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以为生活是一个庞大的怪兽，而我们都是拿着长剑的骑士，只要自己够勇敢，手中的剑够锋利，打败它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现在我错了。

这头怪兽实在是太强大太勇猛，连坚强的我们都难以匹敌，以至于我们都在这钢铁一般的洪流中迷失了方向。

可是你还想要怎么样？他的性命都已经被你们夺去了，你们还想要怎么样，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还记得那是一个茫茫的雪天，上方的白云似乎也染尽了泥泞的尘埃，变得如大地一般灰白。在这个天地不分的世界里，每呼吸一口似乎都直通肺腑，激烈的寒风化为细小的刀刃，疼的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

那时我遇到了许贵全。在无尽的寒风中，我瑟缩地倒在地上，双眼只能微微张开一条缝隙。我不记得他是用什么帮我抵挡了风雪，但是我只记得他的出现让我温暖了不少。

“真是可怜啊。”我记得他当初是这样说的。

我颤抖的伸出手，想留住这突如其来的火苗。我知道，那是我唯一的希望，即使它可能会灼伤我，伤害我。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能帮你还清你的债务，还能攒下一大笔钱……只要有了钱，在潽阳城里生存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火苗并没有灼伤我，但是其中溅出的灯油也已经十分滚烫。它滴在我的手上，让疮痍的皮肤开始溃烂。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所说的，比你想的更加黑暗，更加邪恶……”

我没有办法，我只能接受。当第一个任务传到我的耳朵里的时候，当那雪白的刀子割裂布匹刺入肉体的时候，那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并非仅仅是抬手落手这么简单，而是无数只蚂蚁通过手部传递到全身，啃咬之余还不忘放出麻醉之类的东西。

我试图将刀子抽出来，但是我发现这是徒劳的。一瞬间，我似乎变成了那位骑士，手中的剑已经折断，剑尖插在一旁。而面前的这个怪兽身上的鳞片却丝毫没有损伤，只是扭过头张开灯塔大小的嘴将我吞噬。

“你干的很棒。”许贵全拖着他那臃肿的身体走过来，帮我把刀子从尸体上抽出。

为什么你能这么冷静，我问他。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手绢将刀子上的血迹擦干净，之后再次递给了我：“你可以试试不把他们当成人，只是把他们当成一个货品。不把他们当作同类的话，自然也就不会有内心的谴责了。”

他说的十分有道理，但是想做到却十分不容易。但是好在我最后做到了，我将自己的生活分成两部分，最后保住了这个对生活充满热情的我。

在这之后，我遇见了乔轻语，这个可怜的孩子就像曾经的我一样，在与生活的战斗中败下阵来。我问她，是否愿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追随我的时候，她竟然点了点头。

真是没想到啊，想要改变周围的一切竟然如此容易。有了乔轻语的帮助，不仅她们在潽阳城立足没了问题，更是能把自己以前一直幻想的救济堂开起来。真是讽刺啊，之前自己辛辛苦苦抗争的时候看不到尽头，可是现在臣服了之后这一切都变得那么唾手可得。

那天许贵全突然对我说，说要创立一个组织，要把我和轻语都拉进来。

“创立了组织之后，我们就算有了归宿的人了。这时候，人员的管理、规则的制定都要方便不少，而且如果有个响亮亮的名号的话以后推广起来也会更加方便。”

可是只有我们三个人，真的有必要创立一个组织吗？

他嘿嘿一笑：“现在是只有我们三个人，可不一定以后也只有我们三个人。潽阳城是一个巨大的筛网，每天被筛下去的人数不胜数，可留在上面的也多如牛毛。像你们这种没有谋生手段的女孩，可是一抓一大把呢。”

说实话，我对组织什么的并没有归属感，想到能照顾好我认识的这些人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们都是女的，而且又只在黑夜里出没，干的又是这种快速且充满血污的事情，那就叫血昙吧。花开一瞬，美之一瞬，上面浸染的，皆是鲜血。

“全都依你。”说完之后，他又再次出去给我们寻找活计去了。

结果真的如他所说，不久我们就遇到了一个被家里人抛弃的童养媳。看她在黑暗中颤抖的样子，这画面真的如此熟悉。我用力的抱紧她，想让我仅存的体温传递到她的身上，哪怕仅能温暖她一点点，哪怕只能一点点……

她平日里做事十分让人不安心，不是把桌子碰倒了，就是把盘子摔了。为此，我还特意换成了木制不怕摔的碗筷。但其实我心里都清楚，她一定是之前受到过很多虐待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但是你一定要成长起来，一定要坚强起来，毕竟有我们在，你就有了无数次可以尝试的机会。

我们一起教导她，一起训练她，让她的身手逐渐到达了我们最低的要求。虽然第一次执行任务就失败了，不过不要担心，来日方长，现在的我们已经拥有了无数次的试错机会，日后我一定能让你独挡一面的。

再之后，善义堂有了第一个男人，虽然岁数不大，但是那段时间整体氛围都不一样了，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幸福的阳光打在我的脸上，其他人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多了。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生活的天平逐渐变得平衡，处于明亮处的我因为他的加入才彻底和黑暗划清界限。

如果可以的话，多希望时间就这样停滞在这里，辰尘永远不会发现我们的身份，而善义堂永远作为我们心灵的落脚点，抚慰我们千疮百孔的心灵。

但是这些都在那天晚上化为的泡影，当身着黑暗的我再次遇见他时，我才意识到两个我和他都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我拼命的想抓住最后的希望，思索着能继续保持现状的办法，甚至不惜使用了两败俱伤的手段。但是他也一定猜出来了吧，如果他来找我对峙，我该怎么办呢？！

“当当当！”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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