果不念你资质过人,得来不易,你一再出言顶撞,早就死在老夫‘玄冰掌’下。好!你说老夫旁门左道,老夫倒要问你,当今之世,有谁挡得住老夫一击?”
卫天翔哈哈大笑道:“雪影飞魔,你难道没听过方外二奇,天山神僧的‘紫云手’,和雪山神尼的‘朱砂指’?”
雪影飞魔细笑道:“小娃儿,你当雪影仙翁怕这无垢和尚,雪山老尼?哈哈,八十年前,老夫早巳领教过了,‘紫云手’,‘朱砂指’,虽然有点门道,但老夫也并没有输给他们!”
卫天翔听得心头一凛,暗想瞧他说话神色,似乎不假,普天之下,除了这了这方外二奇,自己实在想不出正派中还有什么厉害人物?
哦!有了,自己何不……
他灵机一动,又道:“那么你听说过武林盟主江南大侠的‘太清罡气’?”
雪影飞魔微微一怔,沉吟道:“武林盟主?武林之中,居然还有盟主?唔!‘太清罡气’乃是玄门无上之学,老夫确听人说过,不过失传已久,你说的武林盟主江南大侠又是何人?”
卫天翔得意笑道:“武林盟主江南大侠姓卫,讳维峻,就是三百年来,继峨嵋真人之后,唯一练成‘太清罡气’之人!”
雪影飞魔点头道:“武林盟主江南大侠卫维峻!唔,‘三百年前宇内三奇儒、释、道、’,遗留的绝学,老夫会过二个,这姓卫的既会‘太清罡气’,老夫少不得要找他试试!
嘿!凭他一个后起之秀,焉是老夫对手?小娃儿你再想想,还有谁来?”
卫天翔也知道如果天山神僧,雪山神尼,当年真如他所说,还赢不了他,那么当今之世,确也找不出和他对手之人!
心中想着,蓦地记起一个人来,抬头说道:“那么你总知道还有一位天壤奇人……”
雪影飞魔似乎也被提起兴致,急急的道:“你说,你说!”
卫天翔道:“他老人家就是侏仙翟醉翁……”
话声才落,陡听耳边有人“咄”了一声道:“小娃儿,你别把我老人家拖上,我可挡不住老怪物的‘玄冰掌’!”
这声音细如蚊叫,清晰入耳,卫天翔听得大喜过望!
“哈哈!”雪影飞魔打了个哈哈,道:“你说翟老头?当年江湖上虽称他为少林一绝,他焉能和老夫相提并论?”
“那也不见得?”
人影一闪,突然从里钻出一个人来!
此人头盘小辫,五官挤在一起,颏下留着小把山羊胡子,那不是自己在雁荡山遇见的侏仙翟醉翁是谁?
他身法奇快,冲着卫天翔一笑,伸手抢起冰几上的那株千年雪参,一下就往洞外跑去!
雪影飞魔做梦也想不到正在大吹大擂,自鸣得意之际,居然会说起曹操,曹操就到,自己冰室中平空钻出人来,而且还顺手牵羊,抢去雪参。
但雪影飞魔,总究名下无虚,盘膝踞坐的人,一声细笑:“翟老头,你还不把雪参留下!”
不见他有动身晃肩,一点白影,已随声飞出,说到最后一句,人怕不早在三十丈外了!
这当真像电光石火之事,两人身形,全都一闪而逝!
卫天翔只觉侏仙闪过身前,自己只觉全身一震,被雪影飞魔封闭的穴道,忽然解开。
心中不禁大喜,急忙回头瞧去,只见凌云凤原本靠壁坐着的身子,此时反而气息微弱,萎顿于地!
不由吃了一惊,慌忙站起身子,陡觉自己十二经脉,闭穴虽解,但奇经八脉,却冻得麻木不仁,身子不动,倒也并不觉得,这一动,竟然澈骨奇寒,难以忍受。
这才知道自己最多也只是一晚光景,便有如此厉害,凌云凤被雪影飞魔囚了将近一月,奇经八脉所受寒气,自然更多,难怪支持不住。
当下咬紧牙关,把凌云凤娇躯扶起,低声道:“凤妹,你怎么了?”
凌云凤心头清楚,只是浑身麻痹,冷得不住的颤抖,闻言零零碎碎的道:“翔……翔……
哥哥,我……我……冷……”
卫天翔瞧得好生怜惜,只得抱着凌云凤,偎在自己怀中,一面低声道:“凤妹,你快调气运功,先活活血再说。”
凌云凤星目微扬,牙床捉对打战,幽幽的道:“不……不行,我……我奇……经八……
八脉,已经冻僵……了……翔……哥哥,你……趁老魔……不在,先……逃……罢,再迟……
来……来不……及了。”
卫天翔摇头道:“凤妹,你不要说话,快养养神,我抱你出去!”
凌云凤除了还能说话,手足全僵,她凄苦一笑,继继续续的道:“翔……哥哥,不行,你……快走吧……”
卫天翔瞧她模样,好不凄楚,鼻端一酸,双目不期湿润,蓦地,他想起自己,怀中还有一颗功叁造化的“雪参丸”,自己怎地忘了!
心念一转,正待伸手入怀,瞥见洞外人影一闪,钻进一个人来!
卫天翔心头大恐,无暇再掏,右手一竖,勉强运集不能凝聚的真气,要以“玄天一掌”,和来人硬拼!
“小娃儿,是我老人家!嘻嘻!快吃下去!”
卫天翔人影没有瞧清,但声音听得出来,来的不是侏仙翟醉翁,还有谁来?
他连“老前辈”都没有喊出,侏仙一下闪到自己面前,一股清香扑鼻,冷冰冰的东西,已经塞到口里。
只听侏仙又道:“快吃,快吃,老怪物虽然被我引出数十里之外,但他飞行绝迹,找不到我,赶回来就不好办啦,你们运一会功,就得赶快离开这里,我还要和他捉迷藏去。”
说着把另外一段,一下塞到卫天翔手里,又道:“这一半快给女娃儿喂下。”
卫天翔接到手里,侏仙早已躬身,又钻出洞去。
卫天翔只觉侏仙翟醉翁塞到自己口中之物,清脆甜香,入口即化,一股玉浆化成一缕阳和之气,立即灌溉脏腑,布达全身!
低头一瞧,原来自己手上拿着的,正是自己和朱叔叔发现的千年雪参,此时已只剩了半株!
原来他给自己吃下去的,就是半枝雪参,难怪这一阵清香,自己觉得极熟!
但他无暇多想,立即依言把半枝千年雪参,缓缓递到凌云风口边,低声道:“凤妹,你快吃下。”
凌云凤玉颊微红,让翔哥哥喂着吃下!
这千年雪参,乃是天地间罕世难见的灵药,不但延年益寿,大补真元,且有返老还童起死回生之功,两人这一服下雪参,当真神效无比。
凌云凤只觉凝留在奇经八脉的奇寒之气,立即化解无余,周身血脉流通,气机一畅,口中“嘤嘤”了一声,便从翔哥哥怀中坐起。
两人不敢怠慢,各自调息运功。
半盏茶的工夫,体内热流,已导入四肢百骸通过十二重楼,两人双双跃起,走出洞外。
原来此时已是黑夜,星辰满天,卫天翔纵目一瞧,只觉四周全是悬岩削壁,晶莹嶙峋,敢情就在那座插天冰山的半腰之上!
“啊!翔哥哥,我可以黑夜里瞧得老远了呢!”凌云凤拉着卫天翔衣袖,惊喜地说着。
当然,卫天翔也有这种感觉,以前自己只能瞧到八九丈远的,如今二三十丈以外,还清晰可见,知道自己两人,分服了一枝千年雪参,功力已骤增数倍之多!
卫天翔心中不由大喜,一面回头笑道:“凤妹,你试试你的功力,比以前不知增加了几倍呢!”
凌云凤嫣然一笑,莲足轻点,往峰下掠去!那知这一纵,竟然毫不费力的一下掠出去十丈有余!
“啊!翔哥哥,这是怎么一回事?”凌云凤睁大眼睛,喜得不知所云。
卫天翔跟着落到她身边,轻声笑道:“凤妹,你知道方才吃的是什么东西?”
凌云凤臻首轻摇,喜孜孜的道:“那好像是水蜜桃,又香又甜,好吃极啦,翔哥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有这般功效?”
卫天翔道:“那是千年雪参!”
凌云凤道:“千年雪参,哦,翔哥哥,方才救我们的是谁?”
卫天翔简单说出侏仙醉翁的来历,一面又把自己别后情形,扼要说了一遍。
凌云凤想起那天叩谒天山神僧,看到门外跪着的瘦长老人,手中捧着一个大棉包,不由哦了声,道:“原来那大棉包裹着的是你,这可多么危险,要是朱叔叔迟到几天,神僧已经坐化了,又怎么好?”
说到这里,又嫣然笑道:“翔哥哥,你练成‘太清心法’,如今又增加了几倍功力,大概可以和南宫老贼放手一搏了。”
卫天翔笑道:“我想找大吹法螺的雪影飞魔试试呢!”
凌云凤吃惊的道:“使不得,方才仙翟老前辈不是要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吗?别招惹他啦!
娘就在庐山等我们呢,快赶回去,才是正经。”
卫天翔迟疑的道:“那我也要找到朱叔叔才行。”
凌云凤道:“朱叔叔如果找不到你,也会进关去的,五老峰这场大会,关系各大门派安危,目前已只有两个月光景,从这里赶去,已嫌急促,我想你目前武功大进,干脆,不要再掩饰行藏啦,一路上就堂堂正正的用卫天翔本名,路上也尽管伸手管几件闲事,这样,朱叔叔会很快听到你的消息,就会赶去找我们了。”
卫天翔觉得有理,连连点头道:“凤妹,你说得对,咱们就这么办。”
于是,两条人影,疾如星丸,从木什塔克的山腰上,疾泻而下,渐渐消失在朦胧夜色之中!
这且按下不表,却说南宫婉姑娘,自从中了毒叟唐炎常的“无形之毒”,昏倒在峨嵋山下,等她悠然醒转,只听耳边有人喊道:“好啦,好啦,婉姐姐醒过来了!”
南宫婉揉了揉眼睛,正待翻身坐下,肩头已被人捺住,一个极熟的女子声音,轻轻说道:
“婉姐姐,你中了唐炎常‘无形之毒’,刚刚醒转,还是再休息一会吧!”
南宫婉蓦地睁开眼睛,只觉自己身在一间布置雅洁的石屋之中,榻前围了三个少女,关切的望着自己!
这三人,自己全都认识,纤手按着自己肩头的,正是修罗玉女修玉娴,另外两人,一个是昆仑门下的掌上珠宋秋云,一个是青城门下的青城飞燕!
这两个人,就是当日藉故亲近卫哥哥,自己才负气而去,回转黔灵。
女人的气量,总究狭仄,她想起往事,要是不是她们,自己不会和卫哥哥负气,也不会不别而行,等金陵事完,自己和卫哥哥一同回山,那么也许卫哥哥就不会丧在爹的手下了。
她一念及此,两颗眼泪,不禁夺眶顺腮流下!
修罗玉女修玉娴也鼻子一酸,忍泪道:“婉姐姐,你身体要紧,可别伤心。”
南宫婉勉强笑了笑迫:“玉娴妹子,这是什么地方?你怎地也赶来了?”
宋秋云、白飞燕,只道她与修玉娴较熟,是以并未介意,白飞燕一见南宫婉醒转,兴匆匆三脚两步,口中娇声喊道:“爹!婉姐姐醒过来了,你快来呢!”
修玉娴却在榻前坐下,把南宫婉昏倒地上,蒙青城简真人相救,以及自己和宋白两位姐姐在途中巧遇,准备同上峨嵋驰救,约略说了个大概。
这时,白飞燕已引着一个头挽道髻,身披鹤氅的道人,走进房来。
南宫婉知道这道人就是白飞燕的父亲青城简真人了,心中一急,慌忙向修玉娴低声说道:
“玉娴妹子,快扶我起来。”
修玉娴低声回道:“婉姐姐,简老前辈不是外人,你还是躺着吧!”
白飞燕接口道:“婉姐姐,你就躺着咯!”
简真人脸含微笑,点头道:“毒叟唐炎常的‘无形之毒’,无色无臭,中毒之人,不待发作,谁也无法发觉,但一经发作,奇毒已深入脏腑,清理余毒,较为不易。姑娘居然能在六个时辰之内醒转,实是异数,不过余毒未消,不宜多动,让贫道切脉之后,再服上两粒‘莲芝回春丹’,当可无事。”
南宫婉瞧到简真人,只觉这位老前辈目光慈祥,满脸关切,心头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关切感觉,好像遇上了亲人似的,这就赶忙答道:“晚辈多蒙老前辈赐救……”
简真人不待她说完,蔼然笑道:“姑娘不可客气,武林中人,那有见危不救之理,哈哈,先前贫道还把姑娘当作庞道友呢。”
白飞燕急忙取过一条椅子,让父亲在榻前坐下,好替婉姐姐切脉。
简真人切过南宫婉脉息,脸露出一丝讶容,抬头道:“姑娘虽曾服下贫道的‘莲芝回春丹’,但‘莲芝回春丹’,必须每隔三个时辰,服用一粒,最少也得服上五粒,始能清除余毒。姑娘一共只服了两粒,居然奇毒已全祛,除非体内,另有抗力,不克臻至,莫非姑娘以前曾服过什么灵药不成?”
南宫婉想了想,才道:“晚辈襁褓丧母,身体羸弱,自家父练成‘百盈丹’后,就不时喂以药丸,直到目前,晚辈每届冬令,还得服上一粒,老前辈说的灵药,大概就是指此而言了。”
简真人隐居青城摩天岭,差不多已有二十年没在江湖走动,黔灵神君南宫纥练制的‘百盈丹’,他自然感到陌生。
南宫婉忙道:“家父的‘百盈丹’原是依照天山师祖‘雪参丸’的原方配制,只有雪参一味,遍求未得,家父不得已只好以长白人参代用,功效也就比师祖的‘雪参丸’差了些。”
简真人呵呵笑道:“雪参丸乃是天山神僧用百种罕见灵药配制而成,目前已成武林奇宝,解毒疗伤,起死回生,令尊只缺雪参一味,足见功效也非同小可,难怪姑娘会好得如此快法。”
说到这里,不禁神色一黯,叹息道:“要是十七年前,贫道得到的一枝九叶灵芝,不被恶人盗走,贫道这‘莲芝回春丹’,功效也许还不止强过五倍呢!”
说话之际,一张清瘦脸上,似乎流露出无比隐痛!
南宫婉瞧得奇怪,一面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令锦盒,递到简真人面前,道:“老前辈,这里面是家父练制的‘百盈丹’,晚辈身边,共有十二粒之多,老前辈随便取上几粒,留作不时之需吧。”
她这一摊手掌,掌心赫然露出一颗朱砂红痣,简真人先前切脉之时,倒也并没留意,此时瞧到朱痣,全身猛然一震,双目之中,射出异样神彩,盯着南宫婉不住打量,脸上神色,也随之一变,颤声问道:“姑娘贵庚今年多少了?”
南宫婉瞧得心中奇怪,简老前辈怎会无缘无故,突然问起自己年龄来了?心中想着,不由脸上一红,回道:“晚辈今年一十七岁。”
简真人望了白飞燕一眼,点头道:“唔,你是和飞燕同年的!”
白飞燕噘嘴道:“爹,人家婉姐姐拿着‘百盈丹’叫你老人家随意取上几粒呢!”
简真人微微摇头,道:“贫道用不着此物,姑娘请收起来吧!唔,你中毒之后,体力未复,倒要服上一粒才好!”
修玉娴闻言接过锦盒,取出一粒“百盈丹”,白飞燕起身倒了一碗温水,让南宫婉服下。
简真人沉吟有顷,忽然又道:“姑娘可知令堂是何时过世的?”
南宫婉眼圈一红,道:“晚辈曾听家父说起,晚辈出不到周岁,先母即已弃养。”
白飞燕幽幽的道:“唉,婉姐姐,你和小妹一样命苦,襁褓之中,就没有了亲娘。”
简真人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笑,声若巫峡啼猿,嘹亮凄切,震得石室中回音不绝!
白飞燕偎在简真人肩旁,不依的道:“爹,我不来啦,你在笑我。”
简真人满脸凄色,右手缓缓抚摸着白飞燕秀发,颤声道:“孩子,你可知道你娘是如何死的?”
白飞燕睁大眼睛,惊奇的道:“爹,你不是说过,娘死,女儿还只有十个月,娘是产后体弱多病死的。”
简真人面色倏转苍白,颤声道:“孩子,那是你小时候问为父要娘,为父才这样说的。”
白飞燕急急问道:“爹,那么你说娘不是生病死的?”
简真人目中隐含泪光,一时只觉万箭攒心,微微摇头道:“你娘是被仇人害死的。”
白飞燕突然扑入简真人怀中,哭道:“爹,你老人家一直瞒着女儿,爹,你快说仇人是谁?女儿好替娘报仇!”
简真人黯然点头,一面说道:“好孩子,为父因你那时年纪还小,没告诉你,其实到目前为止,为父还想不出仇人是谁来?”
他们父女两人诉说往事,宋秋云、修玉娴、和南宫婉三人都猜想简真人二十年不出青城一步,也许是因仇人武功太高,才带着女儿,隐迹避仇。
那知简真人却说到目前为止,还不知仇人是谁,不由大出意外,一时屏息凝神,静静谛听。
石室中一时静寂得没有半点声息,白飞燕仰起头来,泪流满脸的道:“爹,你怎会不知道,你骗女儿的,怕女儿找去寻仇,打不过人家。”
简真人凄然的道:“好孩子,为父没有骗你,为父真的想不出仇人是谁来?乖孩子,别急,听为父好好的说。”
白飞燕果然忍住悲切,坐到榻上。
简真人叹了口气,问道:“孩子,为父姓简,你怎会姓白的?”
白飞燕道:“爹,你以前说过,女儿姓白,就是为了纪念娘啊!”
简真人点点头,道:“不错,你娘是姓白,唉,这是三十几年以前的事了,咱们青城一派,和其他门派不同,其他门派,弟子众多,只有咱们青城,收徒极严,历代以来,一向抱定宁缺毋滥的宗旨,所以师祖相传,都只有一个弟子,传接青城香火……”
白飞燕道:“爹,你说娘的事咯!”
简真人道:“为父总要把话说清楚,你才听得懂。”
接着瞧了宋秋云一眼和修玉娴一眼道:“你们也坐下来听吧!”
宋秋云、修玉娴,果然依言在木榻横头坐下。
简真人又道:“为父当年原名简飞虹,拜在你师祖门下习艺,咱们青城门下,十年习艺,必须再有十年历练江湖,积修外功,非有重大事故,不准回山。徒儿外出的十年,也就是师傅闭关之期,为父仗剑江湖,也做了不少行侠尚义之事,因此大家都以青城飞虹相称……”
白飞燕“哦”了一声道:“爹,所以你老人家要女儿以‘青城飞燕’为号,原来还有这个渊源,爹,飞虹是你老人家的名字,女儿怎好取名飞燕?”
简真人又道:“你别打岔,听为父把话说下去。那年为父正好三十岁,也是十年期满之日,回转青城上清宫……”
“上清宫?”白飞燕急急问道:“爹,上清宫在那儿?”
简真人目**芒,隐含悲愤,接着摇摇头道:“上清官原是青城派的根本之地,但在十七年前,毁于大火!”
他说到这里,无限痛苦叹了口气,道:“为父真是青城罪人,接掌了第十七代门户,竟然连师祖历代相传的基业都保不住!上清宫,除了你师祖,只有几个香火道友,他们不是本门的人,是不会武功的。那年为父回转宫中,叩见师傅,忽然见到你师祖身边,随侍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妙龄女郎。
师傅见到我回来,十分高兴的道:‘飞虹,难为你十年江湖,不负为师期望,好,你起来,唔,燕儿,这就是你大师兄简飞虹,你快去见过了礼。’我听得十分惊奇,咱们青城,从不收女弟子,她……
我心中想着,那妙龄女郎,已向我敛衽为礼,口中叫道:‘大师兄’,我慌忙还礼,只听师傅笑着说道:‘飞虹,她是你小师妹白燕娘,原是为师方外至友川东大侠白景澜的女儿。
白大侠四年前去世,临终非要把他掌上明珠,拜在为师门下不可,为师顾念老友,不得不破例收列门墙,哈哈,今后,你替为师多花点心血,指点指点小师妹。’白飞燕破涕为笑,插口道:“哦,我知道啦,她就是我娘。”
简真人没有作答,续道:“此后师傅就要白师妹跟我练习拳掌,空下来一起到‘日观亭’、‘鸳鸯泉’、‘天师洞’等处,浏览名胜,讨论武学。男女相处,日久生情,这是自然之理,师傅瞧在眼里,也只会心微笑,非但不加干涉,而且好像有意促成,我们情投意合,爱之以诚,纯出自然,虽然花前月下,俪影双双,却并无儿女之私……”
宋秋云、修玉娴,南宫婉三个姑娘家,听简真人娓娓谈着当年儿女私情,也不禁粉脸微酡。
白飞燕却咬着樱唇,心中很是高兴。
只听简真人继续道:“那是回山的第二年春上,有一天,师傅把我们叫到榻前说道:
‘古礼男子三十而婚,女子二十而嫁,你们都到了婚嫁之年,应该成家立室了,现在就由为师作主,结为夫妇,此后光大青城之责,就落在你们肩上,为师也了却了一桩心愿。’于是,我们就在师傅榻前,正了名份。就在我们结婚不久,青城第一峰的鸳鸯泉边上,忽然发现了一支九叶灵芝,按说,九叶灵芝,乃是无上仙品,也被世俗目为祥瑞之徵,那知它竟是不祥之物……”
说到这里,敢情这位一代宗师,触及心头创痛,脸色十分阴沉,黯然叹了口气又道:
“不久,师傅道成飞升,师妹也怀了身孕,唉,这段时间,说起来该是为父最美满的一段人生,夫妇恩爱,有甚于画眉者?这年九月,你娘,十月临盆,生下一个女婴。”
白飞燕喜得叫道:“爹,那就是女儿咯!”
简真人微微摇头,目光似有意,又似无意的瞥了南宫婉一眼,道:“那知第一个女儿生下之后,你娘腹部依然隆起,过了三天,又生下一个女婴。”
白飞燕道:“爹,娘生双胞胎,哦,不知女儿是姐姐还是妹妹?”
简真人道:“你娘孪生了两个女儿,失血过多,产后身体显得十分虚弱,幸亏为父略擅医道,又摘了一片芝叶让你娘服下,才算无事,这两个婴儿,因是孪生姐妹,面貌长得一模一样。”
南宫婉听得心头蓦地一动,但立即想到这是不可能的事,自己虽然和白飞燕生得一般无二,可是天下相貌相同的人,未尝没有。
只听简真人又道:“就因为孪生之故,姐妹相貌虽然相同,但姐姐体质较好,不到周岁,已能丫丫学语,笑靥索抱。妹妹出生之时,受了母体失血过多的影响,体质较弱,襁褓之中,不解啼哭,只是昏昏睡眠。当时你娘为了两个孩子相貌相同,曾叫我替两人在集上制了两片金锁,挂在她们胸前,以志识别。唉,其实没有金锁,两个孩子也有些区别……”
南宫婉听到“金锁”两字,心头又是一震,自己贴身,不是也挂着一面锁片吗?她服下“百盈丹”,这一阵工夫,身子业已复原,不由缓缓坐了起来!
简真人脸色苍白,声音渐渐发颤,续道:“不祥之日,终于来临,那是十七年的中秋前一天,我为了让你娘好好过一个中秋节,特地下山去采购过节的东西,那知回到家中,已然发生了大祸……”
四位姑娘听到这里,大家都感到心头沉重,空气都好像凝结起来!
白飞燕忍不住道:“爹,你快说吧!”——
peacockzhu扫校,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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