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与道

《枪与道》

第三百八十二章 杀人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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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衣姬凝视不远处的小径。

小径上处处散落着残破的尸骨、林木,冷风掠过,大地上落叶翩翩起舞,带着血腥味飘向远方。

“你是什么人?”

“我不是人。”这声音极为奇异,压的很低,却又拉得很长。

湖衣姬的嘴里发干,发苦。

风吹过,尸骨上发丝胡乱起伏不定,掌中的剑已离手,鲜血从咽喉处慢慢的流淌着,流得很慢,越来越慢。

一片叶子落下,着落血泊,就再也休想飞起。

湖衣姬紧紧握住无生的手,她希望无生快点醒,她实在受不了了。

“你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

湖衣姬点头。

她感觉自己是不舒服,随时都会奔溃、虚脱。

“我是不舒服,你岂非也不舒服?”湖衣姬到处张望,四处没有人影。

冷风卷卷,落叶飘飘。

大地上骤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摩擦声,湖衣姬正想找出这种声音所在,却发现那口水晶棺木到了跟前。

然后就一动不动的停在边上。

“这口棺木很不错,据说很多贵族都很难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是的。”湖衣姬盯着月色,目光中哀伤之色更浓,“能有这样的棺木,的确很好了。”

“你们愿意死在里面?”

“是的,我的确愿意死在里面。”湖衣姬又笑了笑,“只可惜你们太小气了。”

“这口棺木还不过好?”

“棺木是不错,可惜只有一口,你们难道还不小气?”

天地间有了笑声,这种声音并不好听,湖衣姬觉得嘴里发酸,又酸又苦。

“你果然与众不同,居然连棺木都很挑。”

湖衣姬眨了眨眼,笑了笑,“人活着并不舒服,死后,为什么不让自己舒服点。”

“你说的很有道理,你并不是个傻女人。”

“那你是不是答应再送一口棺木给我们?”湖衣姬凝视着边上尸骨,咽喉处鲜血流淌的更加缓慢了。

“不会。”不远处忽然站着一个人。

一个人,一口剑。

冷冷冰冰的人,冷冷冰冰的剑,最冷的也许还是那双眼睛,他的眼睛看着任何东西,仿佛都一样,仿佛都是他剑下该死的人。

他正盯着湖衣姬的脖子,冷冷的盯着。

“我为什么要再给你一口棺木?”这人冷冷盯着湖衣姬,并没有笑,笑容出现在他脸颊上仿佛是很不容易,因为无论谁都看得出,这人并不是喜欢笑的那种人。

无论是什么样的笑话在这人眼中,也许是狗屁,甚至连狗屁也不是。

“你岂非很小气?据说小气的人都不会很幸福。”湖衣姬微微笑了笑。

她的笑容对任何人都一样,都是那么的温柔而幽美,令人无法生出一丝厌恶、反感之色。

这人板着脸,面对月色,仿佛在沉思,久久之后,才盯着湖衣姬,忽然说着,“你看我像是有过幸福的人吗?”

湖衣姬吐出口气,她不得不承认,有这么一副脸颊的人,有幸福才是怪事。

“你的确不像有过幸福的人。”

这人点点头,“你是武田信玄三年没靠的女人?湖衣姬?”

湖衣姬点头承认。

在这个人跟前,仿佛很难有拒绝回答的能力,也没有拒绝回答的勇气,所以她只能点头。

这人又点点头,忽又盯着湖衣姬的躯体,深深叹息,“你是个美女,武田信玄是个木头。”

湖衣姬脸红了红,柔柔笑着,不语。

她很少见过这种人,这种人心里在想什么,实在无法令人无法想象。

这种人的内心,仿佛已被冷冷冰冰的外表彻底遮掩住。

“武田信玄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是不是?”这人嘴角居然露出狞恶之色。

湖衣姬点头,忽然又说着,“但我喜欢这块木头,我就喜欢这种不解风情的劲。”

这人点点头,又凝视着月色,仿佛又在沉思,这次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这是个奇怪的人,奇怪而冰冷。

这么冰冷的人,是很少有朋友的,也很少有情人,也许他早已忘了亲人在哪里。

他只不过是个浪人,无家可归的浪人。

浪人大多很好色,除了这个,就是爱剑,这种爱剑与武士的爱剑并不一样,因为这种爱剑,是的疯妇,爱的不可理喻、如痴如醉,武士的那种爱剑却是有尊严的,武士的剑道尊严神圣、伟大而不可侵犯。

剑尖的鲜血已滴尽,缓缓入鞘。

双手抱剑,神情显得冰冷而萧索不已,却没有一丝疲倦、厌恶。

大多数浪人都有厌倦、疲倦的毛病,因为常年的无根流浪,的确是一种痛苦折磨,他脸颊上没有这种折磨,一丝也没有。

多年的流浪漂泊,并没有令他有一丝倦意,也不能令他有一丝倦意。

落叶萧萧,冷风变得萧索而凄凉。

无生并没有醒来,这人为什么不过来出手?难道他还有别的原因?

湖衣姬想要说什么,嘴角似已被冻住、冻结。

这人冷冷说着,“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了。”

湖衣姬点头,喘息着说,“你是什么人?”

“我不是人。”一片林叶从他躯体边上飘过,这人躯体并没有动,落叶却已死死垂落,落下就不再起伏,他接着说,“我是春日一鬼。”

这个名字仿佛也有种魔力,令人心生惧怕、胆怯的力道。

湖衣姬只觉得呼吸仿佛停顿,血液仿佛都已凝结住。

这人与杀鱼帝的字号几乎是一样的,都有种神秘与可怕,令人闻之生畏。

湖衣姬点点头,忽又说着,“你为什么不说说话,你不觉得这样站着很没趣?”

春日一鬼没有看湖衣姬一眼,依然凝视着月色,淡淡的说着,“你想说什么就说,我未没有阻止你。”

“你大老远的过来只为看这月色?”

春日一鬼忽然说着,“我是来杀无生的。”

湖衣姬眼角突然轻轻跳动,“那你为什么不过来杀?”

“因为我知道没有机会杀了他。”春日一鬼点点头,又接着说,“我是浪人,并不是武士,生命对我们来说,远比任何金子都重要。”

湖衣姬不懂,“他现在已动不了,现在岂非是你下手的好机会?”

春日一鬼忽然低下头,一片林叶从跟前飘走,忽又飘了回来,死死落下,“这绝不是好机会。”

湖衣姬吃惊,不信,怔住。

这人居然比刚才那人还要小心,也许他说的没错,浪人与武士是很不同,武士可以为了尊严去现出生命,现出一切,而浪人却不同,浪人可以为了生命去现出尊严,现出一切,生命对他们来说,的确很重要。

这种说法很尖锐,却不得不承认,也是个现实的问题。

武士有很高贵的权势,享受着别人的敬仰、尊重,而浪人呢?他们有什么?也许只有生命。

生命才是他们唯一,也是他们的全部。

湖衣姬叹息,凝视着那片落叶死死落下,又接着说,“这还不是好机会?”

“绝不是。”春日一鬼忽然盯着无生,一动不动的无生。

湖衣姬微笑,“还是你懂得杀人,你好像比别的人懂很多。”

“也许是的。”

“你也打算等到最好的机会再出手?”

春日一鬼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去杀无生?”

湖衣姬不同,所以摇摇头。

面对这种人的提问,仿佛只能好好回答,不能回避。

这种人掌中剑明明在鞘中,却随时可以拔出,只要拔出,必然是对手倒下的时候。

无论是什么人,都很难逃脱那一剑的追杀。

“我并不是地上的笨蛋,看到机会就下手,那种人实在应该早点死去。”春日一鬼顿了顿,又接着说,“你信不信一件事。”

湖衣姬笑了笑,“什么事?”

“只要我靠近一点,无生一定会醒来。”

湖衣姬不信,却并未说话,只是笑了笑。

春日一鬼慢慢的走了过去,却并未靠近,远远的站着。

湖衣姬吃惊住。

无生神奇般睁开眼睛,然后就努力喘息,努力挣扎,努力站起,石像般挺立着。

湖衣姬吃惊的笑了出来。

“你居然醒了!”

“是的。”无生面对春日一鬼,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这人,仿佛要将这人活活戳死在大地上。

湖衣姬笑了笑,“这人说的话果然有点道理。”

“他说了什么话?”无生轻抚着湖衣姬的背脊。

湖衣姬笑意更浓,“他说只要靠近这里,你就会醒来。”

“是的。”无生的眸子又盯着春日一鬼的剑,“剑未出鞘,杀机已现,好剑好剑。”

春日一鬼点头,脸颊上的肌肉竟已轻轻抽动,一双冷眼冷冷盯着无生手里的枪,“你的枪也是好枪。”

“你过来杀我?”

春日一鬼点头承认,“我过来是要杀你,你的棺木都已带来了。”

棺木就在边上,在月色下现闪着光。

水晶棺木并不是常见到的,很多人也许一辈子都未见过一次,可见有多么珍贵。

“这是你特意带来送我的?”

“不是。”春日一鬼冰冷的目光又盯着地上尸骨,嘴角的狞恶之色更浓,“我们是一伙的。”

“你杀了这人?”

“我看不惯他。”春日一鬼的目光又盯着无生,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他们不行。”

他说的简单、直接而短促,显然他并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也不喜欢做磨牙的动作。

“你为什么看不惯他们?”湖衣姬忽然想知道知道里面的问题。

“因为我看不惯他们。”春日一鬼盯着暗红色的血泊,嘴角不由抽动着,“就这么简单。”

湖衣姬微笑。

她忽然觉得这人很有趣,这人并不虚伪,也不奸诈,更不做作。

他说的简单,又有多少人理解里面的不简单,这种简单里面也许经历过很多令人无法理解、无法相信的事。

无生叹息,“现在可以杀我了,我随时可以接受你来杀。”

湖衣姬脸上笑意凝结,吃惊住,“你的伤这么重,居然还要跟他......?”

无生点头,“是的,因为我知道有一点很不容易。”

春日一鬼的手忽然握住剑柄,死死盯着无生的躯体,盯着那杆枪,盯着那只手。

苍白的手,漆黑的枪。

“哪一点?”

冷风掠过,落叶纷纷惊飞,飞向远方。

两人并没有动,相互凝视着,相互了解着。

剑未出鞘,枪未出手。

湖衣姬已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杀机,无形的杀气。

漫天落叶纷飞,急流直刺天边。

“等待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无论是杀人,还是被杀,都不会令人愉快到哪去。”

“你说的很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你可以来杀我了,我绝不会溜走。”

春日一鬼瞳孔收缩,手臂轻颤,额角青筋剧烈抽动,许久许久,忽然说着,“你受伤了?”

“是的,而且伤的很重。”

“不怕我杀了你?”

“生有何欢?死又何惧?等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不愿对手等着杀我。”

春日一鬼点点头,“你放心,我不是武士,我会出手的,我绝不会放过一点杀你的机会。”

无生点头,不语。

春日一鬼也不语。

他们两人已无语,无语岂非就是决斗的开始?

湖衣姬的躯体不由抽动,咬牙控制着自己,可是她无法做到,她就倒在冰冷的冷风下,她的生命本就很脆弱,本就随时都会死去。

她倒下的时候,她的手也轻轻松开披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披风剧烈起伏,然后离别自己。

无生叹息,他忽然伸手抄住她的躯体,他的手忽然贴向背脊。

躯体忽然变得剧烈轻颤,他仿佛也随时都会倒下,可是他并没有倒下。

无生咬牙,手臂青筋剧烈轻颤,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春日一鬼,“你是不是该出手了?”

“也许。”

“我在等你出手。”

“你胆子真的很大,你受伤居然替别人疗伤?”春日一鬼慢慢逼近,走的很慢很慢,嘴角狞恶更加剧烈。

“是的。”

“你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可是我依然要杀你。”

无生不语。

他依然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空空洞洞眸子盯着、戳着春日一鬼。

天地间仿佛就有种人,无论遇到多么大的痛苦折磨,都休想令他有一丝弯曲。

湖衣姬挣扎着睁开眼,然后就看到一口雪亮的剑锋刺在无生躯体上,鲜血从剑锋上滴滴滑落。

他的躯体依然石像般挺立着,岩石般脸颊上没有表情,既没有一丝痛苦之色,也没有一丝哀伤之意。

春日一鬼冷冷冰冰的脸颊上竟已泛起了红晕,他竟已兴奋起来。

“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

无生咬牙不语。

他的手依然靠在湖衣姬躯体上,并没有离开一刻,他心里很清楚,现在若是拿开,她的生命也许就要消失。

湖衣姬痛哭流泪,“你为什么不放开,这样我们两人都会死去,我已不行了,你快点放手,我不愿拖累你......。”

剑锋上的鲜血犹在飘零,无生咬牙,“我不会放开。”

春日一鬼冷冷盯着剑锋上滑落的鲜血,冷冷说着,“他是不会松手的。”

湖衣姬咬牙,盯着春日一鬼,“你......。”

春日一鬼点头,“想不到用那一招真的很管用,居然能将枪神刺伤了。”

无生不语。额角冷汗飘零更多。

春日一鬼凝视着无生,“你是枪神无生?”

“是的。”

“现在就要变成死神了,你有什么遗言?”

无生咬牙,“我只想说一句话。”

“你说,我听着。”春日一鬼凝视无生剧烈抽动的脸颊,渐渐变得喘息,他仿佛很得意。

“你为什么没有刺死我?”

“我为什么要刺死你?”春日一鬼盯着飘零的鲜血,仿佛变得很得意,“如果将你刺死了,我就没得玩了。”

“现在看起来好像很得意?”

“是的,难道我不该得意?”

他的确应该得意得意,无论谁想将剑刺进枪神无生躯体,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这岂非是每一位习剑的人最大追求?

他的脸颊上却未露出笑意,心里那种得意却在剧烈起伏着。

“你本来应该好好得意的,可是现在好像要失望了。”

春日一鬼不懂,“我为什么要失望?你难道还能杀了我?”

他的话刚说完,脸颊上竟已有了表情,痛苦、惊讶、不信。

他死也不信自己会死去。

这人倒下,湖衣姬就看到无生的枪,在慢慢缩回,缩回的很慢很慢。

鲜血从枪尖滴滴滑落。

湖衣姬勉强挤出笑意,努力说着,“你胜利了。”

无生不语。

躯体上的剑在,剑锋上的鲜血犹在飘零。

“你将他击败了。”湖衣姬努力挣脱出他的手,紧紧握住那只手。

他的躯体到处抖动,但那只手却极为冷静、稳定,她竟已激动的笑了出来。

“你真的太疯狂了,你每次都这么疯狂?”

“也许。”

湖衣姬凝视着春日一鬼尸骨,暗暗叹息,“他本不该死的,却已死了。”

“是的,他的确不该死的。”无生努力喘息,死死咬牙,躯体上那口剑骤然间直飞天际,一闪而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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