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时刻。
当行非常之举。
予敌人仁慈,便是对自身最大的残忍。
沮阳城南城门城墙楼上。
伴随着孙道华一声令下。
数不清的衙役、郡兵再度快速行动起来。
不多时。
三座由土、石、车棚等物临时搭建的高台。
自居中湛蓝旗帜前中后三处拔地而起。
与此同时。
一个个侥幸自王大营士卒手中存活,但却已然丧失全部反抗能力的「贼」人。
被一队队衙役押解至了临时高台处。
十「贼」人居前,十衙役手持明晃晃的腰刀居后。
另有三人立身于高台边缘处。
左右两人各持狼毫一杆,崭新账册一册。
居中一人则手持一硕大的铜皮大喇叭。
且三人皆是满脸复杂地望着那不断跪地求饶的「昔日」同僚。
「且听好了。」
「郡守有令!」
「凡三十息内交代出主谋、共犯者,可活。」
「三十息无交代者,则斩立决!」
「其家眷亦将作为嫌疑者,全部打入大牢!」
居中手持铜皮大喇叭者深呼吸数次,待心中稍稍平复后。
遂举起手中铜皮大喇叭朗声宣读道。
此言一出。
高台上下待审的「贼」人,以及高台四周那数不清的义愤填膺的百姓。
无不哗然失色。
寥寥数言。
却道尽了孙道华此番惩治内鬼以及平息粮价的决心。
短短数息后。
高台四周百姓中。
义愤填膺者无不涨红着脸庞极其大声地叫好。
而心中有鬼者。
则无不目光呆滞,满脸煞白之色。
更甚至有人低着头两股颤颤地欲要偷偷溜之。
然而。
当其偷偷溜出排队长龙后。
与其不期而遇的则是数十名手持镣铐的衙役、郡兵。
高台之上。
就在十名待审「贼」人无不目光呆滞之际。
居中手持铜皮大喇叭者再度高举手中铜皮大喇叭。
「耿山远。」
「速速交代!」
「否则斩立决!」
居中手持铜皮大喇叭者再度深呼吸数次,随即厉声喝问道。
然那名为耿山远的衙役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如何。
闻言后竟目光呆滞地一言不发。
三十息的时间转瞬即逝。
「斩!」
居中手持铜皮大喇叭者心中深深叹息一声,随即沉声下令道。
其已然给过那名为耿山远的衙役一次活命的机会,但奈何天意弄人。
话音落罢。
居中手持铜皮大喇叭者似不忍昔日同僚死于自己面前般,缓缓闭上了双眼。
与此同时。
那立身于耿山远身后的一名衙役大叫一声,满脸涨红地高高举起手中明晃晃的腰刀。
随即紧闭着双眼,重重地朝着耿山远脖颈砍去。
一刀过后,刀锋入颈,卡于半途,鲜血四溢。
那名为耿山远的衙役倒地抽搐足足二三十息。
随后便再无了丝毫动静。
而立身于其身后的行刑衙役。
则依旧紧闭着双眼,如即将渴死的鱼儿般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毕韩!」
居中手持铜皮大喇叭者深呼吸足足百余息之久,方才再度点名道。
然而。
自耿山远颈悬利刃,倒地身亡的那一刻起。
此处临时高台,方圆三四百步内。
无论是待审「贼」人也好,还是那围观百姓也罢。
皆是一副目光呆滞状。
自然而然地便没有人会回答他的问题。
居中手持铜皮大喇叭者亦知此时点名。
非但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反而会徒增杀戮。
但奈何。
一来,这些人确实该死。
二来,亦是最重要的一点。
那便是孙道华等郡衙***此时无不立身于城墙楼上,时刻注意着三处高台。
且此间一幕,三处高台同时进行。
谁快、谁慢。
谁能力出众,谁能力平平。
谁高效执行,谁阳奉阴违。
城墙楼上的孙道华等人自是可一目了然。
故而。
纵使心中再如何负责,亦无一人敢迟疑拖延。
三十息的时间转瞬即逝。
而那名为毕韩的衙役仍未自呆滞中回过神来。
「斩!」
伴随着一道厉声大呵。
毕韩顷刻间便赴了耿山远的前尘。
「刘家柱!」
「.......」
「斩!」
「陈立新!」
「......」
「斩!」
「宋三平!」
「.......」
「斩!」
不多时,又有数人彻彻底底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常春年!」
居中手持铜皮大喇叭着略显焦急地再度厉声点名道。
「我说!我说!」
「是刘二麻子!是刘二麻子!」
「刘二麻子给了我十两银子,一根火折子还有一管猛火油。」
「说是如果我运气后靠近粮食的话。」
「只要纵火,无论火势大小,他都在给我二十两银子!」
「那十两银子我没花,一文都没花啊。」
「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啊。」
「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求你们了,我真的不能死啊。」
常春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失声痛哭道。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你可知那些粮食事关咱们沮阳城无数百姓的身家性命。」
「你!算了算了!」
「将常春年押解至城门楼!」
居中手持铜皮大喇叭者厉声呵斥数句。
随即下令将常春年押解至南城门城门楼处。
与此同时。
其身旁一人自账册上撕下一页。
随即将那写满字迹的纸张交予常春年身后那明显大松一口气的衙役。
至于那「幕后主使」刘二麻子会如何,自有郡守处决。
自是与他们无关。
他们所要做的便是审问、杀人亦或者押解至南城门城门楼。
......
......
三刻钟后。
伴随着一个又一个「贼」人,被斩杀于三十息后。
以及一个又一个贼人被押解至南城门城门楼处。
护城河粮山处那时不时
便会燃起的黑烟,再不复存在哪怕一缕。
而那时不时便会躁动的三十条见首不见尾的长龙,亦是彻底归于平静。
沮阳城南城门城墙楼上。
待一切再度归于秩序后。
孙道华脸上那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之久的寒霜。
终是悄无声息地消散少许。
「启禀郡守。」
「刘二麻子等人交代了。」
就在孙道华方欲活动活动久站的筋骨时。
郡丞陆延盛忽然自城门楼下快速行来。
孙道华闻言面上那方消散少许的寒霜瞬间再度归来。
且较之方才仍要多出些许。
「拿人!」
「无论幕后之人是谁!」
「无论幕后有多少人参与!」
「皆给本官擒拿归案!」
「凡是胆敢反抗者!一律杀无赦!」
孙道华转过身来,满面寒霜地沉声下令道。
「.......是!」
陆延盛面上闪过一抹难色,但很快便彻底消散一空。
其与孙道华从属数年,何时见过孙道华如此雷厉风行的一面?
不知不觉间,陆延盛心中竟生不出丝毫不从之意。
话音落罢。
陆延盛悄无声息地深呼吸数次,遂深深拱手行礼。
一礼过后。
陆延盛转身一言不发地大踏步朝着城墙下行去。
不知为何。
平日里总是「以和为贵」的陆延盛。
今日里竟难得地生出一股股热血上涌之意。
......
......
时间总是于忙碌中飞速流逝。
不知不觉间,日头已然渐渐偏西。
不知不觉间,申时已然来临。
就在沮阳城南城门外仍处于一片忙碌之际。
沮阳城内却悄无声息地燃起了战火。
部分被孙道华平价售粮之举逼的走投无路,只得狗急跳墙的中小型世家、商贾们。
终是被陆延盛率大量手持弓弩,利刃长枪的郡兵找上门来。
初步交涉无果后。
陆延盛当即下令郡兵齐射。
刹那间。
遮天蔽日般的箭矢携雷霆呼啸之势。
无差别地落于一所小院内。
数轮齐射过后。
百余名手持短刀长枪,盾牌弓弩的郡兵。
结成数个勉强可称之为军阵的军阵。
厉声嘶吼着杀入小院。
一刻钟后。
小院内侥幸未死于遮天蔽日箭矢之下的二三十余人。
陆延盛自小院内粗游一圈,随即强忍着胃中不适快步行出小院。
无不整整齐齐地倒在血泊之中。
「衙役、郡兵各留三人看守此间小院!」
「余者皆随吾奔赴下一处!」
「待今日事毕后!每人五两银子赏钱!」
小院外,陆延盛剧烈干呕数次,待胃中不适稍稍减轻后。
随即大声下令道。
此言一出,随行郡兵、衙役们无不欢呼雀跃。
话音落罢。
陆延盛一息都不愿再停留,当即大步流星地朝着马车行去。
不多时。
马车再度飞驰于沮阳城内。
而在马车身后,则紧紧跟随着数百名郡兵、衙役。
这一日的
沮阳城。
无论内外。
皆注定将要血流成河。
......
......
沮阳城南,醉仙居客栈。
甲等别院迎客堂内。
潘永良、范元裕二人面无表情地端坐于迎客堂上首主陪二座之上。
而在二人身前三步外。
一偷偷自沮阳城南城门外折返归来的潘府仆从。
此时正弯曲着身子事无巨细地禀报着城外诸事。
「沮阳城南城门外起三十条见首不见尾的长龙。」
「郡衙运粮十万石左右,至南城门护城河外。」
「平价售粮开始不久后,位于护城河东北角的粮山忽然走水。」
「具体损失如何,不得而知。」
「东北角粮山火势方灭,又有多处粮山走水。」
「具体损失如何,因重兵把守之缘故,亦是无法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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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每次火势方起不多时,便被扑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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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每每皆被郡衙兵马镇压,但亦有大量百姓于躁动中受伤甚至是身死。」
「后来孙道华命人临时搭建三处高台。」
「并于高台处提审纵火之人。」
「每次审问三十息,三十息内招供便可活,反之则当场处决。」
「且被处死之人死后,其家眷亦不得安宁。」
「此事一出,没过多久护城河粮山处时不时燃起的黑烟便彻底消失一空。」
「与此同时,时不时便会躁动的三十条见首不见尾的长龙彻底归于平静。」
「再后来。」
「大量郡兵、衙役分散进入沮阳城内。」
醉仙居客栈,甲等别院迎客堂内。
潘永良、范元裕面无表情地端坐于太师椅之上。
脑海中不断地提取着仆从所禀诸事中的关键信息。
不知不觉间。
潘永良、范元裕二人面上虽不见丝毫变化。
但后背处却已然于无声无息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不多时,已然口干舌燥的潘府仆从终是道尽了所有已知。
「退下吧。」
潘永良略作定神,随即微微摆手打发道。
「是。」
潘府仆从闻言连忙重重行礼,随即缓缓后退而去。
待潘府仆从身影彻底消失于迎客堂外后。
潘永良目光极其复杂地侧身看向身旁范元裕。
「幸而你我在得知告示内容后,即使地改变了应对之策。」
「否则你我两家今日里难免会惹来一身腥啊。」
潘永良目光复杂,心有余悸地感慨道。
早在郡衙平价售粮告示张贴之前。
潘永良、范元裕二人曾定下两计。
其一,联合一众世家、商贾,调集家仆、伙计混入百姓中平价购粮,消耗沮阳城粮食储备。
其二,不患寡而患不均,将沮阳城平价售粮之事散布至周边城池。蛊动周边城池百姓购粮消耗沮阳城粮食储备。
更甚于蛊动周边城池百姓,行闹事之举,将燕地的水彻底搅浑。
而在郡衙张贴平价售粮告示。
得知孙道华早有准备后。
潘永良、范元裕二人果断放弃了先前计划。
若非如此,定然难逃一身
腥。
醉仙居甲等别院迎客堂内。
范元裕闻言同样面露复杂之色点了点头。
「孙道华心机之深,远超你我所料啊。」
「与这等人为敌,情同如履薄冰。」
「若不时刻谨慎,必死无葬身之地。」
范元裕满脸复杂地叹息道。
潘永良闻言不由得深深叹息一声。
随即再度看向范元裕。
「孙道华此人非但心机极深。」
「行事手段亦是雷厉风行,狠辣无比。」
「若是不出所料的话。」
「那数百名郡兵、衙役进城后。」
「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擒拿那些不知死活的中小型世家、商贾。」
「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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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然会被孙道华这贼厮充充入官仓。」
「此等手段......此等手段当真是......当真是......」
「唉!」
潘永良叹息过后,脸色异常难看地开口说道。
言及最后,潘永良再度重重叹息一声。
范元裕闻言面色极其难看地沉吟片刻。
片刻后。
范元裕神色极其凝重地一字一句道:「一步接一步,一环套一环。」
「步步紧逼,环环相扣。」
「直将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中小型世家、商贾算计的死死的。」
「此等人物,你我不可不防啊。」
「此后你我两家于沮阳城内行事。」
「必当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
「否则今日那些世家、商贾的下场,便是你我明日之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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