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凌澈安全送进宫门,已近晌午,之前陪着凌澈逛了下热闹的帝都街,倒是谭轩很喜欢那些可爱的小玩意儿,打算买下送给意中人,但凌澈因为谭轩在乎的,她就表现得很不屑,所以对镯子玉器首饰都不太感兴趣,逛街也就谭轩忙上忙下,一前一后晃得凌澈眼都花了。
毕竟是帝国公主,从小见过的珍宝不计其数,怎会喜欢得上街边器物?
胯悬两把宝剑的谭轩没多在意,索性一个人又从皇宫折返,打算好好挑选一件,作为与凌澈认识这么些日子来的唯一信物。
日头正好,谭轩选中了一只碧绿古铜发簪,很有大家闺秀之范,并不贵,才一钱银子。
一个上午还没喝上一口水的谭轩,瞧见街边有商贩摆了三个木桌,可供十二位客人落座,是买卖红糖水的摊位,此时艳阳高照,摊位在巨大布伞的遮阴下,却没几个食客。
落座后,取下臧绒怫蔚两把宝剑放在桌面上,摊主瞧得谭轩衣着古朴,但那两把长剑可与他的样貌一般耀眼,乐呵呵地招呼着:“客观喝点什么?这里有红糖冰糖茶枣三种。”
谭轩仰起头来,瞧了瞧这碧蓝的天空,着实有些受不了,干涸的两片嘴皮不敢触碰,他说道:“星冥帝国的气候真难以捉摸,离这儿一两百里的地儿飘着大雪,这里却热得不行,老板,来一壶红糖水,有冰加点冰,我加钱。”
当真遇到识货的客人,加冰的糖水要贵上两番,摊主从冬天就藏在地窖的冰块,每天都会拖一点到街上来,四周都盖上厚厚的棉布,虽然保护得很好,但天气这般炎热,再过两个时辰基本就剩不下多少了,现遇见肯加钱买冰的客人,老板得咧一声,兴高地去准备了。
从怀里拿出那只发簪,谭轩摊开手掌,认真观赏着他很宝贝的礼物,正想着如何交给凌澈之时,却听见:“这女娃娃你驾驭不住,何苦呢?”
说话之人,声音沧桑,年岁应在七八十,但谭轩身边除了自己,别无他人。
并未四处张望寻找说话之人,谭轩似乎在与老友对话,瞧着手中的发簪,目不转睛道:“你懂个屁。”
“你心里知道现阶段是不会有结果的,你大可离开她一段时间,让她知道你有多重要。”
这声音是从臧绒剑发出的。
谭轩久久不做回应,直到老板端来一壶加了许多冰的红糖水来,自己给自己倒满一碗,一口气喝掉,谭轩才像个泄了气的鱼鳔:“宫老头,你应该知道,为求精进修为,澈儿经常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我能让她深切体会得到那种处境,就不会早一秒出现,同样会磨砺,在关乎她的生命安全的范畴内,我在争取做到万无一失。”
能从臧绒剑内发出声来,并且被谭轩称作宫老头的人,只能是与灵神宫主君一较高下的仙鬼宗宫弘一,这位是图谶尊者一直找寻多年未曾寻到一丝线索的人,找到他是击败五百年前的道者卫羽邻的条件之一,原来一直以灵魂体藏在臧绒剑内。
宫弘一淡淡道:“一个女娃而已,转过身就没见你这般有精气神,你若再这般痴迷下去,你的剑道非但无法进境,恐有衰落之势。”
把伴有碎冰渣的糖水当酒干掉,胸腔传来一阵冰凉,谭轩深深地叹了口气,从小好玩儿的性子,让他对无论是技道还是道力都异常向往,可自从遇到了凌澈,一切都慢慢淡化。
跟在凌澈身边,已逐渐成为他的习惯,明知自己很臭屁,很不要脸皮,但谭轩依旧控制不住。
眼光闪烁着光亮,谭轩道:“我知道,但这些都不重要。”
被谭轩弄得有些恼火,宫弘一怒道:“当然不重要了,重要的也不是你的付出有没有回报,问题是别人正眼看过你一眼吗?哪一次不是你倒贴的?有你这扶不上墙的子孙,老夫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两年来,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她不下七次,得到过她一句真诚的谢谢?都忘了她往你脸上挠的样子了?依老夫看,这位帝国公主,要么心没长全,要么就是没有爹娘教,老夫瞧她的弟弟凌元,就是个懂事的乖孩子,误打误撞害了你师父的孩子,自个儿上山来谢罪,光是这个,就比那女娃的胆魄好,起码做事不拖沓!”
总是自己找寻希望,又总是自己把自己从痛苦的深渊里救出来,谭轩自我安慰的心境,当真无人能及。
三十二的人了,还是个雏儿,在黑白两道实在罕见,要让道上的朋友知道了,又不知要给这个道灵界蹦出个怎样的屁来,估计白道上要张罗旗鼓得为这位谭公子相亲,如果觉得庸俗了,那黑道上的朋友们可没这般好打整,不将他谭轩扔进美人窝里,大肆嬉闹一番,就总觉得没有了人情味儿。
“宫老头你放心,境界我不会衰退,不然如何祝她一臂之力?”
阳光在此时看来刚刚好,大抵是谭轩的心境平衡得不错,他继续道:“宫老头,你也太固执,认识你这么些年来,你做事向来死认,看事第一感应是什么,就永远都是什么,你怎么不说澈儿一直都乐善好施呢,怎么不说澈儿见不平就挺身而出呢,就没你眼中一个好了。”
老宗主语重道:“倘若她宁愿负你一个,也不负天下人呢?”
“笑话,我干嘛要跟天下人作对,需要她负我一个?”
宫弘一眼瞅着自己那么宝贝的接班人,怎会如此不开窍,不禁心焦力竭道:“哎,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她的亲口,你才会死心呐。”
瞧见前方熟悉身影,谭轩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拿起臧绒怫蔚往前方快步而去。
他瞧见师傅了。
单允跟云锦两人,带着凌元和神勉正走在大街上。
凌元买了一把女子用的画扇,给自个儿扇风,买之前问过大叔三人,神勉阿弥陀佛地说自己不热,云锦谢绝了凌元自觉不错的好意,倒是单允收下了与凌元的同款画扇,只是手拿着背在身后,没做凉快之用。
凌元此时很好动,什么都第一次见的模样,毕竟身后跟着大叔在,凌元领着神勉和尚四处转悠,心情无比畅快。
直到谭轩出现在单允面前,恭敬地叫了声:“师傅。”
单允只道:“办完了?”
师傅从来都是这么直接,谭轩回应道:“都办完了。”
单允道:“那就跟我明天一块儿回家去,此次出门,璠儿特意叫我注意一下你,如果遇见,就把你带回去。”
身旁的云锦笑呵呵说道:“星冥帝国此番大张旗鼓地开拓疆土,前期部署都要延伸到了中原腹地,过不了多久,军队跟上了,你那公主小丫头定要到处奔波,谭轩贤侄,你确定你的事儿都办妥了?”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为了女人,在师傅面前丢了颜面,但谭轩的确可以这般做到,他有点恼火:“云前辈,别在师傅面前揭我短。”
“这就叫揭短了?”云锦嘿嘿阴笑一声,“你跟天刺明确表示了入赘星冥帝国,岂不就是没心没肺?”
也不知道云锦怎会知道,谭轩不胜其烦道:“你一个长辈,这么无赖?”
被小辈这般说道,云锦却也不气,反倒豪爽道:“谭轩贤侄,你说话可要注意了啊,你杨姨跟你公主殿下的母亲,可是多年好姐妹,得罪了我,将来你要娶谁不打紧,可要是偏偏看中了公主殿下凌澈,你的终身大事,可就得好好问问我了。”
谭轩哭笑不得,眼前的一族之长,简直地痞无赖,他怪道:“没你这么给人穿小鞋的。”
云锦右手拨念佛珠,一脸诡笑道:“想本族长不给你穿小鞋啊?打赢我就不给你穿。”
谭轩知道云锦在他追求凌澈的伟大道路上,并不会锦上添花,却也绝不会给他小鞋穿,但眼神放光的谭轩,还是将手搭在了剑柄上。
师傅平淡的目光瞧着前方的凌元,生怕被师傅发现,谭轩心间颤动,将手从剑柄上缓缓挪开,跟云锦致歉:“云前辈,方才无礼了,望多包涵。”
云锦哈哈大笑,道:“包涵个屁,要不是单允在这里,我定要与你打个痛快,拿你做磨石,利己利人嘛。”
云族长这般声明大义,谭轩自然而然跟着笑起,但见一旁平静的师傅,谭轩立马就收敛笑容,生怕师傅说他男笑痴。
凌元跟神勉已经走远,单允跟了上去,留下身后两人,云锦瘪了眼随人流远去的兄弟,上前拍了拍谭轩的肩臂,不解气道:“你师傅就是揣着宝,怕贼人惦记。”
即便是师傅二十多年的结义弟兄,云锦毕竟是四大族之一的族长,其表现出来的随意以及飘洒,让谭轩倍觉欣赏。
与云大族长顺着街道走过去,谭轩远远地瞧见师傅跟凌澈的弟弟有说有笑,谭轩问道:“师傅他老人家,真是澈儿姐弟生父?”
云锦的惊讶,反应倒使得他是凌澈姐弟生父一般,他伸出手臂与谭轩勾肩道:“这么生猛的话,你还是离我远点说,让你师傅听见,不得找我算账啊,我这人虽然嘴巴不大,可你如果不在我面前乱说,我就绝对平安无事。”
云锦瞧了瞧前边儿的单允,街上这般吵闹,也不知道这老小子听见了没,但举世无双的人神体质耳力异常敏锐,云锦有些担心。
“云前辈,看来你知道我师傅不少秘密。”
谭轩心下一秉,心上有了数。
“哪里是知道他的秘密,我只是比较了解他,当年跟他一道游历道灵界,那会儿的他,没一点心思戒备我,性子被我摸得清清楚楚,就连他用哪只手擦屁股我都知道。”
谭轩偷笑间,单允回头望来,眼神平淡似水,云锦脸色恢复平常,笑着与好弟兄招招手。
皇宫用膳很准时,圣上为了严格养成皇子规矩,就连她错过了时间,也得等下一顿,本是柳柔蓉随口于她讲的带头作用,凌颜觉得很有道理,沿用至今已两年。
午时一到,凌元就喊饿,单允让凌元带路,结果这小子哪儿不往带,就往人多的柳杏街上的八宝楼走。
八宝楼在城中算老店,字号有百年历史,共三位帝君亲临过,此为掌柜当家一直挂在嘴上的话头。
八宝楼重装过一回,在帝国首都做生意,掌柜的多少爱点面子,两层楼的小楼看上去不大气,就算菜品再好,也不能吸引贵人,于是便又往上叠了两层楼。
楼上楼下,木质成色的装潢还有着鲜明的对比。
二楼靠街的凭栏处,正有三人在用食。
桌上菜品很少,三四样,但有荤有素,有杯有酒。
三人具皆年岁五十多模样,其中一位长髯男子穿青衣长衫,一人着锦衣淡服,另一人衣着黑衣,三人神情各自平淡地吃着菜。
锦衣的中年人,啄了一口黄酒,道:“董先生,星冥帝国只给我们捎了信来,说要开疆扩土,门主既然答应了,帝国皇帝能要多少土地,让他们折腾去,为何还要我们来?也不知道做调停还是协助,后者还好,若是前者,未必门主担心他星冥帝国,还要把我们崄巇山给扩充在内?”
被称作董先生的人长髯男子,为苍灵门副门主董侯,一碟清油温炸的花生米,是他最好的下酒菜,听到青使晋凯秀问及,他说道:“门主也没跟我说,只是叫我带着你跟千鬼过来罢了。”
青使晋凯秀愕然,随后笑道:“从我们到这里的三天,我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又要做管家婆了?”
一身黑衣的千鬼则低声道:“晋凯秀,你不做可以,我来做。”
除却正副门主,青使老大爵歌,苍灵门就这位千鬼老哥做事最为沉稳老练,晋凯秀打心底敬重的人物。
听到千鬼大哥的见外语气,晋凯秀连忙道:“哎哟我的千鬼哥哥,我知道你与星冥帝国军方渊源极深,每番星冥帝国有难,老哥哥你最为急切,你别着急,我既然来了,门主的话我肯定听,哥哥说的又是哪里话了,我自罚自罚。”
晋凯秀说着给自己斟满一杯黄酒,一口闷掉。
董侯见晋凯秀如此告饶,微笑对两人说道:“门主让我们来的目的,无非两个,一是军队侵扰百姓家,未尝不会有矛盾,二来矛盾升级后,会引起其他自封城镇的反感,被星冥招了还好,若是打了起来,我们要及时调停。”
说到此处,董侯目光投向千鬼,说道:“不过依我看,不会有多大反应,现在的星冥,不是二十年前需要我苍灵门随时支援的小国了,人口增长了两千万,学院增建千余座。今年开春投入到军队的学生里,十万有五十名道力达开印,相信这样放在台面上的实力,暗流有多少我不去查都知道,再过两年,现在的星冥有跻身第五的实力。”
晋凯秀自也明白其中道理,但他堂堂苍灵门青使一部,这般护着一个帝国安危,实在闹心,在道上听来的风言风语也不是一两回,什么林羡两位爱徒实力不济,无法保星冥安危,更有甚者,说星冥帝国已暗中投入苍灵门门下,星冥帝国所作所为,皆是苍灵闷暗中授意。
这般作呕说法,他晋凯秀听一次恶心一次。
这日渐崛起的国家能够成功,不是靠着门主的两位徒儿,而是国策跟发展,今后星冥能够自立,晋凯秀也算放下了心中大石。
依然讨好着千鬼老哥,但酒杯递到了千鬼面前,也不见他回头来,晋凯秀顺着目光往楼下望去,眼神巨震,当下便站起身来,直视街上走来的一行人。
董侯也转过头看去,目光闪烁了几分。
楼下的单允仰头望来,当场愣住,他对苍灵门所有人不待见,却唯独这位董叔叔。
单允并未一点表示也没有,目光严谨地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后被凌元径直带进了八宝楼内。
董侯示意晋凯秀坐下,不要乱生是非,说道:“过去的事,每个人都记在心头,良旬鹫的死,是战死,生死各安天命,我们怪不得谁。当初众人不也一样要置他于死地吗,你我的第二次生命都是门主给的,既然是门主对不起他在先,我们还能再说什么?门主去过单族看望柳前辈,我们想你们定也支持,若是没有柳前辈曾经的鼎力支持,苍灵门可能不会存在,这一层层关系递下去,我们苍灵门算是亏欠了单族。至于我的伤,我不会怪他,然而小墨对他的看法,从门主那儿,咱们就看得出来。”
董侯将话说得很明白,千鬼没话说,晋凯秀同样没话说。
董侯起身下楼。
晋凯秀想将副门主拦下,可没有出手,一旁的千鬼说道:“我知道副门主不该如此主动,但当年,单允有大恩于副门主,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再加上副门主一直都看好此人的徒弟,打算将十二位置填上。”
晋凯秀思绪回到许多年前,道上的恩怨,了了了,起了起,从未停歇。
就算投身入了苍灵门,依旧能够从执法时深切体会,不过身份变了个样。
以前被仗着膂力大,就可以嚣张跋扈,后被人追杀为门主所救,如今前后恩怨了却这么久,晋凯秀却觉得像是在昨天,原来他自己从未停止过脚步,一直都活在这世界法则当中,以至于自己无法抽身,便也问道:“小墨只要再过两年,机遇与死战再来几场,心境跟境界定然大涨,实力足以达青使,现在对谭轩抛出橄榄枝,副门主就不怕小墨扯他胡子吗?”
千鬼笑道:“小墨能闹成什么样?就算上边没有门主担着,副门主也会如此,苍灵门与单族能缓和,目前就谭轩这层关系最为轻易,当然,我并不认为谭轩会加入我青使一部,也许副门主做的不过是门面功夫罢了。”
晋凯秀赞同了千鬼老哥的看法,忍不住又敬了老大哥一杯酒。
楼下单允,徒弟谭轩,一直兴奋开朗的凌元,沉默寡言的神勉和尚,还有混吃混喝的云大族长,五人围桌而坐,小二抹着桌子询问要点什么吃食,凌元开口就要酱熏鸭,清蒸小河蟹,辣爆肚丝,还有八宝楼的镇馆菜品八宝鱼。
凌元不敢多点,节约是奶奶经常挂嘴边儿的,最后要了五碗白米饭。
本以为做得很对的凌元,却被大叔问道:“你不问问神勉吃什么?光吃白米饭了?”
凌元咧嘴尴尬,他知道神勉荤素不忌,但明白大叔此话何意,趁着小二哥没走,他向大叔解释道:“大叔,神勉他什么都吃。”
凌元又对小二哥说道,“麻烦炒油菜炒莲白,各一份。”
小二好咧一声离去,单允余光瞟见董副门主正好来到近处,正眼望去后,心间略有波动,他示意云锦等人后,起身朝董侯走去。
谭轩心里捣鼓,该不会是谈董侯之前递出的青使第十二吧?这让他有些心虚,虽说不曾知晓当年的过程,但谭轩意识得到,师傅跟苍灵门有不小的过节。
“好巧。”
单允第一个开口。
董侯微笑道:“来,咱们坐下来谈。”
偌大的客栈里,董侯就近坐下,单允坐在侧位。
当年林羡之妻墨灵,熬过自己的最后一个年头,香消于崄巇山,单允趁势拜访,遇见山门前想要将娘亲魂魄哭回来的林墨,当时一心想要杀掉林墨,幸得董侯拼死硬抗下他的满股气势,才将林墨救下,而至今使得董侯跟林墨都留下了连林羡也治不好的病根。
单允有一剑,是董侯亲授。
此时的单允说道:“董叔,其实我没什么要说的,就是想要过来跟你说说话。”
一声董叔,使得董侯回到那个夜里,那时单允还是个略怀心事的少年,坐在崄巇山山门下独自发呆,黄纸灯笼高挂的山门,淡淡的光芒照应在单允身上,百般聊赖的他,向董侯请教技道一事,但一把寸骨看似虎虎生威,被董侯三招破去。
董侯道:“好多年不见,这一声董叔,就已让我倍觉亲切了。”
单允目光微微闪烁,当年的事让他成众矢之的,大是大非面前,董叔即便没有站在他身后,但当他与整个道灵为敌时,董叔也没有动过一招一式。
“门主自两年前得到你的允许,可以祭拜柳前辈,在我看来,你跟苍灵门已经冰释前嫌,虽说再认门主为义父已是不能,但如果可以,去看看柳前辈的师傅明尚老人,也许还行吧。莫小姐去世后,老人家对门主的看法越发的深,好好的义子被门主逼得走火入魔,好好的妻子被害得慢性死亡,实在太多不该。莫小姐跟柳前辈一走,老人家嘴里挂念最多就是你,虽然这些本不该我这个外人来说,此番算作多嘴了,但董叔还是想要说上一说,毕竟很多人都想赎当年犯下的罪。也莫要怪董叔话多,只是这些事,你父亲也跟你说过吧。”
单允点点头,父亲的确说过,但单允从未放在心上,明尚老人曾经以寸骨归属一事,让单允明白‘你的东西,别人不能拿,更没资格抢。’
这句话深刻烙印在单允心头,以至于因为幕彩儿的事,让单允几近癫狂,最后大闹道灵两大家族跟门派,死伤众多。
而至于去看望明尚老人的想法,从未萌生,他单允只是无话可说罢了,就像此时与董侯相遇,在面前就多说一句,不在的话,不如不见的好。
小二陆续上菜,凌元守着桌上的菜直咽口水,不断回头望正与长衫男子谈话的大叔,居然有些委屈。
云锦瞧见,问道:“凌元小朋友,你怎么要哭了的样子?”
凌元是真情流露,但被云锦发现后,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又恢复了常态,直挠脑袋说没有啊。
云锦抿嘴微笑,一旁的神勉和尚说道:“看来小元是爱上单允施主了。”
谭轩则道:“这么说来我倒想起一件事来,听小璠说,凌元跟她抢父亲,是不是真的?”
一说这个,凌元倒还来气呢,他道:“还说我呢,我对不起单璠自然不会跟他争抢大叔做父亲,但那回我找你谈让你做我大师兄一事?没想到你却打我姐的注意,可不许有下次了啊。”
谭轩瞧着说话这么溜的屁孩儿,拿起筷子就要打过去,哪知凌元并不怕,还瞪眼过来,知道他是师傅的心头肉,谭轩的那一筷没有打下去。
提及帝国这位美人胚子,云锦说道:“前段日子,隐宗的阮青海出宗历练,黑白道上的人均不是其对手,一身技道已达宗师级别,道力到目前还没有人摸清。恐怕有化境的修为,若是让他遇见了帝国公主,会不会把人给拐了?”
不过到处寻人比试罢了,看似普普通通,却是唯一危及谭轩状元地位的人物,同为而立之年,阮青海的声名鹊起,来势之汹,有席卷道灵同辈之势。
隐宗向来隐忍不发,其宗主唐玉斐曾以一身御统境入魔,打算让隐宗晋升道灵第五,但被当时经历大起大落的单允给一刀劈下山去,若非阮青海二师兄袁吉求情,这心毒的宗主怕是见不着第二天的太阳。
阮青海是宗主唐玉斐关门弟子,论技道与道力,同辈中除却大师兄唐傲,已无人是其对手,被师傅唐玉斐提前传授镇宗绝技烙刑,是个大材。
威名成就又如何,谭轩根本不在乎,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云族长,谭轩有些害怕,难道他也认为有人会将澈儿从他身边抢走?
可是不曾拥有,又何来强抢一说?
再往外退一步来说,谁说阮青海被誉为榜眼,就一定要跟自己挣凌澈了?
凌元说道:“这人我知道,隐宗第十三代弟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位,被他师傅传授烙刑绝技,拿得出手的有五成模样,但要说起的他大师兄唐傲,那才是个惊艳道灵的人物,林爷爷的绝技狂剑他都会诶,听说是被人赠送给他的,也不知是天行宗的哪位大侠。”
云锦呵呵一笑,道:“你大叔送的。”
凌元惊讶:“啊?”
云锦暗自里特想抽自己一嘴巴,不能道出单允曾经是林门主义子一事,关系越往星冥靠近,单允的身份就越容易被发现,但他还是圆了回来:“干爹与林前辈是同门师兄弟,因为干爹这层关系,那部狂剑还经过剑神布博指导,你大叔学成后几年,在一次机缘巧合下,将这部剑诀赠送给了更为适合的唐傲。”
懂事的凌元瞧出这待人接物,实在有违身后人想法,便说道:“啊,那这事大叔做的不妥啊,这部剑诀一直都属天行宗剑法,大叔只觉得外人更为适合这部剑诀,就随意赠送出去,那明尚老祖宗和林爷爷还有剑神布博前辈三人,还不把大叔给骂死了。”
天行宗镇宗绝技被另一宗小子学去,是丢里丢面的大事,奈何是单允送出去的,明尚老人都没敢说一个不字,林羡跟布博这两位道灵巨擘又怎敢多话?
云锦顺着凌元的脾性说道:“对啊,当时很多长辈知道此事后,把你大叔骂得狗血淋头的。”
噗嗤一声,惹得凌元哈哈大笑,想不到大叔也有挨骂的时候。
“原来大叔也会啊,那隐宗的唐傲也会。”
凌元不关心狂剑跟烙刑比起来,哪个真法更为惊为天人,却问道:“云前辈啊,大叔说唐傲更适合这剑诀,那唐傲不就比大叔厉害了?”
凌元自认大叔这般承认后,定也是间接承认大叔自己不如那唐傲,心头的完美大叔被人比下去,凌元眼神诸多不满,全被云锦看去。
“唐傲算个屁,我两根手指头就把他捏死,你信不信?”
云前辈的口气大得让凌元脸都笑烂了,一旁的谭轩也都笑得畅快,云前辈跟大叔是结义兄弟,都是自己人,凌元便没了比较之心,却突然听到谭轩说道:“一年前有幸向林门主请教了一剑,那第七式的剑绝虽然厚实,但感觉没师傅的有韵味。”
云锦嗤笑道:“你以为你是谁,能让林门主祭出剑绝,你别练剑练傻了。”
谭轩悻悻然,未表态。
谭轩有多好的天赋,凌元没空理会,他也没体会到那‘韵味’一词如何理解,只是说道:“那是当然,你要敢说大叔比林爷爷的差了,那就是欺师灭祖。”
云锦被这童言无忌的凌元逗得哈哈大笑,但凌元这会儿真的被谭轩赏了个大板栗吃,凌元怕疼,立马又说道:“当然了,你如果真能让林爷爷使出狂剑最后一式,你谭轩在道灵上的地位也是没谁了。”
谭轩纠正道:“林前辈只出了剑招,道力根本没在剑招上,云前辈已经放话了,你小子就别再说大话把我往刀口上推,弄得我在其他道者面前一身骚。”
菜已上完,沉默无言的神勉即使没说上话,也没有动筷,只时在众人平静间隙说道:“贫僧赶至星冥之时,恰巧遇见阮施主过城门。”
凌元瞧神勉无论何时都这般淡然的表情,坐着椅子上靠近了他些,问道:“神勉,你是不是跟谁都这么风轻云淡?”
神勉单手竖十,颔首道:“贫僧一直如此的。”
凌元瘪嘴说了句无聊,回身望去,大叔还在那儿坐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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