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份的天气时好时坏,今早的风还带着初春的温和,晚间便只剩下落日余晖后的余温。深云密布,一叠又一叠,层层追复,抢了月的光,夺了星的位。
“白泽,你到底带我去哪里?”
尹之夏被白泽紧紧拉着,她感觉到手指间挤压的力明显增大,白泽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顶鸭舌帽,他一个劲儿的只顾着埋头往前走,略微精瘦的后背在微茫的夜色中更显得好看。
他今日没有带那个叫十四人,而是自己开的车。红色的吉普在夜色中隐藏,稳稳的停在了山脚下。
白泽不说话,从下车开始就变得很沉默。
“白泽……你慢点……咳咳……我……我快喘不上气了……?”
尹之夏没走多远便开始大口喘气,她用另一只闲着的手轻轻抚着胸口,难受的弓着背,细腰曲下,可还是努力仰着头去看他。
白泽终于有了反应,他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她。女孩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病态,她紧紧的抿着有些缺水干燥的唇皮,黄洁白皙的额头挂上了几滴薄汗。
“夏夏!”白泽心底仿佛突然之间就慢了一拍,他有些懊恼,急切情绪的控制下竟然没有注意到她的不适,他落下一步小心翼翼的搂过她的肩膀,担忧极了,“慢慢呼吸……呼……吸……”
似乎刚才的急躁在此刻就散了不少,他见着尹之夏的面容,忽然就恢复了耐心。
是他担心过度了。
“药。”
白泽从包里摸出一个棕色小瓶子,细心拧开放到她嘴边,一系列动作过后,他不时回头张望着,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冷光。
可恶!竟然疏忽了!
“你怎么了?”
尹之夏呼吸声逐渐放慢,她仰起脑袋,额头恰好从他下巴处略过,黑曜石般的墨瞳就这样盯着他。
白泽愣了愣,而后恢复了往日面对她时的笑容,极其随意地摇着头。
“回去吧。”
白泽淡淡的开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眉间竟莫名染上了一层凝重。
看来,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
想着,不等她回答,白泽直接把黑色鸭舌帽拿下来扣在尹之夏头上,还刻意压得很低,然后男人十分轻松的将人拦腰抱起。
尹之夏吓得赶紧用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已然忘记遮挡了视线的帽檐,饶是她再迟钝也该发现不对劲了。
“来的是谁?”
她问得简单,看似无厘头,可白泽却听懂了。
白泽没有直接开车上山,而是故意将车停下来的,也刚好停在了有分叉路口的山脚,这意味着,他是被人跟了一路,刚才才发现。
白泽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原路返回。
能让他都察觉不到,白泽想不到其他人了。
如此,再往上躲藏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安静的人,心里不禁叹气,嘴角的轻笑中带着无可奈何。
终于,还是要藏不住了。
他不出声,尹之夏更加着急,她抬手想摘掉帽子,却在指尖碰到帽檐的那一刻停止了动作。
她只一瞬间就有了一个猜测。
白泽发现那人的时候,想着的是带她弃车步行,说是步行,倒不如说是“躲藏”,再加上他刻意盖住了她的脸,说明,他不能让那个人看到她。
所以,那个人一定是认识她的。
“白泽。”
尹之夏嗡声唤他,搂着的长臂收紧,看不清表情。
她知道,白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
“嗯。”白泽耐心的应着,思考着该怎样与她解释现在的情况,可尹之夏却像是突然睡着了一般,埋在他的胸口,不再开口说话。
尹之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问出口,只是觉得,待在他身边就有一种安全感,她的确是信任他的,这是除去莫城后的例外。
小小的耳朵贴近男人的胸膛,静静的听着他逐渐响亮的心跳声。
连她都未发现,嘴角上扬时,盛满了温柔。
红色的车停得稳妥,后方果然停了一辆豪车。
见到白泽,古牧快速的打开车门,几乎是跳了下来,完全是不符合年龄的敏捷。
“三……”
“我会去找你。”白泽打断他脱口而出的话,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怀中的女孩,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后再次看向他,“必会如你所愿。”
话中是留有余地的条件,古牧自然明白,他只是笑了笑,然后挥手示意司机将车移开。
白泽把尹之夏放进副驾驶,然后自顾自的打开车门,无声的启动车,只听得见引擎的噪音,吉普车就这样离开。
古牧的笑容短暂,直到红色的影子消失在视线范围。
“古先生。”
一旁的保镖似是提醒,走近他,古牧摸了摸拐杖,语气冷漠。
“查查这十年里,三少接触的所有女人。”
三少不是一个风流之人,霍先生派了一批又一批人看好他,从未听说过他有过什么女人,这突然出现的人,倒是值得重视。
车里陷入了沉寂,谁也没有先搭话。
“没什么要问?”
白泽伸手去摘下她的帽子,顺势将翘起的头发压平。尹之夏的头发已经长过肩了,她还是没有绑起来,只是任由它柔顺地搭在双肩上。
尹之夏这次没有躲开他的触碰,眼睛睁得很大,却有些空洞。
她难得的乖巧让白泽慌了神,男人慢慢的将车停靠在路边,看得出来手忙脚乱,他解开安全带,侧着身子,盯住她,十分耐心的与她说话:“夏夏……”
“白梦秋的人?”
尹之夏眨巴着眼睛,眸孔里面闪烁出层层波澜,她偏过头来,同样盯着他,表情严肃认真,“你,又是要随他什么愿?”
白泽从未这样不敢看一个人,不是害怕,不是畏惧,不是胆怯,不是懦弱,仅仅只是,不想再对她说谎。
他没有回答,躲闪的目光无处安放。
“白泽!”
尹之夏的音量提高,明显的怒火却让她自己也说不透究竟是为何。
突然间,她很希望他不是仇人的血脉,更希望他不再管她。她想起股份合同上白泽的名字后面那一个简单到几笔写尽的“无”字,发自内心的心疼。
心底发痒,尹之夏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依旧没有回答,只是这样静静的坐着,像是一尊好看的雕塑。可就是这样的沉默却让尹之夏更加笃定了,白梦秋不会轻易放过他。
尹之夏冷笑,然后不紧不慢的解开安全带,右手放在了门边。
白泽的感情让她似乎入了戏,觉得他为她做的一切都该有所回报。
不要!
尹之夏排斥极了,她不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愧疚感,更不习惯,一个说喜欢便会心甘情愿的人。
“夏夏!你干什么!”
白泽惊呼的声音飘散在外来侵入的风里。
夜晚的风简直凉透,从开着的车门处全部灌入,还依稀伴着“呼呼”的声音,这是郊外,半夜的路上几乎没人,连路灯都没有,只知道前方一片黑,看不到尽头。
她讨厌这种感觉,心里麻麻的,酸酸的,也涩涩的,这样走着,便能恍然如梦,若是她感冒了,昏倒了,是不是可以当做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对于白泽的这份感情,她是不是就不会愧疚得有所亏欠了呢?
“夏夏!”
白泽是极速下车的,他追着那个在车灯里直行的女孩,晚风袭来阵阵凉意。
他的夏夏,如何受得了啊!
“夏夏!”白泽腿长步子也迈得大,几步就追上了她,男人的手还没碰上她的胳膊就被甩开了。
“白泽!你是傻吗?”
女孩控制不住的在冷风里动了怒,发了火,墨黑的发丝在频频乱舞,可尹之夏却仿佛没有收到一丝一毫的干扰,她拉开与他的距离,伸出长臂,竖起手掌挡着他上前的动作。
“白梦秋才是你该依靠的人,你为什么要为了我和他作对!我不是你的什么人!我不需要你这么做!你明白吗?”
“夏夏……”
“不要叫我!不要叫我!不要叫我!”尹之夏的反应有些过激,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脑子里一片混乱,这样心慌的感觉很久不曾有过了。
“冷静!你冷静一下!”白泽发现她的不对劲,几次想上去抚慰,可女孩像是一只防备心很强的野猫,他一靠近她就失控。
这个样子的尹之夏,像极了七年前的她,更像极了七年前的西蒙。
尹澈,很久不曾记起的名字。
“啊——”
尹之夏抱住头,痛苦的表情此刻有些狰狞,脑袋里的每一处都像是蠕虫攀爬啃咬,让她疼得使劲儿锤打,泪水早已遍布面颊。
“Sur!”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他脱口而出的话萦绕四周,迟迟不散,他喉头的这个名字,压得太久了。
仿佛是一句魔咒,尹之夏突然停止了。
女孩缓缓抬头,透明的液体一遍又一遍的划过脸颊上的那道水印,一次次加深痕迹,她双手垂在腿边,整个人都在晃动。
“hal……头好痛……”
她无助的说着,目光竟毫无焦点,眸孔中闪着迷茫,焦虑,仿佛瞬间失了光明。
话落,娇人倒。
白泽几乎是伸手即可接过她,他蹲下身,轻柔的抚摸着她鬓角的碎发。明明那么冷天,她却出了一头的汗。
“我知道……我知道……”
男人声音嘶哑,隐隐带着哭腔。
他如何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七年前的她,可比如今更要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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