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夷诸州,燧火宫外。
八千里薪火连绵,映衬穹天霞光如血,久久未散。
洛水奔腾不息。
祭祀苍圣祠的大祭司禹,在紫霄帝主见至宝河图洛书化作灵光遁去,遂不再顾及之时,便挣脱了束缚,施展赶海踏浪之神通法,往燧火宫来。
光凭方才宝书轨迹所去之地,他便能判断的出,是往上游尽头燧火宫,埋葬了‘燧祖’的圣地而往,因此心中不免焦急,不想叫这因洛水而起的祸事,波及到其他人族区域。
更何况...
是燧火宫这样具备象征意义的祖地!
如若此地受到丁点波折,传扬开来,哪怕叫心智脆弱者信仰崩塌,都不为过!
只是,令大禹始料未及的是。
他还尚未赶至燧火宫,只见边缘一角轮廓时,
便感受到了,来自彼岸尽头所传来的恐怖波动,那种天灾叫他心中惧意一时升到了巅峰,是只有古尊相互碰撞时,才能诞生出来的浩劫!
可人族无帝无尊,光是泰皇成就‘神话领域’,都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在那个方向,到底是谁与紫霄帝主交上了手?
怀揣着心中疑惑,大禹抵达了燧火宫。
而当他看到满山楼阁交错,薪火共燃起,若煌煌大日不坠的景象、看到年轻的白发皇者抬首间荡平了漫天紫气,无上尊威,又突闻三祖诏令一起,于八万万里之外的紫霄道场悍然镇压帝主,道音传至三山五岳,四海八荒之时...
终于忍不住,大为惊骇。
直到燧火宫的赤袍大长老感知气息到来,亲见其面。
大禹才稍稍平复一二心境,但仍未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
于是乎,这位德高望重,宛如一部活史的大长老,在见到了这位苍圣的祭祀者后,也大概看了出来,紫霄帝主追逐的那本宝书,有几分可能,便与洛水有所关联。
于是就着前因后果,便都一并告知了他。
听着燧火宫大长老绘声绘色的讲述,大禹喉咙几度滚动,想要问些什么。
只不过在已从老人模样炼气有成,华发已去的威严中年滔滔不绝,难掩激情的讲述之下,终究还是没有将其打断,只是静静的听完。
随后,心绪一时震动,当下震撼的久久难平:
“若真如此...”
想起苍圣遗留,自己日日祭祀三十年的传承,就这么错失了去,大禹有些遗憾,但得知被泰皇所得,而并非被紫霄帝主带回道场时,神情又不免缓和了一二:
“倒也不算是坏事。”
他下了定论。
“那本宝书,是苍圣灵性衍化,若非泰皇传炼气之法,恐吾这一生,都无法将那一点灵性激起,以致宝书出世。”
“因此,能被泰皇所掌,也是缘分。”
话语说完,天穹暗澹几分,大禹仰望天上,看到的季秋身影,似乎依旧如当年首阳山上传炼气法般,伟岸无匹,于是起了朝拜的心思。
但,还未等那位盖压一世的皇者,回返燧火宫来。
三道截然不同的道音,便一并于此响起,与方才近乎传荡整个莽荒,平定了紫霄道场的源头,堪称一模一样!
“你,便是泰皇?”一灰发闭眸,脚踏八卦炉的少年、与一掌间环绕二十四颗宝珠的碧袍道人,一并骤降。
随后,峨冠博带,长袖飘飘的崆峒仙家,广成子的影子,也显圣在了燧火宫的地界,当浓郁的尊威散发,所有的生灵都不自觉间,从内心深处涌起了战栗之感。
想要朝拜泰皇的大禹,一时更是僵住,哪怕是燧火宫的大长老,措不及防之下,也未曾想到...
这一刻,竟能近距离直面三位古尊!
而且,还是最为古老的三山道主!
“八景宫、碧游岛、崆峒山...”
他的语气艰涩,努力的想要仰望那些灿若骄阳,如浩瀚苍天一般的亘古大能,神通到底达到了多么恐怖的程度。
可只在抬头的一瞬,竟感到身躯一阵放松,待到终于做到能够仰天而望之时。
那三位无上古尊,却是早已没了身影。
连带着泰皇泰一,也已不在此间。
“泰皇,与三山道主走了!”
大长老与大禹对视一眼,只看到季秋与三位道主交流了几句,身影便已消失不见,连一丝气息都未留下。
他们不晓得泰皇去了何方。
但有不久前的道音回荡...
或许,泰皇这一去,就能走出一个千古绝唱,也说之不定?
比如,
证道古尊!
...
九黎城,图腾作柱,一道宽阔漫长的古道前。
手持巨斧的九黎王大蚩,被眼前白发皇者一席干脆利落的话语,彻底震撼了住。
什么都知道。
自己与阴冥之主,尊号‘酆都’的那位大能达成的协约,明明是绝密...
但眼前的泰皇走过‘天堑’,不过单刀直入,踏入九黎,便仿佛什么都知晓一样,而且似乎对于背后的一切,都知道的比之自己,更加清楚!
他看着这位千古以来,连续数个时代更替,却只诞生了仅此一位的人族天骄。
便忍不住想要问询背后的一切。
大蚩想要问问,为什么那些比如扶桑神庭、阴冥酆都、还有方才昭告莽荒,所波及到的紫霄帝主,这些平素里高高在上,俯瞰当世的无上古尊们...
为何,都要将目光放在了这小小东夷诸州,觊觎一个小小的孱弱人族!
可还未待他张口,将季秋登门而来的惊世之语消化,便见眼前的皇者突兀眉头一蹙,当下道:
“九黎王,我之言语,毫无虚妄。”
“眼下突有急事陡生,我需要走上一趟,待到回来践行我所言之事时...”
说到这里,季秋顿了顿,没有继续说完,可大蚩却在此刻,从眼前看似年轻的皇者眼眸之中,瞅到了一团熊熊燃烧不灭的火。
“我必将,能有与‘那位’当面’交谈的资格。”
话语说完,季秋大袖一挥,将从商丘带来的一道古老器物,交予了眼前的九黎王手。
那是一种乐器,好似陶罐子一样,呈椭圆形,名为‘埙’。
是季秋应承了姬皇之后,从曾经沦为废墟的旧帝丘宫中,取出来的。
相传,
在未涿鹿争鼎,二皇尚未飞升之前,商丘姬皇与九黎王蚩曾少便相识,一者吹埙,一人击鼓,皆造诣不凡,时为一绝,比之不少当代大师,都要精湛。
只是后来,时过境迁,破琴绝弦,埙不再吹起,鼓也再未敲过。
两人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南辕北辙,一人祭祀仙裔,以祈求人道昌隆,但竟遭逢噩难,险些难求解脱;一人不自量力,意图伐神,却落得个遥望天堑,举国破败的下场。
“他说,他欠你一声抱歉。”白发皇者话落,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九黎王大蚩接过埙。
盯着看了半晌,
到了最后,眼底终究不再古井无波,只是轻轻,失神一叹,似乎在追忆着早已逝去的一段岁月,带着点点沉重与释怀:
“唉...”
...
昆仑墟。
众仙裔云集之地,有仙山福地,洞天无数,寻常生灵,难以踏入。
但要论其中之巅,唯只有扶桑神庭,以及...
终日被仙雾遮掩,统御万山的先天神灵——西皇母所居:
西皇山!
季秋一气化三身,其中一道,便往昆仑墟而来。
他特地请了瑶池天女苏月谣一并随行,就是想要见一见...这位使得群山俯首招摇的无上古尊。
能默许苏月谣这般襄助人族。
哪怕那位的身上,应也有着道伤留下,但季秋还是想要见一见她的态度,探寻地皇的埋骨之地。
在未成古尊之前,如若能请她出面,或许也不用硬顶着‘天帝’锋芒。
只是...
在有着苏月谣引领,终于横渡整个昆仑墟,见到了那不让扶桑神树分毫,宛如人间仙境的西皇山时,季秋却停下了脚步。
无他,
只因计划赶不上变化。
三山道主,代表着‘道德天尊’、‘元始天尊’、‘灵宝天尊’三位仙。
而穿过了‘界壁’的自己,远在燧火宫的主身,见证了羲皇的显圣,竟无意之中晓得,自己的举动,似乎做到了古往今来,无人能够做到的壮举。
哪怕古尊,也不行!
于是,
他好像有了继承三祖——
真正传承的资格!
当然,之所以如此急切,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个人意愿。
同时...也有外部元素影响。
那三位或许等着某一时刻,等候的太久太久了。
所以,如若他不施展一气化三身神通,分别去往八景宫、崆峒山、碧游岛的话...
那可能下一秒钟,就要有人来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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