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勇看着墨离，心里面也是一阵沉痛。算起来他是自己的外甥，也算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虽然这么多年他们一直未曾见过，自己在深宫之中潜伏，他在外面谋划，的确没有什么感情。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彼此在世上唯一的亲人。现在面对这种情况，他又怎么能够不痛心呢？若说当年逍遥王事件最痛苦，最无辜的莫过于自己这个外甥了。

当年稚子，却被仇恨和毒药这磨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了现在，最后却是功亏一篑，怎能让人不痛心。

“我可以放了你们。”段景昊看着他们的神情，还是开口将这一句话说出。

他之前给过他们机会，可是他们不肯回头。现在这种情况下，段景昊也没有想到自己还是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这不是他素来的行事作风，可是这一刻他却是真的心软了。

“你真的肯放过我们？”卫勇满脸的不可置信，虽然这个太子不是什么凶狠之徒，但素来冰冷，对人也没有过多的情义，哪怕当年还有一丝旧情，可是经过刚才的事情他不觉得他还愿意放过他们。

“是。”段景昊没有犹豫，“本太子愿意再放过你们一次，我也不想和你们说什么以后再也不许做这些事情。只不过我也可以明明确确的告诉你们，我会派人死死的盯住你们，如果你们再敢动一点点谋反的念头，我会让你们的下场一定比今日惨。”

说完，段景昊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放虎归山，必有后患，若是放在以前，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江青菡察觉出来段景昊的一丝疑惑和不确定，微笑着握了握他的手。或许自己能够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段景昊素来以冰冷的面容待人，但是在他内心，绝对不是冷酷无情的。念着往日情义也好，又或者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不管怎么样，段景昊这么选择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而自己也觉得这么选择很正确。毕竟都是经历过地狱的人，那种痛苦和冰冷实在太过伤人。

段景昊感受到了手心传过来的温度，微微低下头看着江青菡轻轻一笑。还好，自己还有眼前人陪在身边。

墨离看着段景昊的笑，又回想着刚才他的话，整个人突然发了疯似的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段景昊，你以为我会感谢你吗？”

大家都有些不解的看着墨离，李伯和卫勇都很是惊讶，他现在这个样子，今日主子情绪变化实在是太快了。

“段景昊，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怜悯和同情。我可以清清楚楚的告诉你，如果今日你不杀了我，接下来我还是会继续谋划，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你，杀了你所有在乎的人。”墨离眼睛通红，整个人仿佛入魔了一般。又如同被疯狂激怒的猛兽，下一秒就扑上前将眼前一切是个粉粉碎一般。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就要输给他。明明都是经历过冰冷，冷酷无情之人，可为什么到了最后他却仿佛融化了内心的坚冰。是因为江青菡吗？因为那个女人，所以段景昊不再冷酷，开始感

受到人世的温暖和美好？

可是凭什么？为什么这一切都是段景昊所拥有的，而自己拥有什么，除了仇恨，除了血腥一无所有。

“主子！”李伯看着墨离这似乎已经疯癫成魔的模样，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站在墨离的旁边，可是又不敢上前。

这么多年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吗？自己帮着主子，一心辅助他去复仇，任凭主子一步一步陷在仇恨的大网里面，他不但没有阻止，反而还推波助澜。

可这些也只不过是因为他想要替王爷和王妃报仇啊，他也没有想到，主子内心的恨意竟然一步一步接近扭曲了。

“主子……”李伯又上前唤了一声，可是墨离还是红着眼睛，愤怒的盯着段景昊，一句话都没有对他说。

李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错了。因为想要复仇，自己完全忘了主子一天天经受的痛苦。看着这样的墨离，李伯竟然感到了一丝恐惧。

江青菡看着这样的墨离，内心也是止不住的惊讶，虽然他见过他的次数不多，但是每一次都是遗世出尘的模样，就算刚才他生气愤怒，可是也没有现在这么的令人恐惧。

“太子殿下，这人他是疯了啊！”不少官员见墨离这副模样，都惊慌的往后退了退。有些大胆的直接和段景昊提议千万不要放过墨离，毕竟放虎归山，必成大患。

墨离因为连续的情绪大起大落，已经激发了体内的毒。现在那压制了十几年的毒他的体内四处乱窜，整个脸上都有黑气缭绕，他自己也明白这一次应该是压制不住了。

在几声怒吼之后，墨离仿佛用光了全身的力气靠在轮椅上，粗粗的喘气。透过云层的几缕阳光照在他身上，可是他却感受不到一点儿暖意。微眯着眼睛，看着天上那有些刺目的亮光，墨离心中的怒火一点一点平息。

其实他自己也明白，纵然是再生气，也改变不了他现在的任何局面。

“你们带他走吧。”看着墨离的样子，段景昊明白自己多说无益，对着李伯和卫勇开口。

“不可以！”段帝见段景昊竟然真的准备放他们走，严厉的出声打断。

怎么可以放他们走，他们是谋反的贼子，而且竟然还将自己逼到了这种境地。这是奇耻大辱，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御林军守卫听令，马上上前把这些人通通给朕杀了。”

可是那些御林军的却一个都没有动，通通都看向段景昊。

段帝两次下令御林军都不动，觉得自己的尊严大大受到了侮辱，“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别忘了，朕还没有退位，现在你们应该听的还是朕的命令。如果抗命的话，就不怕朕诛你们九族吗？”

这话一出，那些本来还站在那犹豫的御林军身子猛地颤了颤。有些人开始握紧手上的兵刃，想着如果旁边的人动手的话，自己也就赶紧跟上去。不管怎么说，段帝也做了那么多年的皇上，且不说他还没有退位，就算他现在已经让位给段景昊了，他的

威严依旧还在。

“谁敢轻举妄动，不要怪本太子手下不留情。”段景昊看着在那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怒吼的段帝，神色冰冷，仿佛寒冬湖面上的坚冰。“父皇既然已经身体不适，还是少开口下些什么命令为好，以免……自取其辱。”

这话一开口便了脸色的不仅仅是段帝，还有在场的不少官员。他们原来以为太子殿下没有那么恨皇上，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否则也不会这般的不留情面。

“你……”段帝何曾受过这样的气，两只眼睛弄目圆睁，嘴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可觉得嗓子里面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一时之间只能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又觉得整个身体仿佛有千斤重，一般一点都不受自己的控制。挣扎了两下，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直直的倒了下去，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段景昊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并没有过多的表情。他明白自己这个父皇现在只不过是一时急火攻心晕过去罢了。

现在更让他关切的，反正是墨离。“还不打算走吗？就不怕待会，我会反悔，不放过你们了？”

墨离慢慢收回看着天空的目光，脸上已经急速的恢复了平静，看起来波澜不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可是这神色却让许多人看得一惊。比起他刚才那疯狂愤怒的样子，现在这么样倒有些像是回光返照似的。

“还记得吗，小时候我被救走的时候中了剧毒。”墨离唇边勾起细微的弧度，仿佛在笑，又仿佛是在嘲弄过去和命运。神色平静，倒像是在和一个极相熟的朋友谈论过去。

“记得。”段景昊点了点头，“也正是因为如此，父皇才以为你必死无疑，所以并没有派人追杀你。”如果并非这样的话，恐怕自己那为父皇就算派人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墨离。

“我逃出去之后，几个忠心的人带着我辗转求医。但是那毒性实在太过猛烈，已经传遍我的全身，最后虽然求得神医相救，但也只是把毒素压在了我的腿上。”看着自己的双腿，墨离已经不记得站起来走路和奔跑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段景昊听着这话并没有表示多大的惊讶，看着墨离坐轮椅，他隐约也能猜到是因为这个的原因。

“不过，既然毒素还在我体内，压的了一时也压不了一世。连神医都不知道哪一天毒素会压制不住，流遍我的全身。”墨离语气淡然，仿佛哪怕他知道下一秒毒素就会全传遍全身而死，也都不会惊慌。

“所以呢？你现在就不想活了吗？”段景昊心头虽然有一丝沉重，可是也没有多么的悲痛。或许，这个结局他自己也早就猜到了吧。所以不管是他也好，还是墨离也好，他们都能够神色平静地面对这个结局。

“这么多年，我甚至不明白，如果没有了，报仇这件事情我活着到底有什么样的意义。一直困身在阴诡地狱里面谋划算计，心里面装着的全都是血腥孤魂……”墨离抬头看着段景昊，喉头蠕动，最后还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哥，我好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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