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巡垂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眼看着关宏宇：“林铮这人听说是业界口碑相当不错的青年才俊。我现在无法假定他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是做的什么打算——你也发现了吧，在行文中他刻意回避了所有跟老关的咨询内容相关的东西，而且老关的咨询记录在他的系统里也完全被删除掉了，我们在取证时没找到一丝的痕迹，除此之外，他还用反复退信的方式确保指向老关的证据能被警方获取而不是被凶手截胡——我可以说，从目前看来，老关的隐私被保护得相当严密。我不知道林铮这么做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但他至少是个心思非常细腻的人。照常理来讲，他的遗书性质的信件里不会有废话。留给老关，应该就是想让老关从中发现点东西。他之所以没有直白地说明，很可能跟他回避老关的隐私出于同一目的，那就是，开头他说的那百分之二十的概率。”

林铮留下了一封，可以说谁都能看的信。

但只有经历过那些案子，充分了解细节的人才能看懂，他平铺直叙的文字背后的内容。

听了周巡的话，关宏宇低下头，向着窗子缓缓地迈了两步，忽然间又半转过身子，看着仍站在床边的那个此刻仍浑身散发着酒味的警察，后者正看着床头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巡，”关宏宇低声叫道。

周巡从思索中回过神儿，扭头睁大眼睛看向窗边的关宏宇，条件反射地准备好倾听对方发表高见——就像周巡的记忆里那无数个深更半夜对着这张脸研讨案情时那样。

“之前在案情分析会上，你他妈是怎么忍住不说话的？”关宏宇眯着眼睛，嘴角的笑容半是自嘲半是调侃。

操，琢磨得的太入神，忘了这他妈是关宏宇。

周巡白了那废话连篇的家伙一眼，转回头去。因为转动太快几缕刘海儿掉到了脸上，他抬臂用手腕蹭了下眉骨到脸颊——他手上还带着手套，不能污染了。

这他妈还用问？

关宏宇就讶异地挑起了半边的眉毛，“我哥就那么牛？”

当然他是知道他哥的脑回路非同常人。基本上有他哥在的时候关宏宇的大脑就自动下班。但那是没有横向比较的主观判定。今天周巡现场表演了一手见微知著的逻辑推理能力之后——说句实在话，那几个字儿关宏宇自己也瞧见了，花的功夫跟周巡一样长，但他只看到了“他妈的这个林铮好罗嗦，谁想知道一个半吊子心理咨询师的心路历程”这么点内容。当然关宏宇的关注点完全不在案子上也是一个重要原因，他只想找出那些跟治疗PTSD有关的词句，其他的全他妈靠边站，而这恰好是林铮极尽可能地回避的内容——再回过头来想想他哥能让这么一牛逼的人物俯首帖耳，那他哥到底得深到什么程度？

周巡懒得跟关宏宇说话——这次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林铮的全文里只有一句话周巡是带着感情看的——其余的全都在逻辑推理——那就是“我想最初选择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而想要实现的人生价值应该就是希望能帮助像您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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