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生,清扫垃圾?
放在一柱香以前,这两个词李世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联系到一起。
可现在,当他看见其中有两名监生甚至为了抢一把扫帚差点打起来时,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这特喵的是什么情况?
扫帚也不是金子做的啊。
好在身型稍微矮小的文官之子秉承谦让的美德,将此扫帚让与身型高大的武将之子,才免了一场肢体触碰。
李世民满心疑惑,回头看向孔颖达,发现其一脸痛心的神情。
这是......心疼这些监生?
李世民既愤怒又愧疚,安慰道:“冲远,等下朕就收拾那逆子。”
孔颖达抽了抽鼻子,感动点头。
显然,俩人都脑补出了一副太子以权压人,逼迫众监生去做苦力的桥段。
甚至太子还下达了某种死命令,否则怎会引起两名监生争夺扫帚呢。
“呼,走吧,去问问。”李世民强压怒气,开口说道。
“是,陛下。”孔颖达拱手回应。
随后,俩人带着百骑朝监生们走去。
刚等他俩靠近,就有监生发现认出来人。
“孔司业?”有监生惊呼。
呼喊声引起众人注意,其中某位来自寻常百姓家的监生连忙小跑过来,痛心疾首道:“孔司业,您怎么才来啊。”
这份作态,让孔颖达眼眶一红,动情道:“是,是某来晚了,某......”
来救你们啦......这几个字还没出口,便被这位监生抢话道:“那个谁,快把扫帚拿过来,让给孔司业啊。”
孔颖达:???
他两眼瞪圆,不可置信道:“殿下还让某扫垃圾?”
监生闻言思索片刻,孔司业虽是身为司业,平日里更多也是参与国子监的管理工作,但在博士们告假时也会顶替两日。
说实话,还是很勤勉的。
殿下送出的这等好事,理应有孔司业一份。
最终,监生坚定的点点头,道:“扫,一定得扫。”
就在这时,又有监生认出了站在孔颖达身旁的李世民,只是没等他们出声行礼,便看见陛下黑着一张脸直冲庄里。
孔颖达刚想跟上,又看见这群在烈日下清扫垃圾的监生,肃然道:“都停了吧,不用再扫了。”
先前搭话的监生疑惑道:“孔司业,为何不用再扫了?”
孔颖达浑身散发着仁爱的光辉,强调道:“以后都不用再扫了。”
监生们:???
在场众人,脸色瞬间变了。
而在烈日下人群中的孔颖达,竟莫名感到了一丝丝凉意。
“孔司业,您这是何意?”
“是啊,这清扫垃圾确实是为数不多简单的任务,您莫不是想要独占?”
“独占?凭什么这么做,别说您是司业了,祭酒来了都没戏。”
“这是殿下给的机会,谁也不能抢走。”
监生们的议论让孔颖达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下意识看向最初热情的那名监生,发现他此时却满脸戒备的后退。
“你退什么?”孔颖达伸手想拉,但被监生灵活躲开。
同时,监生悲愤道:“孔司业,学生竟未想到您是这种人。”
这种人?哪种?
此时,孔颖达就算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事有不对。
似乎与自己想象的......不大符合。
“胡牛,你来讲讲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孔颖达点了个人群中戒备之色稍少的人,询问缘由。
胡牛带着三分矜持三分傲娇,回应道:“还能是什么事,他们就是想让殿下指导他们作诗作词呗,殿下教学能力之强,每指点一首便是可以流传千年的诗词。”
每一首,都流传千年?
孔颖达闻言只觉想笑,但下一刻他突然又想起国子监不仅有他这个司业,还有不少大儒博士在呢。
监生们不懂,大儒们不可能不懂。
是以,他开口问道:“诸位博士呢?”
胡牛撇嘴,颇为不忿道:“他们有更轻松的任务。”
这意思,就是连博士们也信了?
孔颖达皱了皱眉,心里霎时有些拿不定主意,过了半晌又好奇道:“既然殿下有此能力,为何他们都在抢着做任务,你反而兴致不高的样子?”
“我?”
胡牛指了指自己,憨笑道:“我有了。”
孔颖达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有什么?”
“咳咳咳。”
胡牛清了清嗓,朗声道:
“凉州词,唐·胡牛。”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首诗念完,旁边的监生们仿佛又受到了刺激,一个个也不看戏了,转身皆是埋头苦干起来。
孔颖达也是闭目细细品味良久,神色是时而舒缓时而震撼。
终于,他睁眼,精光闪过。
右臂平举、横推,嘶声道:“帚来!”
...
另一处,府邸。
书房中,李承乾摸了摸脸上的唾沫星子,有些无奈。
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李世民就跟有大病似的,突然进门劈头盖脸对着他就是一顿骂。
说什么目中无人不知悔改......
说什么仗势欺人不算好汉......
说什么胡作非为羞辱国家栋梁......
“阿耶,您该不是没睡醒吧?”李承乾黑人问号脸。
李世民横眉,不满道:“怎么,敢做不敢当了?”
敢做什么?
仗着太子身份欺压无辜路人?
依靠手中权势强迫他们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李承乾是真的郁闷了,翻着白眼道:“阿耶,你当真了解事情经过?”
李世民被李承乾这句反问搞得有些不自信了,但想起宫庄门口的所见所闻,有坚定心念不屑道:“当然了解,莫不然我还冤枉你了不成?”
“呼,行。”
李承乾叹息点头,随后直言道:“那我与阿耶打个赌,现在咱们出去走走看看,若这件事是我威胁他们做的,那以后阿耶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绝无二话。”
“但如果此事是他们自愿所为,孩儿仅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以后国子监的事,阿耶可过问不可插手。”
李承乾平日里虽然不愿多事,可当每件事情真落在他头上时,心中还是有股责任感在。
如同担任这国子监博士一职,他其实可以完全撒手不管,相信也没人敢随意去告状。
可他选择怎么做?
主动在身份牌后写下国子监三字,把六院教学全部抓在手里。
无非,也就是想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多做些贡献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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