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范走进图书馆。图书馆举架很高，空间宽敞，一排排的智能管控书架在中间位置摆放着，棚顶链条上悬挂的一个个小型智能机械人，穿梭在书架和读者之间，临近一扇扇明亮的窗户，有一排看不头的书桌，形形色色的读者坐在书桌前阅读着书籍。他们中有督囊人，有泰勒星人，有人类。

田范走到书架前，他看到书架前的屏幕上显示密码锁，他知道他无法打开书架，于是走向最近，有人类男性老人阅读的书桌，坐下来。

身材臃肿的老人压低黑框眼镜，抬头看了一眼田范，当他的目光与田范对视时，他混浊的眼珠下意识地转动一下，然后他低垂下头，继续看着桌面上的书。

他已经十分苍老了，他的脸上，手上，以及裸露在外的胳膊上都充斥着皱纹，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晃耀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显得他的头发像是冬天飘落的雪花一样白，当他翻动书页时，他苍老的手轻微颤抖，这时他略显扁平面容上的五官像是掉进平静水面的枯叶显得皱巴巴的。

他身上穿着一件绣着中国龙的体恤衫，当阳光的余晖眷顾他的体恤时，那龙仿佛正要从他胸口上飞出来。

链条吱呀吱呀的摩擦声，越来越近，一个链条掉着的小型智能机械人，快速移动到桌面上方，他头顶吊着的细小的钢棍快速伸展开来，他垂落到田范的面前。

他是一个只有半个手臂大小的机械人，他的脑袋和身子是大小不一的小方形塑料壳子，他的脸上只有一双凸起的像是玻璃球一样的眼珠，当他目光凝视在田范面容上时，他的眼中隐隐绽放出难以察觉的红色光芒，很快他机械的挥舞一下手臂，这时他的机械手臂格外的引人注目，他的机械手臂分成两截，每一截都像是胖乎乎的娃娃胳膊一样讨人喜爱。

“先生，”他说，他语音播报似的嗓音显得稚嫩，就是在模仿娃娃的说话声，“您想看什么书籍呢？”

“关于元创，云梦事迹和成长经历的书籍，或者报纸都可以。”田范说。

“稍等。”小机械人说，他头顶上吊着的钢棍缩回，他悬吊在棚顶上，链条快速滑动，带着他去了图书馆中间的一个书架。很快他垂落到书架前，他打开密码锁，从里面拿出一大报纸和书籍，捧在怀里。

田范看向窗户外，他余光看到老人正盯着他。他没在意，而是看着窗户外那一排排停泊着的飞船。有人从飞船下来，也有人驾驶飞船离开，此时天空上来往的飞船密如织网。

“年轻人，”老人说，“你为什么要看关于元创的书籍呢？”

田范看向老人，“只是对元创的成长经历感觉到振奋，所以才看的。”他说，心里明白他在说谎。

吱呀吱呀链条的声音响起来，小机械人快速来到田范面前，他放下书籍和报纸，看着田范，“先生，”他说。“不来点什么吗？”

“一杯咖啡。谢谢！”田范说。

“稍等。”小机械人离开了。

“年轻人，别人的成长经历不可复制，”老人说。“年轻人有自己的人生经历。何必太在意别人的人生呢？”

从窗户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晃耀在他的脸上，他苍老的脸显得白皙，他看着田范的眼睛里渐渐布满了血丝，书桌上和窗台上映显着他的头颅，那头颅的影儿像是折叠起来的黑布，一半被白影烘托，一半被层叠放置的书籍折出了几道弯，乍一瞅，像是要从书桌上飘起的噬人魂魄。吓人！吓人！当他富有磁性的沙哑嗓音激荡在空气里时，四周悬浮在光线里的尘埃像是感知到了恐怖的氛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田范深深地低垂下头，他的脸因此一半是白晃晃的，一半是黑沉沉的，白晃晃的一半像是晴空万里的白天，黑沉沉的一半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年轻人，”老人继续说，“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呢？”

田范缓缓抬起头，他看到老人的目光变得经历，“这是我的隐私，”他说，“我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老人家请不要难为我好吗？”

老人高贵的昂起头，蔑视地盯着田范，“你很像是年轻时候的他。”

田范不知如何回答，这个老人口中的他，和这个老人一样都对田范很陌生，他的目光流连在老人的面容上，只一秒，他就感觉到这个老人身上隐隐透露着冷漠。

“好吧！”老人继续说，“我还是建议你，不要窥探别人的人生。”

“我想看什么，”田范说，嗓音变得高亢，“只是我个人的意愿，请问这位老者，您贵姓大名，怎么称呼呢？凭什么管我的闲事呢？”

老人瞅着田范的眼神变得狠厉，他伏在书桌上的手轻微的颤抖，“好吧！”他说，声音颤抖起来，“年轻人，我管不了你的闲事。”

田范看到小机械人端着一杯咖啡落下来，然后将咖啡放在桌上离开了，他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香甜的咖啡喝到他口中，他感觉干燥的嗓子里像是注入了一汪清泉，刹那间甘爽的滋味回荡在他口舌里，然后萎靡的精神随之一阵。

他放下咖啡，“这才是明智的。”他说，显然在故意嘲讽老人，他的语调阴阳怪气的。

老人冷哼一声，愤然离开。田范透过窗户看去。老人佝偻着背影，步履蹒跚地走向飞船停泊场，他斜长的身影像是变换角度的黑幕，一会儿向南，一会又向东，不一会儿，又像是狭小的黑点淹没在明媚的阳光里。

田范收回视线，他低头看向书桌。他逐一翻开报纸和书籍，最后选择一篇关于云梦阿姨的报道看了起来。

在这一堆书籍和报纸上，关于云梦阿姨幼年和青年时代的记载几乎为零，只有这张报纸上零星地提及她幼年和中年以后的事迹:云梦米国华侨，自小生长在米国，在米国获得成功后，她从米国回来，创建了洛城市最大的信贷公司。

很快田范就意识到这张报纸上的报道是假的。因为他知道云梦是他的亲生母亲，如果云梦是米国人，那么她应该在米国生下他，即便不要他，也应该将他寄养在米国的孤儿院，而不应该是洛城市的孤儿院。

他将这张报纸放到一边，又在其他的书籍和报纸中寻找着蛛丝马迹。很快他就看到一本元创自传的书籍。他翻开书籍细细地品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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