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郡马陵山矿场,一个山坡之上,搭建了一个简易木棚,立于山坡之上的木棚之中,既可以居高临下的监督一众正在劳作的矿工,又可以俯览马陵山的景色,微风徐徐,倒也有些游山玩水的意思。
“大都督,何事啊?”看守马陵山矿场的旗将马里斡,立于木棚之中,愕然问道。
录事官黎松也是有些疑惑,又有些怯意的看着周富贵。
大燕国平凉侯,东海大都督,东海郡太守周富贵的威望与日俱增,今日莫名奇妙的带人来到这马陵山矿场,难道是来兴师问罪的?因此马里斡与黎松感到有些害怕。
看守马陵山矿场,其实是个肥差,马陵山矿场虽主要产铁矿,但也有少许金矿石与银矿石,不过马里斡与黎松也没中饱私囊多少啊...
“听说你这里有好酒,为何不请本督品尝品尝?”周富贵坐于木棚之中笑问道。
“哈哈,大都督鼻子还灵啊...”马里斡闻言顿时大感放心的笑道:“都是些自家酿的,入不得大都督之口啊。”
马里斡也是个跟随周富贵多年的胡人,胡人豪迈,可不知那么多的礼节。
马里斡与黎松等人看守矿场之时,命矿工们于闲暇之余,酿造了些酒,一般是用于自饮解乏。由此便犯了两忌,一是榷酒之制,二就是粮食了。
所谓榷酒之制,又称“榷酤”或“榷酒酤”,就是酒的专买专卖之制,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自古有之。各个朝代,对于酒的酿造、贩卖等事,管理得或紧或松。
粮食自不必多说,饥民、流民遍野,粮食都不够吃,还用来酿酒?因此黎松是连连对着马里斡使眼色,马里斡却傻乎乎、乐呵呵的在那里自鸣得意的。
不过从周富贵的神色看来,似乎并不是前来问罪的,或者是笑里藏刀?先是笑嘻嘻的,然后脸色一变,大喝一声,开刀问斩...
“马里斡,你跟随本督多年,当年卧雪尝冰之时,难道你忘了吗?当年我等渴极了,马尿都喝,难道你这酒...还不如马尿?”周富贵说了一句后,似乎是不经意的问道:“尔等是以何酿造的?”
“禀大都督...”黎松生怕马里斡胡言乱语,如得意洋洋的胡说八道,于是连忙替他答道:“是下官等命人采摘山中野果酿造而成的。”
“哦...”周富贵这才真正喜笑颜开的说道:“原来是果酒,快呈上来,让本督尝尝。”
只要不是粮食,周富贵又何必管他们?至于燕朝廷的榷酒之制,周富贵更不会搭理了。大疫之时,燕朝廷对于东海郡是不理不睬的,此时自己酿点酒喝,难道还给他上税不成?
“马里斡,你也是跟随本督的老人了,本督的心意你当清楚,若本督发现,尔等是拿矿人的口粮酿酒,是何后果,你也应当清楚。”黎松带着人去抬酒之时,周富贵叮嘱马里斡道。33
“大都督放心,末将也是草原穷苦之人,岂会不知食物是救命的啊?”马里斡闻言慌忙说道。
当然,草原上的食物是以肉为主的。
“好,马里斡...”周富贵闻言看着马里斡欣慰的说道:“终有一日,会让你们喝上真正的粮食酒的。”
“呵呵,大都督,末将可不稀罕什么粮食酒...”马里斡闻言笑道:“软绵绵的,就与南人女人一样,远不如我们草原上的马奶酒,真他奶奶的够劲!”
“哈哈哈哈!”周富贵闻言回顾左右,与一众亲兵侍卫发出一阵大笑。
须臾,几坛果酒被几名兵丁抬了上来,黎松捧着一碗酒走到周富贵面前后说道:“大都督,请品尝!”
“嗯,你们也尝尝!”周富贵端着酒碗对毗恶等人说道。
于是众亲兵侍卫就分而饮之,毗恶则是抱着酒坛,一口气灌了半坛入腹中,面不改色的咂了咂嘴,不置可否,却使马里斡、黎松等人肉痛不已。
他们酿这点酒也是不容易的。
周富贵也是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后赞道:“不错,不错,味道不错,有何秘方?可于全军推行。”
其实果酒味道并不怎样,又酸又涩的,不过它确实是酒,且隐隐的还带着一丝山野的清香味,因此周富贵有意在雪罴军中,甚至在东海郡推行。
这种低度酒喝起来像饮料一般,倒也是可以解乏的,但喝多了一样会醉,不过只要严格控制,是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后来经周富贵推广的这种果酒是越酿越好,越酿越清醒香甜,后人为了纪念周富贵及其雪罴军,便将此酒命名为“马陵雪”,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大都督,今日你...为此酒而来?”马里斡随后问道。
“当然不是...”周富贵又喝了一碗酸酸的果酒,抹了一把胡须上的酒渍后答道:“那位国相...还活着吧?”
“国相?”马里斡闻言呆了一呆后答道:“哈哈,那位‘尊贵’的国相活得好好的,还时常念大都督的好呢。”
“念我什么好?”周富贵笑着挥了挥手后说道:“把他带过来吧。”
“遵命!”马里斡应了一声后,便一溜小跑下了山。
“毗恶,他能念我什么好?”周富贵转头问向毗恶道。
“不杀他,便是主人的仁慈。”毗恶闷声答道。
“也是!”周富贵点头道。
东海那个所谓的甄傲国的国相,高文廷,身为贼首,当然该杀,杀他十次都不为过,但周富贵却留下了他的一条性命,另有打算。
须臾,高文廷带到,于周富贵面前躬身作揖后,便固颐正视,平肩正背,臂如抱鼓般的立在了周富贵之前。
“你这礼仪...?”周富贵看着高文廷行礼,感到有些奇怪,于是问道。
“汉礼!”高文廷答道。
“本督当然知道此为汉礼,可你...?是汉人?”周富贵闻言诧异的问道。
“非也!罪徒是高丽人。”高文廷闻言微微摇头道。
“嗯?高丽人?何故流落至此?”周富贵又问道。
周富贵闻言这才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高文廷的长相,国字脸,颧骨高、额头较窄,单眼皮、三角眼...但仅凭此也不能判断高文廷说的是否是实话,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高文廷不是个胡人。
“罪徒是高丽人,家破人亡,故流落至此。”高文廷叹息一声,黯然神伤的说道。
“哦...”周富贵闻言点头道:“你也许也是个可怜之人,屈身为贼,也是迫不得已?看来本督不杀你,也是天意了?”
“多谢大都督不杀之恩!”高文廷闻言拱手道:“罪徒在此地能够吃饱穿暖的,还要多谢大都督及你麾下之人。”
“看来你日子还过得悠闲自在?”周富贵闻言笑道。
“是啊...”高文廷闻言答道:“有吃有喝的,还不用劳作,又怎不悠闲自在啊?”
周富贵发话留意之人,马里斡等人当然不会让他干什么重活,只要不逃跑就行了。
“比你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秤分金银,大把玩女人还要自在?”周富贵又是笑问道。
“啊?大都督...你...你你你...这是何意啊?”高文廷闻言结结巴巴的问道。
“本督有个疑惑,望你解惑。”周富贵摆摆手后说道。
“大都督有何疑惑,请尽言之,罪徒知而必言,言无不尽。”高文廷点头道。
“好!”周富贵笑了笑后吩咐毗恶道:“给他一碗酒,慢慢说,不急。”
毗恶闻言倒了一碗酒,哼了一声后,单手递到了高文廷的面前。
高文廷点头致谢,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本督的疑惑是...”周富贵坐在胡椅之上,翘起来二郎腿,看着高文廷说道:“你既为甄傲国的国相,想必在甄傲国也是地位不凡,可你被本督擒住,何故他们对你不理不睬的?既无人前来与本督商谈放人,也无人前来营救,这是为何呢?”
周富贵在朐县立下个木牌,留着高文廷的性命,就是想让甄傲海贼派人前来与自己议和,而这件事情又是极为重要的。而隔了这么久了,甄傲海贼的使者却不见踪影,也无人传递消息,从而使得周富贵是大感疑惑不解。
“大都督,关于这件事情,你有所不知啊...”高文廷闻言答道:“甄傲人性情刚烈,讲求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从不与敌议和。罪徒等落于你手中,无论你杀与不杀,他们都不会使人前来的,使人前来就认为是认输服小。”
“原来如此...”周富贵闻言恍然大悟道:“看来甄傲人倨傲得紧呢...高文廷,若是本督使人前去...议和...议什么和啊?冤冤相报,何时了?本督为了东海郡的百姓,就使人与他们商谈如何?”
甄傲人不认怂,周富贵就只好认怂了...这也是周富贵一贯的处世之道,该认怂时就得认怂...
舟师初立,缺船缺人缺钱,周富贵也拿大海深处的甄傲海贼毫无办法的。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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