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方救援的状况之下,大火依旧焚烧了整整三天。
大量周围的建筑在扩散的焚风中崩裂,坍塌不断。而现场的救援工作也开展的不甚顺利。主要原因是因为事故中心位于底层和中层的交界,诸多受害者并没有能力缴纳每年的救援和保护费用,导致星辰医疗的救援队抵达寻索了片刻,找到了部分客户的尸首之后,便匆匆离去了。
倒是有几支免费的市政火警队伍盘桓多日,但无一不是流于表面的应付了事,或者干脆狮子大开口对赶来的家属们索要高价。
而且遭遇这样灾难,诸多市民流离失所,就连睡大街的人都已经多到数不清。
一时间,周边区域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这种状况之下,收费相对低廉还基础医护和每日两餐的至终教团就成了绝大多数人的选择。
而且,不只是对于幸存者的救助,他们每天还有两支队伍在外围区域寻索一番,倒是还救回了不少运气好命大的幸存者,顺带还从市政大厅白嫖了一个不要钱的嘉奖来。
在圣都娱乐的采访中,作为代表的怀纸神父更是侃侃而谈,呼吁大家更多的去关注慈善事业,堪称圣都新一代年轻人的表率。
还真有几家企业不疼不痒的捐了点钱,只可惜,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医疗企业……
而且,在私下里交谈的时候,有意无意的说到自己企业最近刚刚研发了不少新药,倒是可以免费为受害者们提供。
对于这种将底层人民当成试验品和小白鼠一样的行为,槐诗自然是……十分欢迎的,而且还特别贴心的将捐助企业的logo和资料制作成了立牌和海报张贴在醒目的地方,让友商们纷纷赞叹:怀纸神父这个人,行!能处!
最后,在怀纸神父热烈的邀请之下,大家纷纷表示改日一定拉着员工们来礼拜所做团建。
反正免费的嘛,还提供三餐和酒水,而且还有怀纸神父亲自的布道和心理咨询。
多好!
难道怀纸神父还能害我们不成!
就这样,槐诗堂而皇之的在圣都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来来去去的转悠了三四天,一直蹲在救助营地里为失家的受害者们提供心理咨询,安抚着受创的伤员们,还以最为低廉优惠的价格为死难者们提供墓地和丧葬服务,受到了广大人群的一致好评。
至终教团的信徒数量喜迎增长。
至于后续警察和企业侦探们的盘问,也全部顺畅的结束了。毕竟谁会在乎一个想要发点灾难财的老实僧侣呢?
要说爆炸案的首尾,槐诗压根一点都不担心。
这么多年的搞事经验和非法社团运营的等级在,但凡能有一根线索黏在自己的鞋跟上,他槐字都能倒过来写。
“医生,医生我好痛啊,给我一点杜冷丁吧,求求你了。”
“救命啊,杀人啦,你们这些该死的庸医……我要举报你们……”
“神父,我怎么办啊,我才三十岁啊,没有了腿,我将来怎么办?”
“赔钱!都是你们这帮庸医把我治坏了,快点赔钱!不然大家法庭见!”
营地内的生活依旧一如既往的缤纷多彩,低调的槐诗挂着微笑穿行在其间,同每一张熟悉的面孔打过招呼。
至于营地里这些受害者们的安置,有钱的自然好说,稍后送上账单,随便多加几个数字,他他还要说谢谢呢。
没钱的也无所谓,基础医疗打折,没地方去的话还包介绍工作,以工还贷不亦美哉?
至于那些没钱又还想搞点事情的家伙……这种廉价生产力哪里还不喜欢呢?
总有去处。
“你倒是赚了不少啊。”
负责开车的原照啧啧感叹,这两天他可没少见槐诗八面逢源或者两面三刀的样子,对人的良知和底线也有了新的认知。
只能感叹不愧是乐园王子,心黑手辣,不混娱乐圈实在可惜。
“怎么?羡慕了?”
巡查归来的槐诗手里提着一包鼓鼓囊囊的东西,看了他一眼,忽然点头:“不过,倒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什么时候?”原照不解,只是被他看得忽然发毛。
这货又要安排自己了是吧!
“你看,我毕竟现在还是个神职人员,至终教会的事情和底层牵扯不少,不好高调做事,而且,我也不太喜欢出风头的戏码。”
槐诗的笑容神秘:“做好抛头露面的准备了么,阿照?”
原照瞪眼,“你这个家伙,又叫我小名!”
“你姐姐都是我的学生,叫两句怎么了?没让你叫叔叔已经算你便宜占大了好么?”
槐诗忍不住笑出声,不等他说话,直接将手里那一包文件丢进了他的怀里。
“司机的活儿到头了,原照,你被开除了。”
他微笑着祝福:“准备迎接五彩缤纷、纸醉金迷的美好生活吧。”
原照呆滞了许久,茫然低头,打开了槐诗丢进自己怀里的文件包,顿时一大堆文件和许可书从里面滑了出。
包含营业执照、场地租用合同乃至好几份收购协议,乃至刚刚从打印机上下来还没多久,带着温度的名片。
顿时傻眼。
“黑马工业集团董事会执行总裁……原照?”
这又是什么鬼!
就这样,随着灾难带来的动乱,一家不起眼的公司在刚刚经历过动荡稍微有些萧索的上层区挂牌正式营业了。
捡到好时候,以超低价格兼并和收购了好几家原本万能工业和乐园动力的供货商之后,拥有了相当的体量,并且还在万能工业和乐园动力裁员的当口,以超低廉的价格批发到了一大批社畜。最后,又由至终教团牵头,从低层区搜罗了大量廉价劳动力。
黑马工业集团的中型企业就这样开业了。
主营区域为钢铁加工和冶炼和民用五金件,以及瞅准了万能工业自顾不暇的时候,大胆发展了机车摩托和自行车业务在内。
甚至,还在几位议员的介绍之下,承接了部分灾后重建的业务……可以说一时之间大有崛起之姿。
照片上原照那一张呆滞的傻脸不知道已经摆在了多少竞争对手的桌子上,成为了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圣都司空见惯的事情而已。
大家甚至懒得关注。
如今舆论的热点,已经从希望能源的恐怖袭击案件变巡警谋杀事件。
就在两天前,一名中年男子在深夜归家的时候被巡警勒令配合搜查,并且在试图辩驳的时候被巡警击杀。
只因为他是底层的居民。
而根据新闻的报道,他临死的时候,好像是深夜加班结束,为妻子和孩子购买礼物的时候……
一时间,引发了轩然大波。
令人疑惑的是,这一次舆论里竟然没有人幸灾乐祸,反而是一片控诉之声,偶尔有人嫌烦说两句难听的话,然后便被几百上千条怒斥的评论给淹没。
更有甚至,还被挂出来和直接公布了现实身份,还有诸多黑料。
罕见的正能量洋溢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中。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案件的审理结果和过程。
而与此同时,在圣都新闻的内部会议里,却一片寂静。
换了一身中年俊朗男子衣服的董事长坐在上首,冷眼看着周围的下属和编辑们:“谁让播的?”
一片寂静里,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又不敢说话,引的欢宴大怒,手里的笔愤然砸在了桌子上。
“我问,谁让播的!”
“这……”
被质问的晚间新闻负责人愕然,看向周围,刚举手想要说话,就看到一双冷漠的眼睛。
“好了,你被开除了,可以滚蛋了。”
欢宴挥了挥手。
很快就有保安进来将挣扎着试图辩解的负责人带走了。
归根结底,负责人这实在是无妄之灾,毕竟写这篇文章的是新闻组的实习编辑,通过的副总编,而送到新闻节目上播放出来的是导演,和他真的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况且,就算他们不播,也会有其他新闻节目、电台乃至报纸也都会透露。
可谁让他收了钱呢。
但凡明眼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有人为了阻止中层区的戍卫官辛正行在任期结束之后继续连任而下了绊子。
对于欢宴来说,这种事情平日里他根本懒得管。
可这一次,他却罕见的动了真怒。
并不是因为他对这一次戍卫官的任命有所异议,而是另外一件更加让他不安的事情。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倘若论及舆论动向和圣都内部人群的总体状况,再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可通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却发现了诸多往日里未曾有过的状况。
作为波旬统治者的本能,让他能够感受到酝酿在圣都阴暗中的某种诡异思潮,某种区别于牧场主的教义和宗旨的东西,好像正在悄悄的扩散。
可是他却难以说出,哪里有什么不对。
明明只是一些小问题而已。
相较往年有进一步提升的恶性犯罪数量,比曾经更加躁动和喧嚷的舆论氛围,还有在生存压力之下不断下降的消费欲望……
各处各地,层出不穷的案件、风波、事情。
倘若在之前,他还觉得自己可能只是疑心病的话,那么希望能源的恐怖袭击却给他敲响了警钟。
让他察觉到这些事件和往日的区别。
哪怕在更早之前,犯罪率也一直高居不下,但却大多数都是勒索、绑票、袭击银行或者是窃取财产……
但也都可以归结为有人穷疯了想要铤而走险。
可近年不断攀升的仇杀数量和恶性事件,其中有越来越多的占比,却都根本都是无利可图的……
就好像纯粹的是想要自杀之前再爽上一把一样!
根本不是一个人或者一个团伙,更像是某种渐渐显形和萌芽的集体性疯狂。可这些人彼此之间却根本毫无联系,身份和地位乃至状况都完全不同。
这种诡异的状况,从未曾在之前的轮回中出现过……
从半年之前,先进生物的总裁被自己的私生子持枪灭门的事件,到前面的希望能源的爆炸案,再到这一次的巡警射杀事件……
几乎都是毫无征兆的激情犯罪,然后造成恶劣后果的重大事件。
哪怕调查到最后,也只能归结为随机偶发事件。
可水变得黑了……
就一定是有人将墨水悄悄滴进来。
有人在暗中推动这一切,但他却根本连任何的痕迹都找不到,这才是最让他感到愤怒的地方。
更是产生了某种……就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不安。
当他再度联系上节制那一条老蠕虫的时候,这位希望能源的ceo也是一脸阴沉。
毕竟,好好的吃着火锅唱着歌,大赚了一笔之后,却忽然被捅了一刀,心情自然不会好到那里去。
而当大动肝火的调查了大半个月之后,依旧一根毛都没有找到,甚至不知道捅自己的王八蛋是哪个,心情就更加糟糕了。
“真就一点线索都没找到么?”
欢宴执着的追问,“总不至于调查了半天,毫无结果吧?”
“线索,我能有什么线索?”节制冷笑了两声:“只有一封挑战书你要不要?”
欢宴愕然。
紧接着,就看到了节制发来的文件。
来自上百个企业侦探的调查,以及警卫问询乃至拷打之后所得到的报告。
根据事故现场的调查和记录回放,基本上已经能够确定作案人员。
犯罪者是三名希望能源的工程师,案发当天,正是他们带着伪装成办公物品的炸药堂而皇之的走进了储存库,最终进行了引爆。
审查人员在过程中表露出的懈怠堪称渎职,但谁又能想到几个朝夕相见的老面孔会忽然想要带着大家一起上天呢?
而三名犯罪者有老有少,性别不同,除了同事之间的沟通之外,人际交往的圈子也完全不一样,甚至身边的人都互不认识,完全没有重叠。
更不要说异常状况。
在那之前,三个人完全分别属于三个不同的部门,也根本没有合谋的空间。
就好像……忽然有一天,大家一拍脑门,不约而同的不想活了,然后巧合一般的采用了相同的犯罪方式和相同的方法上天一样。
如此诡异。
而唯一找到的一段有用的资料,只有来自某个快餐店的模糊视频。
在午餐期间,繁忙的营业时间,几个人凑巧碰头,和一个不认识的人拼桌,大家一起共同吃了一顿午饭。
不,在那个陌生人起身离去之前,他们共处的时间不过只有短短的六分钟。
从一开始的陌生和沉默,再到最后彼此谈笑,变成了朋友。
一切都仿佛理所当然一般。
水到渠成。
顺利的让人害怕。
遗憾的是,自始至终,那个人都未曾在摄像中露出正脸。
只能隐约从身形和背影中判断出是一个男人,可哪怕只是看着背影,都能够察觉到那种令人敬畏的吸引力。
仿佛吸铁石一样,只是不小心看上一眼,视线便再无法离开。
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的话语而微笑,而严肃,而叹息,而欢喜。
短暂的午餐很快便告以结束,在视频的最后,陌生人起身,礼貌的向拼桌的朋友们颔首道别,转身离去。
只是在推门临走之前,却忽然回头,仿佛察觉到漫长时光之后通过摄像头投来的窥视一般,向着屏幕外看来。
笼罩在阴影之中的面孔一片模糊。
可嘲弄的笑意是如此的清晰。
嘴唇无声开合,仿佛说了句什么。
就这样,摘下了帽子,向着此刻的观众颔首致意。
在一阵噪点一般的闪烁中,消失无踪。
可寂静的室内,欢宴和节制分明听见了那幻觉一般的笑声。
在他们耳边,轻声发问:
“喜欢我的礼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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