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拼命挣扎却被绳子紧紧束缚住双臂的牛兰,胡莱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顾姑娘这是何意?”
顾筱往前一步,淡定地躲开牛兰朝她踢过来的脚,不管她被铁甲人摁跪在地的痛呼声,兀自面无表情地迎上胡莱的视线。
“我理解大人,案子总要销了交差嘛。如今牛兰就在这儿,我交给您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这我就管不着了。”
她的口吻平淡,毫无感情,仿佛只是丢出去一件没用的家具。
但耳边却传来牛兰嘶哑的咆哮声。
“顾筱!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那歇斯底里的喊叫吵得顾筱脑瓜子疼。
一连几天没能睡个好觉的身体,在此刻疯狂叫嚣,刺激着她的情绪很容易就冒起火花。
当牛兰往她身上吐了口唾沫之后,顾筱顿时被彻底激怒。
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结实地落在牛兰脸上。
“闭嘴!你欺女霸男,在秦豆子之前,怕是已经得逞过好几回了吧?法网恢恢,苍天有眼,你的报应到了!”
牛兰被一巴掌打翻在地,嘴角裂开流下一丝刺目的鲜红,然后扭曲着身体,从地上挣扎着跪坐起来,瞳孔震惊地瞪着顾筱。
她想骂,可嗓子却堵住了,发不出半点声。
幻想在这一刻彻底破碎。
从顾筱冷漠地别过头去的侧脸上,牛兰总算看明白了,不禁低下头去,胸腔里发出咯咯咯的低沉笑声。
她笑自己的天真。
笑自己轻看了对方,之前竟还得意忘形地相信,顾筱是真的废物,真的离不开她,才提拔她当叶家主管的。
现在想想,那是欲擒故纵之计!
顾筱早就恨她入骨,只是苦于没有切实的证据,抓不住把柄,如今机会送上门,她自然不会放过。
自己这一趟被抓,面临的是一个必死之局。
牛兰绝望地弯下腰,屁股跌坐在后脚跟上,咬牙切齿地瞪顾筱:“你……好毒的心计啊……”
但无人回应她。
只有叶依依踹了她一脚,狠狠踢中她的胸口,以报这几日被她连累而在狱中饱受侮辱之仇!
又骂了一句:“狗奴才!”才算解气。
躲在两名衙役身后的县令胡莱暗暗磨牙,没想到顾筱竟提前准备了这一手,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无奈之下,她只得暂时下令:“来人!把人犯押下去,关入大牢,择日再审。”
推出牛兰,胡莱便无话可说。
顾筱得意地一勾嘴角,主动出击问道:“既然案件已然明了,主犯也已归案,那隆恩镇上所有叶氏赌坊,是否该揭封条了?”
胡莱搓了搓双手,干笑点头。
“是该揭了,该揭了……”
“如此便好。”
顾筱说完,便同简韫对视一眼,后者立刻明白过来,将匕首递还给她,然后背起面色虚弱的叶依依。
“胡大人,告辞。”顾筱冷笑着一抱拳,转身领着人便走。
怎料刚走出公堂,还没踏上县衙大门台阶,这时突然看到一群家丁打扮、手握长刀的高壮女人从两侧围了上来,拦住她的去路。
领头那人沉声喝道:“站住!”
顾筱一愣,下意识止步。
与此同时,押送牛兰过来的那两名铁甲人立刻拔出随身配刀,护在顾筱面前:“主人小心!”
这时,身后公堂上传来胡莱的笑声。
“哈哈哈,顾姑娘该不会以为,请你来,本官会全无半点准备吧?”
顾筱认出领头那人是孙家管家,不由得回头朝身后瞪去,目光冰冷似箭。
只见胡莱顿时变得神气起来,一手一个推开面前的两名衙役,迈着做作的四方步走向公堂正中央,下巴简直要翘上天去。
被身边的衙役小声提醒,才反应过来,忙抬手扶正戴在头顶上方的展脚幞头,清了清嗓子,掩饰方才衣冠不整的尴尬。
顾筱冷笑一声。
“你果然跟孙蔓颜狼狈为奸!”
胡莱笑了,笑得嘴巴仿佛能塞下一个大馒头。
顾筱见她前后判若两人,瞬间懂了。
看来,胡莱的底气便是孙家。
一看到孙家管家,她整个人的气势立马就不一样了,从唯唯诺诺的过街老鼠,一秒便成山中称王的纸老虎。
只见她得意一笑,从兜里掏出一张血书供状。
“瞧好了,这是当日被伏刺客亲笔画押的供状!他承认自己是铁甲人,就是你顾筱派他刺杀孙小姐!”
“这不可能!”顾筱身旁的两名铁甲人齐呼。
其中一个直接跪下,“主人明察,属下等从未干过此事。”
顾筱冷着脸,示意他起身。
而胡莱小人得志的声音依旧萦绕在耳畔。
“秦豆子一案可结,但孙家二小姐被害一案,你!顾筱!便是头号疑犯!所以今日无论如何,你都走不了了!”
看着将他们团团包围的家仆们,趴在简韫背上的叶依依不由得慌了。
“嫂子,怎么办……”
而简韫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昨晚阿邕口中所说的“天罗地网”。
孙家能打的人,几乎都倾巢而出了。
看来这一次,孙蔓颜是非要顾筱给她的小女儿偿命了!
简韫不由得急道:“顾姑娘,现下我们该如何是好?硬闯出去吗?”
说完,他便看了看四周的围堵,又看了看二十米外的县衙大门,想着,有两名铁甲人在,还是有机会突围成功的。
但如此一来,他们就都成逃犯了。
这不是正中敌人的下怀吗?
正当简韫大脑飞转、苦想对策时,却见顾筱淡定地一勾嘴角,含笑反问道:“喔?是么?”
胡莱一愣。
只见顾筱解开肩上的包袱,掏出账本,随意翻开一页,悠然念道:
“壬戌年三月初七,胡莱下注总计八十两,赊赌银一百二十两;三月二十二,下注五十两,又赊银五十两……”
刚念完几行,那头胡莱便慌忙打断她:“你住嘴!不许念了!”
顾筱得意一笑,不理她,又翻开新一页。
“壬戌年八月初九,胡莱因秦豆子案,往甲号赌坊销赌债五百两,次月初二,又下注二十两……”
念到一半,顾筱突然停下,抬起头笑眯眯地望着公堂上的胡莱。
“还需要我再念下去吗?胡县令?”
胡莱慌张地左右张望,只见在场众人皆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纷纷朝她露出鄙夷痛恨的表情。
顾筱啪的合上账本,冷脸质问。
“你一介小小的地方县令,一个月俸禄不过也才十两银子,如何承担得起这般巨大的赌资开销?是贪赃枉法,或是收刮民脂民膏,不如就让州府大人去查查清楚?”
话音未落,胡莱便已双腿哆嗦,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脸色惨白如纸。
右手指着顾筱,额头汗如雨下。
一开口,嗓音抖得像在狂风中乱颤的风筝。
“你……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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