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逸回到永宁宫,先行赶往暖阁向万玉瑶复命。
“回娘娘,事儿办妥了。”
万玉瑶在床榻上半卧,崭新的亵衣襟口大敞,朱红兜子下一对云峰高耸。
“如何?”
妖媚女人微微倾身,阴毒的眼目紧锁内侍。
“娘娘放心,佟嬷嬷是奴才亲手在脚上绑了石块沉入锦鲤湖的。”
“嗯,那储秀宫呢?”女人冷凛的挑眉。
内侍颔首一笑:
“晚膳送进去前加足了料,够她们睡上两天,且银簪子根本试探不出。待一睁眼,那二人只能在阴曹地府陪阎王爷聊天了。”
“哈哈哈哈……”
万玉瑶仰面狂笑,接着收敛神色:
“这趟差事你办的好,本宫明日重重有赏。先下去吧,本宫乏了。”
“多谢娘娘,奴才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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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万里带人进院时冷青堂与顾云汐正在房里议事。
“督主,南疆来信了!”
这是老程进屋说的第一句话,一双瞪大的眼睛染着无尽喜悦。
顾云汐从椅上缓缓起身,眸色怔怔。
“信件何在?”冷青堂眉梢一挑,心情激动。
“回督主,在属下身上。道上转换驿站的同僚们口口_交代,务必将密函亲自交到督主手上。”
番卫从胸口摸出厚厚一封信戋,双手呈给顾云汐。
冷青堂打量番卫,见他肤色黝黑形容消瘦,全身风尘仆仆,深知风餐露宿快马加鞭将书信送至京城,该是多么辛苦的差事,便体恤道:
“辛苦你了,回去好好歇息几日。万里,等会儿多取些盘缠给他。”
番卫抱拳谢过,先行退了出去。
冷青堂取出信件抖来,示意千户与顾云汐凑近过来,三人围在灯下细细阅读。
信件正是两广总督孙敏的手书,他详细交代了一月以来与滇北东厂分缉事共同暗访南疆得到的信息。
据访查所得,万礼于广西隐匿的私兵共计八万余,分别在东兰、那递、南丹三地。统领他们的人,正是当地侗族埌氏部落的首领,因而在当地又被称为“埌军”。
这封密函至关重要!
有了它,东厂就可切实掌握到此武装的实力,制定未来一系列有效的作战计划。
烛光里三人瞳眸熠熠生辉,顾云汐更是喜极而泣。
神王万宗就是当年杀害她的生父郑冉、屠她满门的凶手。多年后,他的女儿万玉瑶,又在宫廷里残害后妃,铸就后宫冤案。
现有书信在手,东厂终于可以扬眉反击了!
冷青堂深深看着顾云汐,沉定的嗓音释着一丝颤抖:
“丫头,这封绝密信件来得正是时候!”
顾云汐用力点头,笑着落下串串眼泪,小手握成拳头决绝道:
“有了它,咱们可以对万氏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
脚步纷沓骤然止于廊下,小慎灼灼的声音传进屋里:
“督主、师父,线人报皇宫走水了----”
夜色昏昏,皇宫里一派漆黑。
亥时末,储秀宫那处突有阵阵黑烟滚滚而起,接着可见冲天的火光。
无数烈焰如同吞吐的火蛇直入云霄,顷刻之间照亮了大半个天空。
数不尽的夜枭在黑烟弥漫的苍穹下盘旋拍打翅膀,叫声凄惨而惊恐。
冷青堂率众进宫并没受到太大的阻力。
储秀宫火势凶猛,神武门禁军大多被调去搬运生灰水车,谁还顾得上搭理东厂的人?
赶到火场那刻顾云汐呆住了,骤然凝聚的瞳眸里,就只有被火光狰狞包围的储秀宫。
宫道上数十水车并驱而至,对面又有十余辆推车运来生灰沙土。
“娘娘……锦竹姑姑,她们还在里头!”顾云汐大喊。
“快救火----”
冷青堂一声令下,番卫们立刻行动,提桶的、打水的,与无数宫人轮番向火场泼撒。
火舌过猛,完全没有被压下去的势头。烈烈彤光里,人们杂乱奔波的身影如同弱小卑微的蝼蚁。
“轰”的一声,琉璃高脊颓然倒塌。
手忙脚乱的人们颓然静了下去,眼望烈焰涛涛里的残垣断壁,一个个再没了奋斗的动力。
“娘娘、娘娘还在里头啊!不要停、快去救人哪----”
顾云汐哭得撕心裂肺,她大声喊叫着从一名内侍手中夺过水桶向水车里舀起半桶水,踉踉跄跄的跑向了火场。
冷青堂看到,独自推起一车沙土,大喝:
“继续,救人----”
他的心里此刻清楚,宫里的人死活救不回了。
眼下的努力皆是徒劳,不过是在亡羊补牢罢了,尽力使这场弥天大火不再殃及其他宫殿。
由于事发之时储秀宫外苑大门还栓着铜锁,此时人们不得接近烈火,更不能破门入内,只能在火场外围忙活。
顾云汐对着几人高的火焰抛过两桶水,再去水车那时就叫水槽空空。
她悲愤的扔了水桶,粼粼水目看向漫天火海。
这刻,烈焰翻涌填满了她的眼,滚烫的温度灼痛了她的眸。
女孩陡然眸现凌厉,紧抿嘴唇拔腿就往火里冲,后腿蓄力正待提纵越入宫苑,倏然眼前一道白影堵上来。
她头也不回的撞到了他的身上。
那人阴魅的嗓音过于尖细,疾声呼喊时似是扯破了喉咙:
“笨蛋,你不要命了----”
接着,他抓起她的双肩就往后面推。
“放开我、放开我、明澜你放开我!”
顾云汐哭喊着抗议,直到后背抵上几十米外粗糙的树干。
“放开我,许妃还在里面,我要去救她----”
女孩拼命捶打明澜,哭得溃不成军。
明澜死死的按着她,桃花眼目撑得老高,额头发鬓处青筋暴起,面色愤怒而焦灼:
“你疯了,火势太大,如今一切都晚了!”
顾云汐怒视明澜,流泪大骂:
“滚开,我用不着你假好心!是你、就是你们!是你们对娘娘下了毒手----”
一记冷风猝然掠向她,脆利的响声过后,顾云汐须臾晕眩,半个面颊火辣辣的疼痛。
她彻底安静下来,眸中泪光盈盈,举目望着明澜。
他狰狞可怖的五官在寂静中褪为正常,瞳光忽而暗了下去,深深锁定哀伤却倔强的女孩,声音轻淡如云:
“顾云汐,本督不想你死,本督要你好好活着。”
顾云汐眉眼动动,神现错愕,怔怔看着明澜幽幽的转过身去,皎白背影映着如火如荼的红光,一声长叹跟随他的缓缓步伐孑然远去,恍是悲凉: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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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星楼上,国师玉玄矶倚在顶楼至高处,手扶云石围栏。
眯眸注视苍穹彼端红通通的天穹,那刺目的灼红,让他瞬息想到家门被灭的那个晚上。
彼时玉玄矶并不在现场,只是从时候冷青堂的描述里,他可以想象得到,那晚的大火遍地鲜红,是如此时的这般,惨烈而凄美吧……
天空倏的乌云汇聚,电闪雷鸣不止,如同千百万军队正隐于云端激烈的厮杀。
瞳眸遁开,玉玄矶两道目光凌厉如电,仰面细看雷电交加下忽明忽暗的云朵。
仙衣红袖翻卷如莲瓣盛开,素手向后,国师肃然声起:
“虚月,拿引魂咒符。”
童子一愣,不敢多问,急急跑进房里取来金光闪闪的三角纸符一枚。
玉玄矶二指夹住,薄唇翕动念念有词,接着对空抛出纸符。
那金光的三件形在天际划出完美的曲线,又于玉玄矶的手势指引下展为一长条形状,盘旋不去。
只听下方玉玄矶一记高呼:
“困!”
那长条纸符兀自打卷,似是牢牢包住了什么,明黄的纸张骤现红光,继而显出一列红色符文。
玉玄矶五指摊开,口中默念,注视打卷的咒符随风飘到他的手上,被他轻轻握在手心里。
童子默契的送来羊脂玉净瓶,符咒落入瓶中,童子按下瓶塞托于手上,躬身问向玉玄矶:
“敢问仙长,此物该如何处置?”
玉玄矶眸底光辉明灭,想了想黯然道:
“供入四象庐吧,她含冤而死戾气太重几乎能变天象,先行化煞,再说以后。”
“是。”
道童轻浅的应承着,转身下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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