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亚楠吗？”他问，眼中闪过模糊的痛苦慌乱，速度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她们母女俩出事儿了？”

在周巡所有的人事安排里，只有一个棋子因为过于生涩而无法掌控，那就是入职不满一年的周舒桐。

并不是说她不是个好警察，而是她还太年轻，对她来讲，这个世界是非分明乾坤朗朗，并没有那么多鬼蜮伎俩人心险恶。

而她理应在保护高亚楠和小饕餮。

“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林佳音笑了笑，不知道是自己太蠢说的太明显，还是关队太精明推理能力太强。“只是周巡有这种担忧，所以请我照应着各方面，哪儿出问题就往哪儿补——毕竟他现在被盯得紧，不适合出面。”

事实上联系她的是关宏宇，确切地说，是关宏宇的手机号。从说话的口吻看，发消息的人应该是周巡——林佳音知道那难兄难弟如今堆在一起，而周巡被停职的话，他肯定不会用自己的手机去联系任何不该联系的人——当然，从另一个侧面看，这个诉求也是关宏宇的。之前跟周巡联系，关宏宇一直用的是原来关队的手机号。现在跟周巡共享了这个本该是关宏宇私藏号码，那至少意味着这个请求是两人商量的共识。

关宏峰缓缓地点了点头，就近在堂屋的一把扶手椅上坐下，“佳音，”他低声说，“拜托你了。”

说完，他像是困倦了似的阖目养神。

就在林佳音想要扶他进厢房休息时，关宏峰忽然又抬起头，“你把老王也带回去——到了一个新环境，如果身边都是陌生人，可能乔森会无法接受。在出庭前尽量不要让他心理出现太大波动。”

“关队……”林佳音想反驳，但关宏峰说的真的很有道理，让她无从反驳。

乔森目前的状态心理极其脆弱，周巡和关宏宇那俩没一个看起来靠谱能信得过的。之前乔森能接受林佳音，那是因为他身边有一个熟悉的医生王全福在陪伴，而现在林佳音显然是没有时间能陪乔森度过这个新的过渡期的——她肯定需要尽快到高亚楠她家周边落脚，在一个既适合观察又适合隐蔽的地方。再者说，如何照顾一个多重感官残障的病人，周巡和关宏宇是不可能无师自通的——他俩需要王全福手把手调教一阵子。

从办案的角度看，让王全福跟着乔森一起这个决定实在再正确不过。

“可是……”林佳音犹豫着。

一般她不会犹豫，毕竟是个人都知道林佳音也好，嘉茵小姐也好，甚至编辑都好，无论哪种形象，她都一向都干脆利落。

但这会儿她感觉这个决定中似乎存在很大的漏洞，可问题是她一时半会儿没想到那漏洞合理逻辑的描述方式是什么，也就无从反对。

“对了，佳音，老王的手机被我借来用了，你回头给他准备一支。”关宏峰并没给她继续措辞的时间，已经把讨论转向了下一个议题。

“好。”林佳音疑惑地应承道，“可是他的手机没做过处理。关队，要不我这先留下？”她提议道。

“我只是用他的移动数据，反追踪的手机想走数据太麻烦。”关宏峰摇了摇头，“已经晚了，你们回去吧。这几天不用再来了，我现在已经进入康复期，稍后需要增加运动量，不再需要特别护理。”

按照目前的状况，关队的判断依然正确。

林佳音却始终在犹豫着。

这安排肯定有不合适的地方。

而这不合适让她感觉心里阵阵发虚。

这似乎就是常年在危险的环境里锻炼出来的第六感。

当初决定断开跟她牧羊犬的联络，也是基于同样的感觉。

不过那时候她只需要说服自己，现在需要说服的是关宏峰关队。

“……如果老王跟着乔森过去，”她思忖着，“你的行踪……”

关宏峰更紧地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

“现在不行。”他低声说，用力吸了口气：“过一阵子吧。”

俩人在静默中停了一会儿。

“万一王全福说漏了嘴呢？”林佳音不甘心地假设道。

“他在黑道行医二十几年，虽然表面是个自来熟，但他肯定知道该怎么保密。”关宏峰淡淡地道，“不然他比乔森下场更惨。”

林佳音叹了口气。

“保持联络。”她说，然后疾步走向厢房——她得把那估计已经钻进被窝的王大夫抓出来。而且她确实已经想不到什么更合适的说辞了。

关宏峰从大衣兜里掏出王全福的手机，点亮屏幕。

手机里存着个刚刚下载的视频，这是从凌晨的时候关宏宇发给他那个邮箱里下载下来的。津港北部郊区山沟里数据信号相当差，刚刚关宏峰跟王全福转了半天才找到一个速度勉强能达到10k的地方，又再花了半个多小时才下载完毕。

从发送的时间看，关宏峰隐约能猜到这是什么。

又再深呼吸了两口，他开始播放视频。

镜头是停留在一张信纸上的，持摄像设备的手很稳定，不用暂停辨认就能看清信纸上的每个字。

关队，您好。

信的开头这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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