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潭城,药馆内。
张莎一如既往地坐诊看病,已有了三个年头。
其亲生父亲阳威靖去看过女儿的药馆,就里头简单的陈设,和需要梯子才能摸到顶的药柜,让他大动肝火,给这些穷人看病,大堂内愣是一副像样的锦旗都没有。
于是阳威靖跟班头胡崇宪私下打点过,着他找到被女儿看好的病人,送块牌匾去药馆里,钱由他阳威靖出。
胡崇宪做事一向牢靠,直接去了一家木匠家,正是吴家公子自个儿开的,他得知是要给小医女做牌匾,心头惊喜地无以复加,像做嫁妆一般,花了两个时辰给张莎做了一张牌匾,上书金色烫字‘医者,妙手回春’
吴朴虎手艺精湛,加上年轻力壮,平时一位老匠人要花两天才做好的牌匾,他一个上午就给倒腾出来了。
起初胡崇宪得知吴朴虎将牌匾这么快就做好后,还很顾虑做工问题,当他看到展现在面前的牌匾,反而更愁了一些,做工没得挑,可这与他的要求大了不止一个规格啊,而且去药馆看病的人都是穷人居多,万没有字体还是镀金的,他问与吴朴虎说道:“我只给了五两的钱,你做的可不止二十两的价啊。”
胡崇宪也来不及关心吴朴虎的手艺是如何如此精妙,毕竟眼见为实,但一分钱都能难倒的男子汉,让他开始盘算如何跟小匠人谈返工一事。
胡崇宪道:“这块匾的造假,我补不了多少钱给你。”
吴朴虎腰栓牛皮围布,手里攥着两把凿子跟榔头,一脸喜庆道:“小医女的声望远近闻名,我前几天胸口疼痛,吃了她开的药,一副就好了,家里还剩着两副放这儿,我都不闲着,待会儿就给煮了喝。”
因为太喜欢张莎的缘故,是吴朴虎潜意识里略过了他不要钱的意向,但这样主动递进的话,让吴宗宪有些莫名其妙,跟这小子谈价钱的事儿,怎么扯到他喝药的份儿上了?
胡崇宪盯了吴朴虎两眼,不知道他要表明什么,直截了当道:“你这是什么价位的牌匾,怎么跟我交代的不一样,你是不是做错了?”
吴朴虎刚做好一面自己能够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心情很好,他直接道:“除开客官你的五两银子,其余的算是我的心意,之前都还没有太好的机会,现在客官来了,还请你送过去了。”
这种赠人玫瑰的行径是挺不错,胡崇宪转念一想,待会儿还得找个病人送过去,眼前的小伙子身体挺好,扛着牌匾倒也顺畅,当即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剩下的草药你也别喝了,给你个机会,把这牌匾送到药馆,亲自交到我家小姐手中,你看成不成?”
吴朴虎只觉天上掉了馅儿饼来,原来此人是阳家堡的人,道:“行啊,我马上关门,这就把这个牌匾送过去。”
吴朴虎主动与胡崇宪多说话,好混个脸熟:“城里边儿虽然不止小医女一个大夫,但小医女的声望是最高的,那些有钱人也是心眼小,小医女收了他们的钱,却不收穷人家的,就都不给送锦旗牌匾了,所以一直我也想做一个给小医女,可是怕小医女不收,现在好了,有了客官你起的头,我就是上刀山火海,也把这个牌匾给送过去。”
明显巴结的话,让吴朴虎自个儿听得怪尴尬的,胡崇宪也没抹他面子,说了一声好,便拿着牌匾站到了街道上去,吴朴虎嘿嘿笑了两声,拿起墙角磊在一块的木板,在门沿儿下拼接,迅速地将铺面关了。
本来挺开心的,因为吴朴虎有阳家堡的人陪着去,心里才底气十足,但得知胡崇宪不能露面儿时,吴朴虎说了一声没关系,然后就自个儿扛着一个牌匾走在大街上。
身边人来人往,吴朴虎他脚下走得很稳当。
但在胡崇宪离开的那一刹那,吴朴虎变得有些心虚了。
吴朴虎右手将牌匾扛在肩头,注视着周遭人们的眼光,感觉好多人都盯着自己看,走过了两条街道后,吴朴虎换了换手,变成了左臂将牌匾夹在腋下。
因为知道自己是要赠送给张莎的,他都觉得所有人都知道他要送给张莎,心里头有些发慌,他把头埋下去,生怕被别人认出来。
怎么以前自己带些小玩意儿的时候,没这么多的怪相呢,可能是以前的小偷小摸,别人都不知道,如今抗着个大匾额,才会如此吧。
不多时,吴朴虎人已站在了药馆门前,他不敢进去,正进退两难地挣扎着。
有个年纪大的老头大门口路过,瞧见了吴朴虎手中牌匾的字样,对他询问道:“哟,小子给小医女送牌匾啦?该是给人家小医女送块牌匾喽,瞧瞧人家心一堂跟万花露春的大夫,都收了十几二十面锦旗啦,小子你这块牌匾送进去,指定一片的叫好声啊!”
吴朴虎愁眉苦脸地挤出一丝笑容,他点点头,没说话也没动身进药馆里去。
老头瞧着他难受,毫不客气地走上去,一把帮着吴朴虎连人带匾地拖进了药馆,老头身体挺好,中气足,声音洪亮地朝着药馆里喊:“快来看啊,有人给咱们小医女送牌匾来喽,都出来看看哦!”
正在堂内的张莎给病人抓药,停下手中细活,转身瞧去,正好看到院子里的阳光下,吴朴虎耷拉着的脑袋,怀中抱着一块牌匾,木呆呆地站在院子里,他身边有个老爷子大声喧闹着,貌似这样的声量想要这事儿,传到隔壁街道上去。
许多病人走了出来,还是有街上喜欢看热闹的凑近了门来。
张莎小心翼翼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走下三步木阶,看着摇摇晃晃四处打量的吴朴虎,笑道:“是你啊,你来给我送牌匾的吗?”
吴朴虎不敢不正视张莎的问话,他瞧了一眼张莎便转移了目光,深呼吸一口气,尴尬笑道:“是啊,你治好了我的病,我看到别的大夫都有很多人送锦旗,所以想着做了一块牌匾送你,表示心意。”
张莎微微一笑。
一旁的老大爷抢过吴朴虎手中抱着的牌匾,努努嘴,朝着屋檐急切道:“就交给我吧,我现在就装订上去。”
张莎担心道:“李伯伯,还是一会儿我叫人吧,你别摔着了。”
被张莎唤作李伯伯的老头,一脸嫌弃道:“这怎么成?我前些日子还念叨着这事儿,没成想这么快就梦想成真了,所以这得老头子我亲自来啊,小医女,你就放心地让老头子来吧!”
老头儿抱着牌匾,走到了大堂的屋檐下,往里屋搬凳子去了。
吴朴虎两手空荡荡地站在院子里。
张莎走上前去,感谢道:“谢谢你啊,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做了这么好的牌匾来。”
张莎不太会感谢人,话也说不溜,她干脆邀请道:“你跟我进来坐会儿吧,这里交给李伯伯。”
从里屋走出来的老头子,将凳子搬到屋檐下,吴朴虎见了说道:“没关系,你去忙你的吧,我帮老大爷看住凳子,不能让他摔了。”
张莎觉得有理,笑着回到了大堂内,路过老大爷的时候,跟他说道:“李伯伯,朴虎哥帮你看着凳子啊,麻烦你了。”
李伯伯笑容满面,脸上的皱眉相互挤兑着:“不麻烦不麻烦,老头子马上就给你弄好,保证稳稳当当地挂个一百年!”
张莎回首再一次给吴朴虎报以微笑,这让吴朴虎心头颤动得都快跳出来了,原因是张莎在老头子面前叫了他一声朴虎哥。
当老头子把牌匾摆正,挂在了大堂进门的屋檐下时,老头子叫喊着:“小医女,快出来看看。”
张莎正在给人看病,她示意眼前的病人稍等片刻,笑着小跑着来到屋檐下,回身抬头一望,只瞧着‘医者,妙手回春’六个黄金大字,在阳光下十分夺目。
“很大气诶。”
满心欢喜的张莎邀请道:“李伯伯,朴虎哥,到里边儿休息一会儿吧,我去沏茶。”
李伯自然不会推辞,可吴朴虎则说道:“小医女,我还得回去做工,有好些木工没有做出来,我赶着交货。”
张莎不强留,跟吴朴虎再次道了一声谢谢。
自凌元突然的离开后,好像这么多久以来,今天吴朴虎送来的牌匾,才是张莎最开心的一天。
其实张莎每天都会听到好多好多的感谢,她也生活得很开心,但如今日送来的牌匾,像是给她注入了一些新鲜的血液来。
今天提前诊完了所有的病人,张莎心情大好,关掉药馆后,就去了吴朴虎自己开的铺子。
她以前也有路过这里,但吴朴虎的铺子不在阳家堡跟药馆之间。
当张莎出现在吴朴虎面前的时候,这小子还在认真地做着木偶。
张莎不忍心打扰,就自个儿走进铺子,围着店铺里的陈设到处看看。
她跟吴朴虎接触的时候,还觉得他只是一个钟鸣鼎食家的孩子,展现在她面前的玩偶跟书画,不过是他兴趣,只图个开心快乐,没想到他除了自己开铺子,自己还做了满屋子的玩偶,摆放着一块儿卖。
“随便看,我这里的东西都是自己做的,价格比较实惠,十枚铜钱到十贯铜钱不等,买两个会便宜一些。”
张莎回头望去,瞧着吴朴虎并没有看自己,他依旧低头做着自己手中的玩偶,然后又听他自言自语道:“最近的风哨比较受小孩子们的喜欢,客官也可以看看,就在……”
吴朴虎抬起头来,指着身旁的小玩具,却是盯着眼前的人儿愣住了,接下来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看着笑容满面的张莎走到他所指的地方,拿起他最近的新发明仔细观瞻。
小孩子的确有很多都在玩这个,张莎兴起,拿在手中挥了挥,风哨发出一阵悦耳声响,她那都快挤出水来的笑容,映在某人的瞳孔里,让此时依旧愣神的他,今生今生都铭记于心。
吴朴虎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他叫了一声:“小医女……”
随后手脚慌乱地将手中的木工放置别处,拍了拍系在腰上的牛皮布,问道:“你怎么来了?”
张莎将风哨握在手心,微笑道:“我是来谢谢你的。”
吴朴虎一愣,旋即笑道:“那块牌匾本就是我用来谢你的啊,不用记挂在心上的。”
张莎摇摇头,笑着说道:“不知道诶,很想来谢谢你,因为今天是我这些日子来,最开心的一天了,比我每天看好多好多的病人,都要开心得多。”
并不知道张莎经历了什么,吴朴虎如负释重,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来耽搁了小医女,让她走这么远特来感谢自己。
张莎没呆多久,走之前从吴朴虎那儿要了一只十纹钱的风哨,吴朴虎没要她的钱,但张莎执意要给。
吴朴虎将张莎送上街道,直到她的身影没入时时重叠的人群中,他还在驻足观望着。
娘亲突然从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朴虎,你瞧什么呐,魂儿都没了。”
吴朴虎仍是柔情地看着前方,轻声道:“没什么啊。”
吴朴虎回到了铺子里的座椅上,继续做着自己未完成的木工。
朴虎娘亲顺着儿子的目光,再往那街道的极远处望去,并未发现什么值得可疑的东西,也就不了了之了。
夜晚,吴金台跟妻子睡前有过一段对话,是吴金台从山里采购完皮草时,听友人与他说的,他跟妻子说道:“这几日你在家,有没有去过朴虎的铺面?”
妻子弓着腰在整理着被褥,她用劲儿将整块被褥抖起,又娴熟地铺在床上,说道:“去过,下午还跟朴虎一道回家,只为迎你嘛,诶,你说你,从那些农户手中买了多少皮草来着?你可不要买多了,家里还有好几十件儿没脱手呢,等卖出去了再说。”
吴金台不喜欢妻子管自己生意上的事儿,但他的重点不在这儿:“我就讨厌你这样,我都买回来了才说。再说了,你就天天想着把那几十件成色不好的卖出去,叫你便宜一点儿你也不肯,你既然做不来生意,就别一直在我耳朵里嗡嗡嗡的,弄得我连正事儿都不知道跟你说什么了!”
夫妻俩好似经常拌嘴,妻子习惯了吴金台的语气,没打算跟他在几十件皮草上闹别扭,只道:“好好好,我不说那件事儿了,那你又要跟我说什么?”
“我要说什么事来着……”
吴金台脱去外套,换上了一件睡衣,细细想着,说道,“下午你可有瞧见医馆的小医女,去了朴虎的铺子?”
妻子拍打着被褥上的褶皱,将其抚平,反问道:“小医女去朴虎的铺子?我说金台,小医女就算去了铺子,那也是买东西,瞧你这表情,怎么成了抓贼一样了?”
妻子看到相公脸色不大正常,知道其中有蹊跷,果真听到:“朴虎下午去给小医女送了一块金字招牌,这件事在好几家药馆间都传开了,要不是一心堂的梁大夫跟我说,我还不知道朴虎的胆子这么大。”
想起下午去找儿子时的不正常反应,妻子经相公提醒,也好似抓到了一丝猫腻,她猜测道:“难不成下午来铺子里的,是小医女吗?怪不得朴虎站在街上愣半天,好似魂都被勾走了似的。”
“哎,不敢想不敢想……”打了退堂鼓的吴金台摆了摆手,躺倒床上去,“这事儿就让朴虎慢慢磨吧,老子明天还要起个早,去收账呢。”
妻子哼哼两下,骂了一声怂包,说道:“那正好啊,咱们朴虎跟小医女看上去就是天生一对,要真是成了,也是你们吴家上辈子积了不少德咧。”
吴金台笑骂道:“娶了你,不一样是我吴家先人替我积了德嘛,快睡吧……”
这夜夫妻俩睡得香甜,一夜无梦。
同样在家的吴朴虎此时辗转难眠,他脑子里全是张莎的音容相貌,今日去药馆瞧见她替人诊脉的恬静,给人抓药的端庄,再把药包交给病人手中的贴心问候,吴朴虎就是睡不着啊。
他越发地变得紧张,手脚不停地轻微颤动,他意识到了自己太过火了,立马平整地躺倒床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调理心跳。
吴朴虎今日一战很有成就感,此时信心倍增,他觉着跟小医女相处,也不是那么的难,倒是他自己太过紧张了,想想明天又该怎么办,吴朴虎干脆下午不开铺子,就去药馆逛悠一下,也是极好的啊,越想越舒心的他,最终带着微笑睡入了梦中。
翌日。
吴朴虎吃过他娘亲替他做好的早食,精神抖擞地出门了去。
他的精神头很饱满,从醒来的那一刻,吴朴虎就知道今天最重要的是要干什么,于是他开始变得越发的期盼午时三刻快点到来,可这时候的他,是才走在去开门做生意的路上。
刚开门做生意,吴朴虎迎来了稚童们争先抢购风哨,他见过这些孩子们两三次了,询问过他们是不是又把风哨弄丢了,结果被告知风哨坏掉了,随后他没收孩子们的钱,叫他们把坏掉的风哨拿来,他给免费修理好,结果引得一大帮孩子们风风火火地往家里跑。
本以为自己会一直期待着午时到来,可在忙碌中的吴朴虎很细心,花了两个时辰将孩子们送来的风哨给修理好,然后他瞧着孩子们欢快地高举着风哨跑出铺子,心情很惬意。
这是吴朴虎很饱满的心态,他心里有期盼,手里又有活干,即便让他就目前的状态生活一辈子也是值得,但他依旧心中有一团熊熊烈火燃烧着,悄悄地告诉自己,必须得主动做一回癞蛤蟆。
然后吴朴虎就越来越紧张了,这个时候还在铺子里的他,心跳得已经快不行了,大口咕噜喝掉了两大碗水,才稍稍平静。
吴朴虎很深刻地将这个时候的自己记在脑海里,想着多年以后也不虚此行。
时候终于还是等到了,尽管到了饭点儿,可吴朴虎一点吃饭的念头都没有,略显仓促地关掉铺子后,直直地往小医女的药馆走去。
当吴朴虎站在药馆门前,有了昨日送匾的心境,右手攥成拳头在腹部来回颤动,心一横,进了药馆里去
午时的药馆已经没有了病人,张莎正和煎药的徐姑娘一块儿在后厨做饭,等她跟着徐姑娘一块儿端着饭菜道大堂时,正好瞧见站在牌匾下的吴朴虎。
张莎将手中的菜放在桌上,走上前问道:“是你啊,你怎么来了,病还没好?”
吴朴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目光转移到了煎药的徐姑娘身上,悄悄话看来是不能说了。
他打退堂鼓般地笑道:“我是想请你吃午饭的,只是没想到你会自己做。”
昨天的事,让张莎现在依旧开心着,她对吴朴虎的映像极好,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张莎说道:“要不明天吧,明天你请我吃午饭。”
简单的回答让吴朴虎的尴尬笑容转为阳光灿烂,他也不拖沓,握拳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开心道:“那我回去了,明天中午来接你。”
张莎点头,随后望着吴朴虎的身影走出了药馆。
等到张莎回桌吃饭,徐姑娘笑着说道:“小医女你的人缘儿真好,走了一个不值得的凌大公子,来了一个热心肠的小木匠。”
张莎拈了一块白米饭入口:“啊?你认识他吗?”
徐姑娘吃着饭菜,说道:“认识的,这吴朴虎凭着自己的手艺,自己开了一间铺子,没有靠家里一点扶持,就养活了自己,是一个有本事的小伙子。他家里的条件也是极好的,父亲是做买卖皮草生意,如今他对小医女情有独钟,我看呐,也是上天派来给你俩的福分。”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感情尚且不能果断拿定主意的张莎还比较迷茫,但听了徐姑娘对吴朴虎的评价,张莎对他的人品也是大为信任。
而之后的两个多月里,吴朴虎隔三差五就会来找张莎,俩人一块儿吃饭,得空后会在一起玩玩小玩偶,有时会有很多孩子吵闹着,要小医女带着他们一块玩儿,小医女拗不过,就在街边上拿着吴朴虎做的玩具,跟孩子们一块玩耍。
没有人提及以前跟张莎时刻在一起的凌元,湘潭城里的人们见张莎身边多了一个对她嘘寒问暖的小伙后,心中并无恶感。
对于救苦救难的小医女,更是觉得她跟小木匠吴朴虎才是极为登对。
而心态极好的张莎也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她就活自己的。
一天下午,张莎提前关掉了药馆,正准备去找吴朴虎,却发现吴朴虎已经在街对面了,斜跨着药箱的她有些惊奇,笑着跟吴朴虎挥了挥手,就见对面的大男孩过街,来到了自己面前。
吴朴虎主动接过她肩上的药箱,说道:“你准备去哪儿啊?”
张莎笑了笑,道:“你猜啊。”
吴朴虎毫不委婉道:“是不是要来找我的?”
张莎甜甜的笑着,点了点头。
眼前人的笑容甜美极了,甜进了吴朴虎的心窝子里,他的右手一直都背在身后,神秘兮兮道:“你猜我身后的是什么?”
张莎往后缩了缩,瘪瘪一瞧,吴朴虎那大哥哥的模样,让她觉得好温暖,她笑道:“是吃的吗?”
“是的。”
“是糯米糕吗?”
然后吴朴虎‘当当当’地将手从背后送到张莎面前:“是的!”
当张莎瞧见三块翠绿晶莹的糕点时,她开心极了,几乎是小跳着接过了吴朴虎手中的糯米糕,随即打开油纸包装,美美地尝上一口,使她无比幸福道:“谢谢朴虎哥哥。”
吴朴虎紧了紧肩上的药箱背带,回应道:“你吃啊,不够的话,我再去买。”
张莎双手捧着糯米糕,满足道:“够啦,还得留着肚子跟朴虎哥哥吃晚饭呐。”
吴朴虎摸了摸张莎的头,说她真可爱。
张莎扬起头,甜甜地朝他嘻嘻一笑,看得吴朴虎心再次融化掉。
饭间,张莎吴朴虎相对而坐,这间小菜馆的老板接待过张莎跟凌元,那会儿他看着从来都懒懒散散的凌元不顺眼,每次都是张莎主动给凌元拿筷子摆好碗。但眼前的小伙子大不同了,小木匠吴朴虎很懂得体贴照顾,不仅主动给张莎夹菜,还在与张莎对话时,一直处于温温笑脸,一看就是男方很疼爱女方的好榜样。
吴朴虎吃饭快,张莎才吃了小半碗的时候,他都已经在舀汤喝了,饱腹感能让吴朴虎心满意足,他喝了一口鲜美汤汁,问道:“今天闭馆这么早啊,本来我想你想得等不及了,就来看你的,结果正好遇上了。”
张莎口中咀嚼着食物,她说道:“我也是准备来找你耶,也没想到你会在我身后呢。”
吴朴虎很开心,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真的吗?”
张莎笑着肯定道:“当然是真的啦。”
吴朴虎将碗里的汤汁一口闷掉,被张莎劝着说慢一点,吴朴虎笑着说道:“没事,小时候跟爹一起进山里边儿去,一呆就是两三天,就等着猎户们给货,那会儿荒山野林的,想要喝上一口又暖又鲜的汤可不容易,所以养成了大口吃饭,大口喝汤的习惯。”
并非坏事,张莎也不逆着强迫吴朴虎听自己的话,她道:“那你吃饱了吗?”
吴朴虎用随身的布巾擦擦嘴,道:“饱啦,莎莎你慢慢吃,我呢,就看着你吃。”
张莎经不住吴朴虎炙热目光,羞涩地埋下头去,慢慢地刨着碗里的饭,她的确很动心,眼前的男孩子大她两岁,既疼爱她,又有手艺,是个正经人。
吴朴虎不知道张莎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吃饭慢慢的张莎很文静贤淑,此刻心头的念想,就是此生非她不娶了。
吴朴虎突然提问:“莎莎喜欢什么啊?”
张莎想了好一会儿,说道:“没有诶,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朴虎哥哥是想送我东西吗?”
本以为会得到‘喜欢你做的玩偶’一类夸奖的话,但吴朴虎也并没有伤感,他笑着点点头,道:“是的啊,我做了好几样新的玩具咧,打算送给你,。”
张莎温温一笑:“这样啊,既然是朴虎哥哥亲手做的玩具,我肯定全都会好好珍藏起来的,明天朴虎哥哥给多少,我就收多少。”
吴朴虎点点头,却再一次认真问道:“莎莎,你就真的没有喜欢或者很想要的东西吗?”
张莎愣了愣,以为吴朴虎的言下意,是在向她询问是不是喜欢他本人,却见吴朴虎情绪低落道:“我也只是一个木匠啦,莎莎你是远近闻名的小医女,我觉得我应该能够给你一点什么,要不你提一些东西出来吧,只要你提得出来,我无论如何也会办到。”
张莎心中甚为感动,她放下碗筷,很仔细地想了想,手却被吴朴虎给拿住了。
被包裹的手传来暖暖的感觉,张莎突然想到:“我喜欢看星星看月亮。”
“啊?这么简单?”
吴朴虎的疑问,再也简单不过,但是眼前的张莎却愣神了好些时候,他唤了两声才将她叫醒。
醒来的张莎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吴朴虎再一次问道:“莎莎就只想着看看月亮星星,这么简单啊?”
张莎轻轻地啊了一声:“我就喜欢看一看星星啊看月亮,要朴虎哥哥你陪我看。”
之所以会失神,是因为张莎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么喜欢的一件东西,是曾经凌元陪自己看过的,那句‘带这么多怀竹,你是准备点星星还是点月亮啊?’的回忆,重重地回荡在她的脑海里,在回应吴朴虎之前,张莎有想过需不需要吴朴虎陪自己看,可是那一天的凌元,临走前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他想找一位与他在雨季深巷里相遇的姑娘。
因为张莎要回家,大脑飞速运转的吴朴虎连在哪里看月亮都想好了:“这样啊,那等会儿莎莎你回家,晚上我来找你。”
并未在吴朴虎面前多做失态,但张莎一时间憋住了,吴朴虎瞧见她有难处,笑说道:“我会偷偷来的,不是见家长的。”
张莎一欣喜,情绪随即又黯淡下来,吴朴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朴虎哥哥不会介意,更不会生气,什么时候办什么事儿我知道,等时机成熟了咱们再见家长啊,莎莎说好不好?”
张莎立马神采飞扬,却又突然一副欲说还休的神情,把吴朴虎逗得乐开了怀。
当天夜里,吴朴虎背着一袋玩具,用一把铁钩子翻过了阳家堡的院落。
他知道张莎房子在西北部,偷偷地在毫无灯火的阳家堡走廊院落里摸索着,终于找到了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厢房门前,已经在瑟瑟发抖的张莎。
吴朴虎上前迫不及待地将张莎抱在怀中,感受着怀中姑娘柔软且冰凉的身躯,他怪道:“傻孩子,干嘛不进去多穿几件衣裳,你这样要是冻坏了身子,可要叫我好受吗?”
张莎两手抵在吴朴虎胸前,她委屈道:“阳家堡这么大,厢房院落到处都是,我怕你找不到,又将我错过了去。”
吴朴虎十分感动,将怀中美人儿抱得更紧了些,就这样,吴朴虎跟张莎两人在厢房前的院子里,看了好久好久的月亮跟星星。
夜半时分,时候已经很晚了,厢房门前的院子虫鸣逐渐衰弱,偶尔的凉风因为有吴朴虎抱着张莎的原因,张莎已经感觉不到冷意。
张莎从吴朴虎的拥抱分开来,小心翼翼道:“很晚了哦,朴虎哥哥你得回家了。”
尽管腹中有火,可吴朴虎还没有胆子提出过分的请求,他把背在身后一口袋的玩具交到张莎手中,脚步虽然在退后,但眼光就没离开过夜幕下的美丽人儿。
张莎笑容甜甜,在吴朴虎临走前,给了他一个深深的拥抱,叫他注意安全。
吴朴虎鼓起勇气突然地凑到了张莎面前,将她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吴朴虎在张莎额头轻轻一吻,说了一句明天见,转身去到墙角下。
张莎看着吴朴虎将用麻线拴着的钩子往墙外扔去,一把没成,连来三把,第四把才成功。
张莎捂嘴偷笑,月色下朝他挥挥手,看着朴虎哥哥翻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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