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云不明白,她在温之鹊的眼皮子底下,对她的丈夫下药,堂而皇之地想登堂入室,温之鹊却没对她有半分斥责,甚至还尽心尽力为她医治。
温之鹊觉得答案很简单:“你并不是真心喜欢萧怀妄。”
“什么?”
“我问过清平了,”温之鹊从容道,“那晚刺伤你的那个刺客,他并没有追到,但事发之后他再去查,已经查到了蛛丝马迹。”
温之鹊看着脸色已经变得十分苍白地江若云,毫不留情道:“那是你雇的人,对不对。”
“你怎会……”江若云哑然。
“所以说,你不过是个小姑娘,寻的人不靠谱,也没有好好地处理,留下了破绽,只要有心,是不可能瞒住的。”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温之鹊喝了口茶,“从林州出发之前。”
“那……王爷他?”
“事情是清平查到的,第一个通知的人当然是他。”
江若云此时已经完全慌了,她一直以来握在手里的筹码,在对方的眼里,一直都是这么可笑,“可他为什么会答应带我一起走……”
“这个嘛,”温之鹊放下茶杯,眼里有别的情绪,“我想,大概是因为我。”
江若云眨了眨眼睛。
“你要不要猜猜我的身世,”温之鹊忽然问道。
江若云顺着她的思路:“你能做王爷的发妻,自然是某位达官贵人之女,”她顿了顿,“嫡女。”
“错了。”
“什么?”
“我的父亲,的确算是个达官贵人,但我的母亲与你的母亲一样,是个卑贱之人,自小就被养在京城之外的庄子里,吃不饱穿不暖,原本与王爷成婚的是我父亲的嫡女,可她却逃了婚,于是不得已之下将我接回来,匆匆顶替了她的位置,嫁给了王爷。”
江若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本以为温之鹊的身世会光鲜亮丽,如今看来也比他她好不了多少。听了这么隐秘的秘辛,她下意识就问:“那王爷可知道?”
“他当然知道。”
听了这么曲折之事,江若云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世仿佛也不过如此,她才反应过来,“所以王爷是因为我与……你身世相仿,才肯……”
“不错。”
“所以,”江若云的眼神暗淡下去,她终于明白,“一开始,我就是没有机会的。”
“你要的机会不过是离开那个无情的父亲,”温之鹊对她道,“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问问你自己,你真想嫁给萧怀妄?”
“我……”
江若云一下子被问得迷茫不已,她是真的想嫁与人做妾低声下气一辈子?
她扪心自问,自己好像也不是喜欢那样的生活,只是相对于她父亲给她安排的出路,萧怀妄是更好的选择。
“可我又能如何……”江若云的声音低下去,“除了这个,我没有别的出路。”
“哪里会没有出路,”温之鹊摇摇头,“只是你没想过而已。”
听到了对方的弦外之音,江若云的心咚咚跳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我还可以做别的事?”
温之鹊的眼里多了些满意:“我问你,若我不是萧怀妄的王妃,你觉得我是否可以独自生活?”
江若云认真想了想,“你是大夫,医术高超,就算你不是王妃,也能有一技之长养活自己。”
她眼睛亮了亮,“你是说,我也可以……”
“为何不可以,三十六行,你虽是女子却也样样习得,到时候若愿意再寻得一个良配,有何不好?”
说了这么多,江若云总算是彻底明白,温之鹊对她当真是半点厌恶之心都没有,还反过来倾囊相授。
“王妃殿下,你为何对我这么好,我明明还曾惦记你的夫君……”
她此刻满是后悔,为自己的自作聪明,与自不量力。
温之鹊见她总算是知道了自己的错处,松了口气:“你我皆是女子,这世间太多女子生活在水深火热里,甚至互相之间还要耍心机使手段,两败俱伤,是为了什么呢?”
江若云从头至尾除了说了个谎,到底没有真正伤害过谁,那一次昏了头,还当即就尝到了恶果,甚至也算间接帮了她和萧怀妄,这样算来,实在不算什么。
她不像温京红,从底子里就是坏的,所思所想所做皆是损人利己,对待那样的人温之鹊不会手软,可眼前的女孩子曾和原主有过同样的原生家庭,如今走了错路,温之鹊只想将她拉回来。
江若云悔不当初,泪水弥漫,“王妃殿下,是我错了,从今往后我定会痛改前非,再也不会糊涂了。”
拯救了迷途少女,温之鹊心里倒有种十分自豪之感,她温声将人哄好,“我们接下来要去宁州了,那里情势不好,你就不必继续跟着了,我会派人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你在那里好好生活。”
江若云泪水还止不住就摇了摇头,坚定道:“不,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宁州。”
这下温之鹊错愕了,“那个地方四处都是危机,你去做什么。”
“可是您也去了,”江若云摸了一把泪,“我会做饭洗衣服,我也会干别的活,您是大夫,我便可以给病人熬药,这一路受了您和王爷的许多恩惠,我想报答一二。”
最后,温之鹊竟真没拗过这小丫头,想到自己被萧怀妄送走时也是极不乐意,便也同意了。
等到修整好,在一个日头正好的白日,萧怀妄终于带着这只赈灾的队伍来到了宁州城下。
矗立的城墙本该是威严的象征,但所有人看着四周的荒无人烟,心里只剩下萧索之感,那城墙便也只剩了死气沉沉。
温之鹊掀开车帘,看着眼前的景象,眼里只剩下凝重。
萧怀妄在她马车前头,回首与她对视,温之鹊点了点头。
随即萧怀妄下令,清平上前,清了清嗓子:“朝廷赈灾钦差摄政王在此,请城中之人速速打开城门。”
过后一阵寂静。
随后,一阵沉重的声音忽地响起,在他们面前的那道斑驳厚重的城门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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