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青凤跟在裴无厌身后走出义庄,正面不远处是连夜亲临的巡抚大人谭勤明,左右两边分别是十几个乞丐和七八个潘大才的打手。
谭巡抚与裴无厌作揖行礼,彼此互称官衔。
虞青凤也随之行礼,跟谭巡抚打招呼。
“大理寺侍卫已与本官大致说明案情,辛苦裴大人和虞司直了。二位今晚先行休息,涉案人员交由本官收押处置。”
“姚府那边的两位夫人……”虞青凤担忧黄夫人漏网。
“虞司直放心,本官已经派人前去,此刻侧室黄氏和正室蒋氏已经被缉拿归案。”
虞青凤彻彻底底松了一口气。精神放松之后,困意迅速来袭。
转头打呵欠的时候,虞青凤无意中扫视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正是被官兵控制的大林子和老孙。他们俩正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瞪着虞青凤和裴无厌。
虞青凤迈着方步背着手,优哉游哉走到大林子和老孙面前,“这几日你们也算是协助本官查案有功,多多少少能将功赎罪。放心吧,死罪可免。如果谭巡抚不追究你们昔日打家劫舍罪行的话。”
“燕姑娘,你,你们,是官?”大林子快要哭了。
“没错。裴大人是大理寺卿,从三品,我呢,六品,比那个姚知县还要高一级。”虞青凤得意地欣赏着这两人的惊恐后悔。
“那,那潘当家,他……”老孙也算是忠仆了,望着潘大才,想要问他的下场。
“原本在整个案子之中,潘大才就是个受害者。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横行霸道,强抢民……男,而且还抢到了朝廷命官身上。若不是潘小瑛刚好发病,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事实是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所以仅仅是这个罪名也罪不至死。当然,前提还是如果谭巡抚不追究你们昔日打家劫舍罪行的话。”
大队伍朝县衙方向行进,虞青凤跟在裴无厌身边,回头朝义庄方向看了又看。
目光撞上身后保护的四名侍卫,虞青凤转回头,眉心深锁。
裴无厌用余光便看出了虞青凤的心事,一把揽住虞青凤的腰,停住脚步,示意身后的四名侍卫走前面。
四名侍卫心照不宣,这两位这几天都没怎么见面,这是又要腻歪一番了。
落后之后,虞青凤抱着裴无厌的手臂,尽量凑到他耳边耳语:
“今晚谭巡抚没有功夫去找什么密室,但是审完了这些人之后,早晚是要派人去确认的。姚启冠和薛胤天肯定会招供密室入口的。”
裴无厌听懂了虞青凤的意思,凑到虞青凤耳边耳语:“刚刚我在祭台旁的墙壁上找到了一个新近刻上去的图案。你猜是什么。”
虞青凤双眼放光,“难道,难道是雀翎?”
“嗯,简笔画版本的雀翎。我能确定,藏身密室,吃了贡品的人就是齐景麟与王公公。那日你在义庄里表明身份,说什么是来自京城的捉鬼世家,还提到咱们曾经破过的案件,他们全都听见了。所以特意留下暗号表明身份。”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虞青凤刚刚感慨,又摇头否定自己,“不,不是这样。这义庄饿鬼的案子其实跟雀翎一样,都是太子留给你的暗号。
“雀翎暗示的是西北方向,而太子之所以要藏身在义庄里,那是因为他们逃到临福县的时候听闻了义庄饿鬼的传闻。他们知道咱们专攻这类案件,便藏身义庄,等着咱们到来。”
裴无厌了然微笑,也回头看了一眼渐渐远离的义庄,“回到县衙换身衣服,咱们还得再偷偷回来一趟。”
虞青凤用眼神指了指前面的四个侍卫,“带他们吗?”
裴无厌明白虞青凤的顾虑,他也有相同顾虑。蔺鸣是高公公的人,难保他不在大理寺培植自己的势力,就算这四个侍卫之中没有高公公的人,也很可能有蔺鸣的人。
“现在的国师,也就是曲凯旋,是圈内金牌制片人,我不知道他是否看过这部B级小网剧的剧本或大纲。如果他看过,便会知道大反派是高满鹏。为了对付我们,他难保不会与高满鹏串通一气。”
裴无厌话音刚落,前方一名侍卫回头。虞青凤顺势往裴无厌怀里钻了钻,假装两人正你侬我侬。
“也有可能,曲凯旋的人也已经渗透进了大理寺。前面那四个,保不齐就分三个阵营,你的人,蔺鸣的人,曲凯旋的人。”
虞青凤说着,仰头去看裴无厌,刚好撞上裴无厌低头,四目相对。
两人不自觉停下脚步,眼神拉丝,气氛暧昧。
确定关系后的三天,他们聚少离多,如今终于可以相互依偎,远离人群,旁若无人。哪怕周遭是宵禁的街道,萧瑟幽暗,但月色氤氲,别有一番情调。
裴无厌缓缓低头,情不自禁想要一亲芳泽。
虞青凤仰头闭眼,沉浸等待。
一阵微风吹来,两人发丝衣衫轻扬,身体却瞬间僵住,彼此都不再靠近。
虞青凤睁开眼,看到的是同样尴尬扫兴的裴无厌。
他们的头发衣衫全都沾染上了义庄里的独特味道。所谓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市不闻其臭。
他们刚刚一直在停尸房里面,专注于其他,也就忽略了味道。
这会儿他们离开停尸房有一段时间了,嗅觉渐渐复苏,那阵风又来得正是时候,干干脆脆打断了二人之间暧昧气氛。
两人同时松手,并排加快脚步跟上去。
府衙里有一间姚启冠的房间,房间的主人已经沦为阶下囚,正好给裴无厌和虞青凤临时过夜。
谭巡抚打算连夜审讯一干犯人,明天一早再拿着口供与裴无厌碰头商议如何定罪。
简单跟谭巡抚讲了案情,送走了他之后,裴无厌和虞青凤赶忙差人找干净衣裳,他们得赶快换下这一身尸味的衣装。
虞青凤拿到了一身朴素女装,走到屏风后脱衣换衣。
隔着屏风,虞青凤一边换衣服一边看着与自己一屏风之隔的裴无厌,看着他背对着自己脱下外衣,脱下寝衣,脱下裤子。
虽然只是轮廓,虞青凤也看得脸红心跳,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转过身去。
“你在偷看我。”裴无厌一边穿衣一边淡淡地说,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你,你怎么知道?”虞青凤心虚。
“我听不到你那边的声音,说明你停止了动作。为什么停止呢?总不会是不会穿脱这古代的衣服吧?要我帮忙吗?”裴无厌强忍笑意。
虞青凤一个字也说不出,赶忙加速换衣。
“要不是今晚还要再去一趟义庄,我说什么也要彻彻底底洗个澡。”换好衣服,虞青凤又嫌弃地梳了头发。
“要不是今晚还要再去一趟义庄,我说什么也要彻彻底底跟你……”裴无厌顺势接茬,话说到一半,又要凑近继续刚刚在外面被味道打断的动作。
虞青凤伸手按在裴无厌的嘴巴上,“不洗澡,免谈。”
裴无厌挑眉,假装听不懂:“谈什么?”
虞青凤捏着裴无厌的脸,意识到自己又说了让人浮想联翩的话,赶忙解释:“谈什么,谈恋爱啊。”
“好,来日方长,好好谈。走吧。”裴无厌伸手。
虞青凤笑着把手放在裴无厌温暖的手掌中。
刚一开门,两人便与四名大理寺侍卫打了个照面。
“你们怎么不去休息?”虞青凤一怔,脱口而出。
“属下们担心两位大人的安危,毕竟之前……”
虞青凤点头,对裴无厌说:“的确,万一国师的人追来,潜藏在临福县,我们两个单独在大晚上出行,的确危险。”
裴无厌与虞青凤对视,两人心知肚明,今晚不想带他们同行都不行了。既然如此,那么不妨就让齐景麟和王公公伪装成侍卫跟他们一同回大理寺好了。
“这么晚了,二位大人这是要去哪?”一名侍卫好奇。
“还得回一趟义庄,”虞青凤压低声音,“今晚的事,你们四个要严守秘密,绝对不能让第九个人知道。”
四个侍卫顿时傻眼,完全听不懂虞青凤这个“九”是从何而来。
“你们回去,再找两身侍卫的衣装,带上。”裴无厌吩咐。
六人在夜色中疾步,又一次折返回到义庄前。
不久前离开时义庄的院门门锁又被锁上,裴无厌吩咐侍卫破坏门锁。
进入院落,来到停尸房门前,再次砸开门锁。
裴无厌从侍卫手中接过衣装,下令道:“你们四个守在外面。带会儿无论你们看见什么,都不要声张,保持冷静。”
虞青凤和裴无厌踏入停尸房,一眼便看到了祭台上不久前刁德超摆上去的祭品盘子,盘子里空空如也。
“走的时候我记得清清楚楚,没人进来动过祭品。看来他们俩是真的饿坏了。”虞青凤笑着调侃。
裴无厌走到祭台边,指了指墙上那个简笔画版的雀翎图案。
虞青凤点头,又走到她之前摸到的密道暗门处,敲门似的敲了三下,叫道:“殿下,王公公,是我们,出来吧。”
说完,虞青凤把耳朵贴在墙上聆听,果然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裴无厌的面色多少有些尴尬,毕竟他最后一次见到齐景麟的时候,双方已经因为齐遥的事情宣布绝交。
暗门从里面被推开,走出一高一矮,一老一少两名男子,正是狼狈不堪的齐景麟和王公公。
王公公一出门便注意到了屋外有人,下意识护住齐景麟。
“王公公,别担心,外面是大理寺侍卫,我们带来的。”虞青凤仍旧保持从前的态度,仿佛双方从不曾闹掰。
王公公也依旧是和蔼谦逊地微笑,“裴大人,虞司直,你们终于是来了。殿下与杂家都知道,你们一定会读懂我们留下的暗号,一定会找来的。”
裴无厌面对昔日高高在上、无限荣宠的一国储君,如今沦落成这副窘样,微微瘪嘴皱眉,不是滋味。
齐景麟也知道自己是何模样,想起最后一次与裴无厌绝交的画面,尴尬不已,转身面向虞青凤,就是不看裴无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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