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遮天晚霞烧得通红,一行三人的师徒漫步在道上,个个精神饱满得一副游玩模样。
师兄陈雍庭背负的竹箱,是他个人的宝贝,里头有他画好的百张符咒,师傅老道人穿着小璠又才新买的道服,步履轻盈地走在火红的晚霞之下,老道人在被单二公子淬体后,身子骨的一些旧机,至今还未有反弹症状,使得老道人隔三差五地就在俩徒儿面前炫耀,说着今后可行,定要求着单二公子再与他淬体一次,直教他活到九十九。
这话听在小徒儿单璠耳中,那便是妥妥的,她走在师傅前头,手里拿着树枝,一路洋洋洒洒好不风光,扬起下巴给师傅保证道:“师傅放心,今后每年我都叫我爹爹给你淬体,准能活到一百!”
老道人笑得乐开了花来,徒弟的话甜得跟蜜一样,他这一开怀就收不住性子,给大徒儿问道:“雍庭啊,你小时候伙食不好,不妨让你师妹也给她爹爹求求情,给你也淬淬体,保不齐你还能再长高一些。”
陈雍庭不想理会师傅,自从有了小璠这个师妹后,师傅不成师傅了,他陈雍庭这个做徒弟的,也不成徒弟样了,要让外人来看他们三人的行事作风,以及待人接物的细节,都有人说他一脸严肃的陈雍庭是个老气横秋的算命神仙了,其余两位倒成了不成器的徒儿。
徒儿不把自己放眼里,老道人也没辙,在没有认单璠这个徒弟的时候,陈雍庭就已经对俩人的开支细细把关,他自己的钱财能全都拿来买酒喝,最后落得个一穷二白还跟徒儿借银子的时候,徒弟陈雍庭给他的馒头也没断过,要说师徒俩的命啊,早在四年前,就由陈雍庭死乞白赖地向老天爷借命给续上了。
三人之间的这种潜移默化的转变,老道人心知肚明。
可是心头有一把尺子的单璠看不惯师兄不尊师重道,每每此时,她都会扯扯师兄的衣服。
陈雍庭了解,回应师傅道:“我不需要,我身体好。”
这把尺子很严格,单璠怎么听也不对味儿,倒是老道人笑着摆手道:“行啦行啦,小璠呐,你师兄能够搭理师傅一句就很不错啦,师傅不怪。”
可是单璠没法子理解,她不理解师兄为什么不肯交出银子给师傅买酒喝,不理解师兄总是说话不朝着师傅的面儿讲,更不理解师兄为什么不肯学点墨驱鬼这样的绝学,天天守着那一点银子有什么好的,这一刻的单璠憋不住了,她生气了闷气来,不理师傅更不理师兄,一个人朝着前头的路径直走去。
老道人看着站在原地的陈雍庭,将他往前推了推,催促道:“小璠生气了,你小子还不赶紧哄着去,要是做出了什么过激的行为伤了她,你小子到时候可别哭着说师傅不提醒你!”
陈雍庭很想去哄,可是这样的情况经常发生,他怕哄了之后又变回原来的样子,倒不如让单璠自己个儿慢慢适应。
老道人一脚揣在徒弟屁股上,骂道:“小璠才出单族多久,很多道理懂不得,你现在不去嘛,等将来小璠懂事了,如果还轮得上你这臭小子去捡便宜,老子跟你姓!”
陈雍庭没经历过男女情爱,听不见去师傅的情感箴言,但他屁股是真的被师傅踹疼了,怕师傅再来第二下,他也只好往前方小跑追了上去。
陈雍庭追至单璠背后,问道:“小璠,你怎么了啊?”
之所以没有追到单璠面前,是因为陈雍庭没有把握将师妹哄开心,这是他心理上的懦弱表现。
可是走在前头的单璠心里早已经惊喜了起来,她很开心师兄在意她,便停下了脚步。
陈雍庭差点撞上,很怕师妹转过身来质问他的神情,前些日子因为一间上房的缘故,陈雍庭都快被师妹盯得钻地洞了。
师妹转过了身来,却是一副小女孩的幽怨:“错了吗?”
陈雍庭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错了,却见到师妹那不依不饶的神情顿时笑开了花,随后师妹蹦跳着她那娇小身影回到了师傅身边:“师傅,师兄说他知道错啦,你瞧我这招管不管用?”
老道人稍一愣神,才知道是单璠故意捉弄陈雍庭,他笑着助长单璠的气势,说道:“好好好,小璠真厉害,把你师兄弄得团团转,真替师傅出了口气。”
看着前方的一老一小开着玩笑,陈雍庭心头有种莫名地厌恶感,可当单璠笑嘻嘻地从老道人那里又回到了自己面前,只见得师妹行进间的脸色又变回了那一副幽怨模样,气得陈雍庭当场离去。
师兄转身的凝视眼神,如针扎一样让单璠懵了,感觉自己这回踢铁板上了,连忙上去拦住:“师兄,你干嘛啊?”
陈雍庭不喜师妹这么折腾自己,也看不惯师傅有一句没一句的风凉话,现在被这一老一小给弄得心中生了无名火,就连陈雍庭本人也有些难以置信。
他眼里没有什么尊师重道,对单璠也没有什么儿女情长,就仅仅觉得他们这么折腾很让他恼火,不愿多说话,陈雍庭深深地鼻息出口气:“没什么,我现在就想一个人走走,小璠你去陪师傅吧。”
瞧着师兄走了,知道师兄不待见自己,单璠脑子如浆糊一般搅在了一起。
看着师兄渐行渐远的身影,单璠直如失去了心头的挚爱,张嘴想要呼喊,抬手想要拉扯,但喊不出来,又抓之不及。
单璠是真的不懂怎么了,最终站在原地,低头哭泣。
远在俩人身后的老道人恨得牙痒痒,这陈雍庭简直不识好歹,但他也没有办法啊,俩个新人闹情绪,帮谁都不讨好,只能眼巴巴地望着。
当陈雍庭回到单璠面前时,这丫头的两只手紧紧拽着衣裳,泪水哗哗落下,滴入小道泥土里,只留下水印子。
陈雍庭也不懂哄人,就站在单璠面前傻,愣愣道:“师妹……”
然后再无多的言语。
耳畔传来师兄熟悉的清脆嗓音,单璠低着头没看师兄,只是哭着抱怨道:“你回来干嘛,你走你的啊。”
“对不起。”
陈雍庭的语气又浮现出无可奈何,听得单璠直想痛哭个三天三天,但她突然踮起脚尖抱住了面前的师兄,嘴里不停地哭闹着:“我有什么不对,你可以说出来啊,你说出来了我就改嘛,可你干嘛要扔下我一个人走,你知不知道我很害怕……”
措不及防的陈雍庭被师妹抱个满怀,躯体跟哭腔带来真真实实的感觉让他为之一愣,他尴尬地笑道:“小璠你没什么不对啊,是师兄太小心眼了而已。”
挂在自己身上的师妹扭了扭娇小的身躯,抱怨道:“我都抱着你了,你干嘛不也抱我啊!”
陈雍庭吓到了,喉间发出一阵咕噜,他的手臂抬了起来,却久久没有住大力合上,瞧见远处的师傅在笑,陈雍庭又突然听道:“你下来啊,我手好累的,要断了……”
单璠失落,继而倔强道:“我不下来!我就赖在你身上了!吊死我算了!”
很明白师妹的情怀,陈雍庭的情绪在此刻十分失意,他微微垂下头来,说道:“师妹,我配不上你的,你下来吧。”
单璠不管,知道了师兄的真实想法后,她一点也不丧气,霸气道:“以后我让你不开心了,你要告诉我,可不要一个人闷着不说话,更不许你抛弃我。”
陈雍庭不经一颤,说道:“我没有要抛弃你……”
“你还说!”单璠气呼呼道:“你就是一个人走也不行!走也是罪过!”
陈雍庭被吓怕了,抱怨了一句:“这么霸道跟谁学的啊?”
单璠理直气壮道:“跟我娘啊,我娘平时就是这么管我爹的,你敢不服?”
陈雍庭心念着什么跟什么啊,方才乖宝宝,这会儿又凶巴巴的。
单璠虽然有些失望师兄没有听出自己的言下意,是要他牵手,可细想一番,俩人关系好似也没到这一步,她便不那么伤心了。
反正单璠是越来越喜欢这样不懂情调、却是非分明的笨师兄了。
一行人继续上路,单璠的情绪多有控制,路上并没有大声武器地东窜西跳,她好像明白了一些师兄喜欢的女孩子更偏向文静一类,所以她沉思啊,装模作样地尽量给师兄留个好印象。
老道人则比较悠闲,他连去哪儿都不知道,反正有了小璠后,走哪儿都不重要了。
以前看着陈雍庭一脸忧郁的神情,老道人还念叨着上哪儿抓鬼去,正好当个笑料与俩徒儿说道:“小璠呐,以前师傅跟你师兄行走道灵的时候,有好多人都说师傅是神棍,专骗孩子钱。直到师傅跟他们对骂,咒他们家最好别闹鬼,结果师傅跟你师兄就被人追了两里地,也亏得跑得快,不然师傅让雍庭啊,少不了给他们一顿胖揍。”
单璠问道:“师傅啊,听师兄说,以前你都不给他喂招,还说他不是练技道的料子,怎么师兄还能把他们一顿胖揍了。”
老道人说得在情在理:“那不是想给你师兄能多磨砺就磨砺嘛,但是小璠你来了哟,师傅才知道这当徒弟的料子,原来是山外有山。”
单璠三招两式解决掉了五个彪形大汉的情景,老道人至今历历在目,他道:“咱们这一派啊,无名无姓,无根无缘,死了就把尸身烧掉,随风而去,活着更是不求个锦衣玉食,但这真本事一旦端上台面,那可就都是真家伙。若是遇上个什么妖魔鬼怪,光凭着为师交于小璠一手的驱鬼,保证咱们一条坦荡大路走到底哟。”
师傅只有灵识而无灵力的缺陷,单璠是知晓的,那会儿看到师傅一个劲儿夸她有多厉害,而他却暗自神伤的时候,单璠就知道自己是学道的好苗子。她心头窃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学成,要真要师兄学点墨驱鬼,他还不一定能上手,所以白单璠觉着师傅说得很直观漂亮。
前方是一座座山峰相连的山脉,绵延不绝,看上去有几十里,老道人直起了腰背,极目远望,说道:“这前后三十里没有人烟,咱们就先进山去,在山里捉一些野味,生火烤了来填饱肚子。”
这个提议很对单璠口味,她第一个赞成,陈雍庭知道自己该干什么,随手看到身旁的树上有根直木,两三下将其从树干上扭下来,拿在手中,算是防身的。
没有巴布在的身边,单璠有些惆怅,以前这猴子在的时候,这样的环境下,是要虾有虾要鱼有鱼。
以前经常跟巴布野食,所以单璠把捉鱼捉虾的责任独揽己身,可当自己挽起裤管袖管,踩进清澈泥黑的小溪后,才发现还得是天生极灵的巴布来比较靠谱。
单璠性子有些急,动作稍大就把鱼虾给吓跑了,气得她心里憋得难受,可也不敢多表现,怕鱼儿不游回自己身边来了。
天边那红彤彤的晚霞暗淡了下来,天色逐渐地黑了,以单璠的目力,还能瞧见河水里游淌的鱼儿,再一次猛虎扑兔,湿了一身却什么也没捞着,她气得狠狠一跺脚,不料脚下踩滑,一屁股坐到了浅水里。
恨水恨鱼恨肚子饿的单璠坐在水里哭了起来。
身后有火光明亮起来,是陈雍庭寻到了此处来,见到身影单薄的师妹一个人从水里坐起身来,心念着白天还很赖皮地要自己抱,现在自个儿站在水里偷偷地抹去泪水,陈雍庭突然觉得师妹好像长大了一些。
“师妹,你还没捉到鱼吗?”
师兄的询问让单璠轻轻应了一声,她倒真的很想捉个五六条大鱼,让师兄师傅果腹,但一点收成也没有,让她心中尽是惭愧。
“你瞧我的。”
夜里看不清,陈雍庭手中拿着火把的光芒闪耀着。
单璠见师兄一把掷出之前路边找来的树枝,那一道只听尖锐风声却不见影子的树枝,在下一刻斜插在河面上,从水底不断溅起水花。
单璠大喜,知道有鱼中标。
“师兄,你好厉害!”
单璠欢快地跑过去,举起树枝来,一条清水鱼被整体破腹,横在树枝上。
陈雍庭笑着从火把上捻了一撮小火焰,把大的火把递给了师妹,说道:“你拿着这个往回走,竹箱里有我给你准备干净的衣裳,帐篷我已经搭好了,火也生了起来,你往回走应该很快就看得见。”
此时单璠下半身湿透了,她关心道:“那你把火把给了我,师兄你怎么办?”
陈雍庭道:“一会儿我把小火把挂到树上,只有要鱼儿进入火光内,我看得见的,基本上就不会失手,你快些回去,要是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单璠只想跟着师兄一块捉鱼,想要任着性子留下来,可害怕师兄嫌弃,单璠叮嘱了一句,便举着火把往回走。
当单璠回到驻地时,看到师傅一个人收拾着柴火,火堆时不时发出柴木燃烧的爆裂声响。
老道人道:“小璠啊,累到了吧,你师兄走前说来看你,已经给你搭好了帐篷,你先进去休息一会儿,外边儿蚊虫多,等师兄回来吧。”
单璠点了点头,将捉来的大青鱼交给师傅,拿起一旁的竹箱进了帐篷。
忽的起风了,风时大时小。
大的时候,吹得帐篷呼呼作响,小的时候,又文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单璠换好了衣裳从帐篷里钻了出来,来到师傅身边,问道:“师傅,这风好奇怪啊。”
老道人盯着地上的火堆,看了小会儿,随即张望四周,怪罪道:“能不奇怪嘛,这么密的森林里,如何能起风的?”
单璠被吓得一个激灵,当下意识到还在捕鱼的师兄,她朝来时的方向呼唤了一声,但毫无回应,单璠顿觉不妙,想要奔走而去,老道人一把将她拦住,随即右手捻住一张符纸,口中念念有决,黄符纸如一道金光射向了陈雍庭方位。
从来都是和蔼的师傅如此严谨,单璠楞住了,只听得师傅说道:“小璠,你师哥没事,这脏东西是奔我们这里来的。”
风变得更大了,四周哀鸣四起,陈雍庭好不容易搭建的简易帐篷给吹翻在地上。
单璠打架不怕恶汉,却没见过这种鬼哭狼嚎的阵仗,她躲在师傅身后,听到阵阵声响,声响含糊不清,重复了好几遍,但大抵在嘶吼着:你们来玩,不玩走不掉……
师徒二人瞧见了飘荡四周的森森荧光,荧光点点,成百上千,幻化成诸多人型,却都脚不沾地,毫无目的地飘荡着。
单璠害怕极了,她眼光飘过四周,拉扯着师傅的袖管,问道:“师傅啊,师兄他真的没事吗?要不我们去找师兄,跟他汇合吧。”
老道人哭了,哭得很伤心,哭得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单璠以为师傅中了邪法,不停地摇晃师傅的臂膀,口中大喊大叫道:“师傅!你醒醒啊!你要被冤魂锁了去,咱们还怎么去找师兄啊!”
谁知老人摆了摆手,哭势依旧不减,甚至抽噎道:“小璠,师傅是开心呐,做了你这么久的师傅了,四五个月来还没有一次能证明自己的机会,以前跟雍庭的时候,半年都遇不见一回,这要是你在的时候再遇不上,师傅的这张老脸,可在你爹面前挂不住了。”
单璠便哄道:“师傅你可别哭啦,这里好危险,我们先去找师兄好不好。”
老道人发泄一番,心境好了不少,挺直了腰背,镇定道:“刚才给你师兄送了一道符咒去,他不会有事,现在最重要的,是为师要看小璠,你怎么把它们给解决掉。”
单璠还在想师傅何意出此言时,突然间狂风大作,吹得枯枝残叶满天飞,窸窸窣窣的细小碰撞声不绝于耳,那幽怨的空灵声回荡道:“糟老头,你吓唬谁?不玩儿不准走啊。”
老道人跟单璠被妖风吹得睁不开眼,他提腰地喝:“小璠,驱鬼奠势决!”
单璠当机立断,于狂风之中闭着眼,两手捏出兰花指在胸前,沉气将手高举过头。
刹那间,一面与单璠等高,带着莹莹金光的符咒立在她面前,这面符咒与前段时日,在客栈里碰见凌元画就的那一面成熟许多,其符咒威力巨大,妖风瞬间停止。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徒弟的符咒将这脏东西吓退,老道人法指一挥,一道黄符纸追寻而去,由于黄符纸威力尚不足以镇压妖魔,这只脏东西唤出一股妖风将黄符纸泯灭。
老道人感受得清楚,片刻后跟单璠叹气道:“哎!老夫要是多教你一点儿,也不至于让它给逃了!小璠的符咒可以凭着意念走,还能一次结数百面,形成结界,师傅都忘记告诉小璠啦。”
单璠两手的兰花指保持着,面前竖直立起的大型符纸熠熠生辉,听到师傅的话,她明白了一些。
“哎呀……”
一直孤魂野鬼倒飞至单璠近前,摔倒在地,老道人刚痛恨自己失策,瞧见那鬼魂额头上附有一张黄符纸,知道是徒弟陈雍庭干的好事。
果不其然,一向目光淡淡的陈雍庭此时严谨得要死,他跃身落地,右手里再现一张黄符纸,左手捏剑诀,口中念念有词,就要给这鬼魂来个魂飞破灭。
“我逗你们玩儿呐,干嘛下这么重的手!”
鬼魂是名男子,他被陈雍庭一招制服,周围的莹莹光星不再复出,四周恢复了原貌。
在单璠没有撤掉那巨大符纸之前,落地的脏东西一直不敢正视单璠。
单璠撤掉了符纸,从地上拾起一根还在燃烧的木棍,凑到师兄面前,夸赞道:“师兄,你好厉害啊,可比我厉害多了诶。”
单璠完全不把鬼魂当回事,觉得师兄刚才的那一纵跃,身姿极好,心头倾慕得紧。
只看得师兄一脚踩在那鬼魂腹部,眸子里精光闪烁道:“逗我们玩儿?要不是我们专门治你,你能绕得过我们!”
这话让鬼魂瞬间泄气,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只好向单璠求情:“小姑娘,我是不是只说过,让你们跟我玩儿的,没说要害你们性命是不?你给你师兄证明一下我啊,我是冤枉的啊。”
单璠心眼浅,别人说什么,她就认真地想什么。
单璠回答道:“好像是,说什么不玩不准走,但是你还骂我师傅糟老头呢。”
那鬼魂恼道:“那你们也可以骂我糟老头啊,也跟我说不玩不准走啊,却是凭什么要把我打得魂飞魄散!?”
单璠跟师兄说道:“师兄,他说得有道理诶。”
陈雍庭懂得多,知道这混球在跟师妹玩心理博弈,他脚下用力一踩,狠狠道:“我师妹好骗,你也当我好骗,我师妹跟我好说话,你当我也会跟你好说话!?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特想一掌灭了你!?老实交代,你在这里害了多少人了!?”
那鬼魂叫喊声极大:“没有害过人啊,只是吓傻过两个,我都是被别人害死的,所以我没有去害过别人的性命啊,不信的话,你就打死我吧!”
出来混的陈雍庭见惯了蛇蝎心肠的百态众生,被鬼魂的最后一句这么一激,心头顿时烧起怒火,也没管这鬼魂是不是真性情,就要用符纸一掌了结鬼魂的神型,却被师妹阻拦。
单璠瞧见了鬼魂紧紧闭着的双眼,她凭着第一直觉,知道这鬼魂没说谎,她道:“师兄,你瞧他这么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要不咱们就放了他吧。”
陈雍庭被师妹劝说,心神一散,脚下不注意被鬼魂瞧瞧拿掉了额上符咒,他一把将陈雍庭震开,化作一道青烟想着急急掠去,口中还叫喊道:“我就不陪你们几个傻子玩儿啦,你们慢慢吵吧,拜拜喽……”
鬼魂气力极大,陈雍庭被震得飞起,看趋势要倒地,是单璠脚下疾步数丈,空手将师兄接住,才免遭跌落磕碰。
陈雍庭没有责怪师妹,想着人都没事便好,可师妹将自己接住后便没有说话,只见她两手捏兰花指,低声沉喝。
“去!”
一道道与单璠等高的金黄符纸,从她手指间凭空跃出,速度奇快,直朝鬼魂的去向铺天盖地地飞去,数量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余张。
不光陈雍庭看傻了眼,就连老道人也感觉见了鬼,先才口头告知单璠驱鬼的奠式决之后,还有飞式决跟造式决,这丫头没有现学过,却能够立马现用,这等天赋在他这一门中,简直天人。
没多的时间给老道人和陈雍庭发愣,一声痛叫响彻方圆百米,知道鬼魂中了符咒,三人立马由单璠带头追了过去。
远处林间,有个立体圆形符咒将鬼魂困在其中。
森森月光下,那圆形符咒体表面上,金光流动不止,像是一个正在燃烧的火球。
那头鬼魂此时在里头备受煎熬,他求饶道:“没你们这么玩的!有种放我出来单挑!”
单璠又把他的话给听了进去,脸色沉沉地认真回答道:“我不就是把你从外头关到里头去了吗,你还有什么本事跟我打?”
鬼魂不服气:“你是趁我不注意才得逞,要论打架的本事,我比你们都要强!”
单璠恼火得应了一声好啊,却听师傅告诫道:“小璠,鬼魂都会遁地,跟咱们一派一样,遁地之后就不好再找了,小心他再一次使诈逃跑啊。”
被拆穿的鬼魂怒号着:“老东西!就你话多!我要跟你决一死战!”
陈雍庭不屑道:“你觉得你还有可能活着走出来?”
有老道人跟阅历极深的陈雍庭在场,鬼魂的确不能在单璠这里得到任何好处,他本人死前依旧保留着一份真性情,正感受着符咒带来的痛苦,最终认命道:“好吧,你们杀了我吧。”
单璠头一次听到这种要求,突然间心软了,细细想来,这只鬼也的确在玩弄他们,但罪不至死,现在他认输,单璠的戒备彻底松了,随即将那符咒布成的结界消失掉,说道:“你走吧,以后都不要作恶了。”
鬼魂坐在地上呆滞片刻,继而不可置信地蹭起身来兴奋道:“你……真的打算放我走?”
单璠正要说话,身旁的师傅手持符咒,正中鬼魂脑门,鬼魂顿时仰头惊声哀叫,霎时间,鬼魂如一缕青烟当场泯灭,魂飞魄散之时,只听得他那空洞的声音:“糟老头你不得好……”
话未讲完,鬼魂彻底消失在了这片道灵界之上。
“师傅?!”
单璠心头惊诧,她想询问个为什么,却见师傅对她说道:“这鬼捉弄人间不可久留,今日遇到我们克制于他,明日遇到进山砍柴的农户,不知道会不会再给他吓傻,长此以往下去,没有人制服得了,任由他在此山间吸收山灵之气日月精华,将来必定是个祸胎。”
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层面,但单璠最后知道自己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只是很清晰觉得师傅做了一件让她觉得是坏事的事。
老道人枯黄的脸庞,映着徒弟陈雍庭手中火把的火光,他看见单璠眼中的闪烁,背过身走向之前的驻地,那里还有东西需要收拾。
今晚还得睡觉,有些驼背的老道人边走便说:“咱们进门拜学,要做的就是坚持己道,小璠对鬼怪心慈,将来害得其他无辜百姓受灾是小,若是没把你教明白,将来害得自己身死道消,你叫师傅如何跟你爹娘交代?”
很熟悉的场景,单璠本无意,可这情绪异常熟悉,来得很猛烈,望着眼前的师傅,她的脑海中足足想了好一会儿,才惊觉:原来梦祯姐教育自己的时候也是这般样,师兄则如轩哥一般不说话,表示着他不反对师傅的教导。
多么熟悉的感觉啊,内心向来温顺的单璠甘受教育,瞧着师傅远去方向,那个方向已经一片黑暗。
陈雍庭陪在单璠身边,他安慰道:“师妹,师傅小事上含糊不清,可这大事上对你这般……”
陈雍庭语塞,怕师妹不爱听,又改口道:“其实师傅这么逆你的意,当着你的面儿做了一回坏人,他的心也不好受。”
单璠很镇定地转过身去,却是对师兄撒娇道:“师兄你抱抱我,我就好啦。”
陈雍庭没敢乱来。
单璠莞尔一笑:“逗你的啦,我知道师傅是为了我好,师傅他好自私哦,用这样的法子,来教会我一个他的道理。”
陈雍庭歇了一口气。
“师兄你快跟上来啊。”
单璠远远地给陈雍庭招手:“帐篷被风吹塌了,你得帮我再搭起来才行,还有你再不来,我可看不清路了,摔了的话你得背我。”
陈雍庭赶忙哦了一声,举着火把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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