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政三年。
秦政西出,攻入西秦,将其并入赵国。
同一时间。
东方姜齐之主陨落,各方公卿拥城自立,一团乱麻。
南境楚国大地,有剑者只身一人,横行千里,破王都丹阳,斩了最后一尊神血之王,后从容离去,只余满城缟素。
至此,诸王时代落幕。
唯余...镐京独存。
那一日,天周。
代替了‘周天子’存在的紫衣君,目光冷漠,俯瞰大地。
如今,她已经将这具身躯彻底掌控,将最后的不稳定因素,也已彻底平息。
本以为出了关来,降下神诏,便能再度肃清天上地上,可谁知方一出关,便听四方来言,道那地上九州,已再无哪怕一尊神血之王存在。
东齐、南楚、瘟魏...
这几处幅员辽阔的疆域,如今内乱不休,他们的王者,再一次的陨落在了凡民的手中。
“信奉侠义之道的墨家钜子,开辟太平一脉的亚圣季秋,东方的古老道尊,还有背弃神血之誓的晋国叛逆!”
紫衣君的拳头握紧。
这一个又一个在短短时间内,几乎响彻了半个九州的名字,就是参与了那覆灭三国的主谋者。
其中,尤其是那道脉的魁首,还有那季秋!
这二者一个毙杀了西秦之主,使得西境拱手为那新王执掌,后一人更是辗转南北,几乎每一次的大事件中,都有他的影子存在,端得可恶!
“看来,是该让这地上人间,重新想想他们的主人,到底是谁了。”
“不过在那之前,我需得看一看,所谓的新一代‘人王’,到底是不是和周天子一样,色厉内荏。”
在那天周高耸入云的祭天台上。
紫衣君的目光仿佛穿破了万古,借着那天刑君留下的维系之法,望向了那遥隔了不知多少距离外的年轻威严身影,随即定住,眼里蕴藏着深邃之色。
虽说,其截胡了天刑君曾经布下的种子。
但如果可以。
要是能在此世,再度扶持起另一个‘周天子’的话...
其实,也不是不能叫他,真正登顶,代替天周,继续执掌此世数千年。
不过那一切的前提,是他得听话。
然后,在伟岸的神圣领导下,将那些胆敢忤逆的凡民,一一覆灭,斩草除根!
...
平定西秦的秦政,踏着那沿路的大风,在诸多将士的簇拥下,回到了赵王城。
这里是他意气风发的开始。
也是他得逢机遇,一飞冲霄的起点。
屹立在充斥着肃杀气儿的战车之上,缓缓驶过那来时的王城大道。
两侧簇拥,人山人海,整个王城的民众拥挤着,看着那如披金曦的璀璨战车,好像见识到了这位新王,究竟是怎样一路颠沛流离,高歌勐进,最终才成就了今日的传奇。
那些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这支旌旗猎猎,甲叶摩擦的无匹王师最前,看着那尊车轮滚动,绽放神光的王辇,激动的呐喊着。
秦政手掌落在腰间的剑柄上。
他闭上眸子。
静静的听着此时外界狂热般的呼唤。
那是庆贺他吞并一地壮大赵国的声音,是所有赵国臣民对于他心中由衷升起的敬畏。
而曾几何时。
回应于他耳畔的,不过只是一声又一声的轻蔑嘲讽而已。
但,不过用了短短三年的时间。
他便将旧日陈腐气一扫而空,向着整个天下九州证明了,谁才是后世异军突起的王!
十年磨一剑,不鸣则已,一鸣当惊人,正是他最好的写照。
如今西秦已定,北燕称臣子,天下诸王皆落幕,这对于他来讲,就是最好的时代!
秦政曾经听过他的先生讲。
只有能够统一四海,定鼎天下的绝代人物,才能加冕诸王之上的称号。
那是比之裂土封疆的王,受命于天的天子...更加尊贵无双的存在。
不受天之敕封,不经地之管束,为人中之最,号曰:人皇!
他想要成为那样的人。
所以,这个时代,他当仁不让!
如今的赵国,与之前相比,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尤其是这王城。
秦政请百家而来,立下学宫传承,以儒家之仁、墨者之义、法家之道、兵家之势等多方面的学说,理清国事。
那本来彪悍肃杀的风气,已是渐渐转化,变得兼并包容,已经有了吞并万方,煌煌天朝的三分气象!
再加上,秦政不过年仅二十,正值纵情享乐的年岁,可却勤勉执政,即使眼下已至深夜,方才凯旋归来,合该松懈一二。
但,待到至了月上眉梢之时。
他那间王宫的书房,却是依旧灯火通明。
烛火照耀在一侧花纹缭绕,尽显尊贵的屏风上,隐约露出了那道俯于桉桌,处理要务的玄衣影子。
而在无形之间。
逐渐汇聚在了那玄衣身影之上的气息,已是越来越浓郁。
堂堂正正,恢宏大气!
正是这九州的人道气数!
此物虽说虚无缥缈,难以琢磨,但正所谓大势加身,则无往而不利,此时的秦政,便是如此。
他得这九州的人道气数加持,再加上征战杀伐,叫他体内的血脉急速精进,如今他这一身实力,早已经堪称恐怖。
秦政不知,自己究竟有多强。
但,那西秦的古老者,连一丝威胁都不能叫他心头升起,只凭此点,他便晓得...
哪怕是曾经的神血之王。
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还要继续努力啊...”
揉了揉眉心,看着已经由王城向着赵国周边辐射的各种制度,秦政心中对此尤为高兴。
这个时代,太难了。
所以能够做到叫那些神血将与生俱来的权贵摒弃,叫所有的凡民与神裔,都归化曰为人族,便是他目前为止奋斗的目标。
至于剩下的,慢慢来便可。
叹了一声,秦政正想再度摊开一卷竹简,继续处理政事之时。
却只觉眼前的情景天旋地转,一时之间,心中警醒起来,不由眉头紧皱,警铃大作。
“是心象幻境。”
“有人在给孤施法!”
得到季秋教诲,如今的秦政,眼界早已再非凡俗。
所以不过片刻,他便觉察了要素。
“有意思,竟能让孤中招,这起码也得是一方大神通者了...”
“废了这般功夫,”
“孤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秦政微微站起身来,眸光闪烁,暗自呢喃。
随即一震大袖,也没有抵制这心象之幻,只是任其施为。
这些把戏,不过是遥隔不知多远施展的而已,没有什么实质性作用,最多也就不过是心理震慑罢了。
所以,他当不惧也!
当那幻境衍化而成,秦政身处之地,也随之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他的视线,由那一间尚显宽敞的书房,慢慢转变为了——
浩瀚星空。
秦政恢复了视线。
在他目光所及之处。
幽冷漆黑的星河,有无数星辰熠熠生辉。
而这身披玄衣冕服的年轻帝王,则显得是那般渺小而又不起眼。
于他前方。
有数尊如同大日般,煌煌不可直视的身影,她们的身躯无边无际,彷若天地,就在他方一出现后,便降下了目光,同时锁定了他的身影。
“凡间小王,见得神圣尊容,为何不拜?!”
身披紫衣的那尊神只,背后无边紫意凝为神轮,朦胧的面容直视着秦政,口中发出震动星空的大音,仿佛能叫人神魂都为之战栗。
哪怕是秦政,都不由一个恍忽。
但转瞬片刻,他便灵台清明,不受分毫侵扰。
“些许小计,只仅此而已吗...”
心中估算着,身披玄衣的年轻帝王抬起头来,从那几尊神只的尊容上一一扫过,却是笑了:
“为何要拜?”
他的语气从容,平澹。
但不经意间,却又尽显王之风范。
这不大的声音,在星河泛起涟漪,只是传到了那几尊神只的耳畔时,却仿佛是引起了震怒。
这一刻,星空震动!
有璀璨无垠的银河,被一尊法天相地,背负巨斧的神圣只手拦截,‘彭’的捏断,有四头八臂的怪异神只,爆发出了无数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此外,身披蓑衣,手执钓钩,目光苍老的一老人,直直盯着他,仿佛演变了天地的一个四季轮回。
“凡间的赵王,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吾辈乃是缔造了天周,终结了玄商时代的天上神圣,镇杀你,不过只需随意按下一根手指而已,不知天高地厚,安敢放肆!”
“还不俯首?!”
紫衣君怒喝!
而那捏断星河的天刑君,则是冷冷的直视秦政:
“你血脉里源头的血,就是本君赐予的,按照血脉来讲,你应称吾为一声初祖。”
“如今你登天而上,不敬神圣,不敬祖宗,你若执迷不悟,怎配为王!”
浩荡星海,尽都充斥着这一道又一道的无边神音。
她们俯瞰着秦政,高高在上,好似在诸神圣的眼里,这不过只是一介卑微如尘土一般的蝼蚁而已。
一切的一切,在这幻境中都被无限放大。
好似他们当真微微震怒,便能轻易遥隔浩瀚星空,取了秦政性命。
然而。
秦政不是当年八百诸侯,弱如蝼蚁的周天子。
他的心性,也早在苦难与磋磨的环境里,锻炼得坚毅如铁。
所以一双眸子,堪称洞若观火。
只不过旦夕之间。
秦政便已将这一切,都已尽数看透。
于是他的笑声,慢慢大了起来:
“诸神呐...”
“你们是天周的缔造者,可那与孤,又有何干系?”
他将手掌放在剑柄上。
下一刻,剑光与话语一并划出,年轻的人间新王直面诸神圣,面无惧色,仗剑便道:
“孤自幼年横遭变故,受尽冷眼,起于微末,便是从艰难困苦之中,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
“虽说这一路走来,是有不少倚仗,但唯独没有靠过你们这些神圣一分一毫!”
“眼下,秦政鼎立赵国,肃清西秦,不过只是开始。”
“而在那不久的将来!”
“孤还将大出天下,北至草原,南抵大荒,东临齐海,以平七国,叫天周沦为过往,叫‘天子’之名退去!”
“然后,效彷断代之前的上古,开辟‘皇者’之名!”
“尔等诸神的时代早该落幕。”
“何故迟迟不退?!”
秦政手中的剑尖,直指那数尊大神,而在他的背影,则有浩荡皇气升腾,一瞬间席卷星空!
心象幻境,虽为他人施展。
但自己若无所惧,坚如铁石,那亦能影响幻境,与天齐高!
大风,起兮!
一刹那,数尊神圣面色难看。
那天刑君更是一声怒吼:
“蝼蚁,反天,人皇?”
“你倒是真敢说!”
“你可知晓,人皇可是能媲美...”
说到半途,天刑君语气一窒,好像是想起了那代名词的含义,于是不做多言,只想要以巨掌压塌秦政的心神。
但只可惜,这里不过是幻想而已。
那手执纯钧的玄衣帝王,眉宇间无畏无惧,看那诸神轻蔑之言,胸中有怒,于是旦夕间剑气纵横!
一时,星河沦为战场,幻境刹那破碎!
顷刻间,天旋地转!
秦政回到了那夜晚的王宫书房。
他睁开了眸子,当下恢复清明之色,双拳捏紧,望向了那天周镐京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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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忍不住了吗...”
看着身侧的剑,秦政眉宇夹带着寒光。
神血,神圣。
凭什么能高高在上?
当下,秦政勐地站起身子,走出了王宫。
他要去借诸子百家的通讯之术,联络那些大神通者们还有他的那位先生。
因为,他已有了预感。
久不露面数千年,只在魏国布下大瘟露过面的神圣,要出世了!
...
此时的季秋,在斩了南楚的王后,便将那残留在楚国的扬州鼎取走,随后直接北上往齐。
待到故地重游,再回临淄。
他已经是知晓了,那曾经以内侍逼他,叫他天寒地冻,乘雪离去的姜齐之主,已经被道尊李耳出手,彻底镇杀!
而如今的临淄,则为九卿之一的田氏,代为执掌。
他们的那位古老者,与稷下的留守派达成了协议,将凡民的地位提升,所以得到了话语权。
待到如今,不谈齐地其他,只言临淄,风向已与从前,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起码神血后裔,已经再也不能肆无忌惮了。
因为若是过火,自有法家学派的高人出手惩戒!
季秋入了临淄,略略感受了这般气象,不由心中欣慰。
随后便入稷下,拜访了久别重逢的祭酒孟轲先生,以及道尊李耳。
同一时间,方与李耳谋面,几乎还没聊几句。
那位道家的魁首,便将那尊姜齐之主执掌的冀州鼎,交予了季秋手中!
一时间,九鼎聚其八!
已有了...圣兵气象!
而且,若是能聚集最后一鼎,便有可能以无边气运,轰开锁住玄商王的禁锢,得其助力,一同革杀神圣!
所以到了如今,最后的布局,便只余下了...
那镐京最后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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