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给我滚!”关宏宇愤然地把手收回来,双手抱胸,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看着丁顺鹏。“你他妈忘了当初是谁把你送这儿来的了,是吧?”
关宏宇不介意别人夸他哥的时候拿他当参照物,但他绝对不想他哥卷入更多的麻烦里。尽管他明白这是玩笑话,而最伤感的地方是,丁顺鹏再也没有机会去找他哥了。
他明白,丁顺鹏应该同样明白。
而这,大概就是他刚刚感觉到的那瞬间情绪的跳动的原因。
话说到这里应该就算是到头了。
再多有害无益。
“供词都说完了,你还磨蹭个屁。”丁顺鹏说,看了看窗外的太阳,他现在大概需要一个日影仪,“过了时限有你——咱俩——后悔的。”
虽然接触关宏峰的时间极短,但丁顺鹏就算别的不敢笃定的预言,就守时这一点上他可一点不敢怀疑。
没错,十分钟。
关宏宇再次从兜里掏出手机。
两点三十五。
不管怎么算,二十分钟应该都已经过去。
但此刻心情似乎并不像以往想到要见到关宏峰时那么雀跃和激动。
关宏宇没法描述那种一言难尽的复杂。
关宏峰到底把他当作什么呢?
是,关宏宇理论上来讲,应该不反对他哥在破案中的努力,更想用自己作为他那英勇有敌的棒槌哥的盾牌。
他愿意主动承担风险。
但每一次都被当做一件随意摆布的道具无论如何也没法让人轻易释怀——尽管此刻跟三个月前已经完全不同,但那并不意味着情感上不会受伤。
突然之间关宏宇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拉力从衣襟儿上传来,匆忙之间他只来得及一手握紧了几乎掉落的手机,被迫弯腰的那瞬间另一手已经闪电般地伸出扣在了丁顺鹏的咽喉之上——虎口卡住喉结,而手指按在两侧颈动脉处。
丁顺鹏侧过头避免喉结被压阻碍呼吸和发声。
“襄阳西区三号楼地下1-12号。”他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然后收回了钩住关宏宇大衣扣子间空隙的食指——是靠着窗子那侧的那只手的食指——放开了关宏宇。
关宏宇直起身,向门口后退。
他喘得有点急。
心后怕得怦怦直跳——不是因为丁顺鹏脱开了手铐,而是因为如果自己反应不够快,可能在听到那句话之前就已经把丁顺鹏掐晕了。
而这句话,才应该是他今天来此的目的。
在关宏宇的身形离开病床前,丁顺鹏已经把胳膊放回到了床栏边,就跟他依旧被铐着一样。
他先是仰望着天花板,用完成了所有任务的放松姿态。
然后似乎有什么让他开始焦躁不安。
起初他是把头偏向了窗口,但就像被阳光刺痛了眼睛一样,丁顺鹏又转回头来望向门口。
关宏宇觉得那目光就像是他还有什么欲言又止。
他停顿了一下后退的脚步,询问地抬起眉。
丁顺鹏知道自己此刻应该保持沉默——如果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
而且他其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完全参透,又或者是不是猜对了方向。
因为在他看起来那就像个不可能的可能。
他没见过这样的人,或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这种感觉随着时间飞速流逝的挤压越来越强烈。
以至于每每望向窗口他都似乎能看到关宏峰当时站在那里的样子。
那么清晰。
根本不可能那么清晰的,丁顺鹏能肯定自己是用关宏宇的容颜重构了关宏峰的脸——关宏峰一直都是逆光而立,而关宏宇始终站在靠门的床边,迎着日光。
丁顺鹏知道自己能看清的只有关宏宇的脸。
关宏宇的五官。
但那神情并不是关宏宇。
那是关宏峰听到他的回答时,展开的笑容的样子。
完全不同于之前那么多次刀斧般凌厉的冷笑。
微微抬起的嘴角几乎近似温柔。
如果自己的假定是真的,丁顺鹏希望促使关宏峰做出决定的并不是自己的答案。
应该不是。
没有人能左右关宏峰的决定。
大概是研究明白床脚那古怪的手机的提示后,或者看到批文那刻,再或者是早在邵则年出现时。
又或更早以前,比如得知丁顺鹏提出“我要见关队”这个要求时。
这个决定就已经有了雏形。
那个问题可能只是一个测验,对丁顺鹏的。
而丁顺鹏的回答恰好跟关宏峰的决定不谋而合——所以他说:“我给你二十分钟。”。
可那答案是错的。
如果这个假定是真的的话。
当然,到目前为止,没到那一刻,一切就只能是假定。
但一旦发生,就已经来不及了。
丁顺鹏想知道,如果自己死了,而自己的猜测其实是真的,那还会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吗?
最后决定的那刻在场的丁顺鹏是惟一的同谋。
在这个连关宏宇都没机会参与的决策中。
丁顺鹏看着关宏宇退到门边,抬手在木门上拍了拍。
可能他该说出来。
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分外清晰。
“关……队。”就在关宏宇转身去拉门时,丁顺鹏忽然开口,像是因为选择合适的称呼而犹豫不决。
关宏宇把拉开一线的门又再推上,扭过头疑惑地看着丁顺鹏——这家伙早该说了,关宏宇看得出他有什么话就在嘴边。
“……我挺羡慕你有个好……兄弟。”丁顺鹏最后说,失望地把视线转向窗外。
他对自己有点失望。
他现在明白自己真的走不了关氏兄弟的路,可能这期间确实有不可抗外因的阻挠,但外因并不是决定性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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