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冥帝国,天古城,大禁皇宫。
大太监易文稚接到消息:皇子凌元被苍灵门青使千鬼带回皇宫,正在寝宫歇息。
他从侧部上得大殿,将此消息转达给了正在上朝的皇帝凌颜。
正当时,凌颜略微点头,扫视殿上大臣们,继续道:“黄祇辅,那你根据公主传回来的消息,认为此事应当如何?”
易文稚颔首退至一旁,脸色有些着急。
殿上以文官为尊的黄维目光严谨,望着高台之上身着龙袍的皇帝,振声道:“皇上,以公主殿下传书消息,道灵界四处有人效仿苍灵门条令,私建地牢,给犯罪之人施刑罚,光是以单族周边的阳家堡,湘潭城的李家,凤都的曹家,以及地腹中心的几个小家族,户户暗地里都在做这些非法之事。臣以为,道灵界分散了近五百年,也该由我星冥出面主持公道。臣昨晚连夜核实了天刺带回的消息,得知在过去五年,已有十几万人被各种条令拘禁,但以臣看来,这一切毫无衡量根据的刑罚,皆为犯法。”
黄维说得情绪高涨,目光直视皇上,双膝跪地,字字发自肺腑道:“臣黄维,原为星冥霸业,肝脑涂地,十年内,以凉舫河道为界的南方,必将其统一!”
龙椅之上的凌颜点点头,说道:“黄祇辅虽说在理,可图志过程实在艰辛,黄祇辅哪儿来的那么大信心,当着朕的面,跟众位卿家说说吧。”
黄维神色不改,望向一旁武官之首的大将军,脸色轻松道:“臣能有这么大的信心,全都仰仗咱们的大将军,若大将军派遣手下爱将,分别率领怒灵、平灵、以及玄灵三军,以天古城为据点,分三个方向外施行操练,五天换一地,共计换地三十处,让各个地方百姓都瞧见我星冥帝国的实力。”
历代星冥帝国的皇帝,深受祖训教诲,都城天谷,一直都处于国界边缘,为的就是让历代皇帝,能够牢记国仇家恨,终有一日,希望能够收复失地。
皇帝问道:“先礼后兵乃人情之道,黄祇辅先兵,这样做妥当吗?”
黄维正身回应道:“普通百姓自然不去打扰,我星冥下手的,是那些家中实力的大户。臣会先拟好一份公文,让那些私建牢房,私下动用刑罚的大户,全数废掉私刑,待时机成熟,圈地之后,若发现有冥顽不灵者,就彻底将此类大户消除,将其家眷发配戈壁边疆,以儆效尤。”
大将军左尚寻问道:“如此暴力,黄祇辅不怕引发民变?”
黄维解释道:“大将军,本辅早年历游四方,见识过那些人的手段,抛开只求安定的普通百姓而言,依本辅之见,跟他们一纸文书已算是讲礼,剩下的只需他们遵循,如若不肯,只有一鼓作气将民变扼杀于摇篮,方可成就霸业。”
左尚寻衣着褂子,比起在军营着的盔甲,此时看来要文弱很多,自他入赘星冥已有十九年,本是左族大公子的他,脾性温良,做了多年杀场猛将,依旧秉持一颗博善之心,但听黄祇辅说辞,左尚寻出列敬道:“皇上,本将认为此事不妥。”
凌颜轻言:“大将军有何看法,说来听听。”
左尚寻作为林羡关门弟子,能够成为苍灵门一员,也是林羡瞧准了他的本性,开疆扩土的背后尽是杀戮,如何过得了苍灵门的宗旨?当下也不遮掩,左尚寻直言道:“若是以祇辅之见,本将反对国土向外扩张!”
朝堂居然是文才主战,军将讲和的局面
凌颜目光淡淡,在这偌大的朝纲上,望向了那殿门外的苍蓝白天。
众大臣看得出大将军逆了皇上的意,却听大将军左尚寻说道:“我星冥在过去的几十年里,遭过大大小小侵袭不下十起,那种感觉本将至今未曾忘怀,就算有人私建地牢,暗施刑罚,以我星冥就这般闯去,那跟过去的我们遭受侵害又有何区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难道黄祇辅不明白吗?”
此言彻底让皇帝心底不得劲儿,但开疆扩土是她借女儿跟黄维之口,所以并未表现出来。
黄维早年沉于市井,人生百态大多尝过,左尚寻虽说也曾游历道灵,但也是一身干干净净地游山玩水,与他黄祇辅的污衣大不相同。
黄维熟悉大将军,听闻言词相悖,笑道:“大将军忽略了一个重要因素,要知道早在五百年前,我星冥国土可是幅员辽阔,如今也不过拿回来罢了。就算是屠戮几户不开窍的人家,那换得我星冥荣耀,又有何不能为之?”
与黄祇辅同朝为官十几年,左尚寻是一步步看着黄维走上今日高位,其手段直让人反感,不太与黄祇辅多说一句话,左尚寻直接朝圣:“启禀皇上,时下国泰民安,人口从十年前的六千五百万,已经增长到现在的七千八百万,国内人丁兴旺,可映射军姿充沛,但并非可做圈地之举,本将认为,黄祇辅跟公主殿下主张的扩张土地,实乃膨胀之举。近些年来的风调雨顺,粮食家畜百姓家都是大丰收,我星冥帝国这二十年能过上好日子,本将愿守住这一方平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话明着说黄维不遵法度,不准他乱来,但皇帝没有直言左尚寻批判得没错,她也知国家在膨胀,但她凌颜就是要膨胀。
凌颜早有开疆扩土之意,最先知情的是大太监易文稚,此时他微微垂首,站在皇帝身边,双眼的余光中尽是大臣们,情势已是一目了然。
易文稚肚子里大有盘算,但趁着大将军与黄祇辅话间,易文稚轻言道:“皇上,奴才临走前,皇子在梦里叫您呢,等早朝后,您就别忙去永合殿了,先去看看殿下吧”
凌颜微微点头,依旧面无神情。
朝中大臣大数支持皇帝的开疆扩土,即便有人较为反感黄祇辅的做法,那也不过心底念叨,但此时听大得将军左尚寻的想法,大势所趋之下,也无不为之动容。
黄维同样惊叹,而既然左尚寻将话撩开,他也明说了:“大将军到底是苍灵门门主林羡的关门弟子,见识果不一般,但也实在太过自私了。道灵界四处有人私建牢房,他们没有一个恒定的度量,如何能够准确判人生死?我星冥时下做的的确会成一时风口,所谓天下百姓是一家,将来天下统一,那便是更好地造福天下百姓。”
文官向来主和不主战,但黄维多年来励精图治,从当初听从单允的话进得皇宫,一步步在朝野上阴阳谋论换着来,终是坐上了文官之中最高的祇辅。
黄维在其位谋其政,他性子拥有极强的攻击性,还有个精明的脑袋,才深得皇帝凌颜重用。
果真,皇帝在祇辅黄维的一番意见下,惊觉天人的容貌浅露微笑。
片刻后,全体文官跪首道:“臣附议!”
这一声听来毫无拖沓的三个字听来悦耳,凌颜道:“众卿家快快起身。”
凌颜暂且将此事搁置一旁,她道:“公主殿下就快回国,出去游历了一年,也不知道这丫头变得如何,但以她的性子,小官还行,若要分配重任,实在难为她了,众卿家谁有好的建议?”
黄维却说道:“皇上,公主殿下天资聪慧,若皇上觉得可行,还请求皇上将微臣安排到公主殿下身边,好好辅佐公主殿下,也可早日成为国之栋梁,日后为皇上重用。”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为之一静,众多大臣不糊涂的都明白,这祇辅是在卸官职,可黄维六十不到,在朝应属如日中天,如何有这般想法?
凌颜不在乎,顺口应允了。
大将军心中略有顾虑,这黄维一而再地提及开疆扩土,皇上却不反感,看来将来有的是麻烦找上门。
刚开了完朝会,凌颜乘龙撵去往皇子寝宫。
到了殿门前,两名宫女合力将门打开,凌颜边走边说:“皇子在外面受伤了伤?”
易文稚跟上皇帝脚步,跨过门槛说道:“皇子手臂上出现符文,是恶意刻上去的,图样很怪异。”
凌颜拐过雀毛屏风,已经能够望见床上的儿子,脚下跨度多加了一分,随口道:“外边儿的世界千奇百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孩子出去一趟就学坏,真是淘气。”
易文稚道:“皇上,皇子殿下是由苍灵门的青使千鬼送回,听他说,是在单族附近找到的皇子殿下。”
床边的两位宫女退后两步,凌颜依榻而坐,亲眼瞧见儿子安然无恙,凌颜心中顺畅了不少。
瞧见儿子平静呼吸的脸庞,凌颜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心念天下间每个孩子都有爹有娘,元儿从小没有体会过父爱,为了这一份感情,这孩子争一口气寻你,你说朕该瞒元儿到何时?
易文稚又道:“千鬼还带话,苍灵门的林门主十日后会亲来星冥,说是为皇子殿下复查病情。”
凌颜奇道:“林门主亲来星冥?元儿到底得了什么病?”
易文稚告首:“并无大碍,千鬼说林门主想来看看左柠郡主,顺道替皇子看看病情。”
提及左尚寻与凌萱长公主的女儿左柠,不仅让她娘气恼,就连皇帝凌颜同样视之,自左柠十五岁起,一个姑娘家白天着军装,混在各大军营,晚上就一身烂衣耗在地方赌场,嘴上打诨整整四年。
这四年间,一顿饭也没在家吃过,娘亲凌萱为此打骂都用过,却不见一点效果。
倒是其父左尚寻做法不一般,起初觉得对女儿管教不严,他痛心疾首,没在家人面前表现出来,但私下暗访女儿去过的地方,军营且不说,那各大赌场的人对女儿那都似客气有加,不论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还是尖嘴面恶的酒鬼,从不敢在女儿面前趾高气昂。
左尚寻以为是女儿亮出了自家身份,后来才发现女儿全都是凭的真本事,一晚上用一文钱能赢千金,被赌坊里的人奉为千金公子。
还曾有人戏谑道:‘千金公子皮肤黝黑,但轮廓上佳,要是皮肤再白皙点儿,还真得唤一声千金小姐了。’
也就这么一个不被管教的左柠,凌澈从小避之,凌元也耳濡目染得不敢跟她多说一句话。
凌颜在寝宫陪了凌元一会儿,待她与易文稚离开,整个寝宫只剩下鱼宫女在照看昏睡的凌元,她正俯身收拾着太监们才送来的盆栽,有好几株,都是有助睡眠的。
躺在床上的凌元感觉身边没人,试探性地睁了睁眼,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心念这是个机会,撩开被褥打算溜之大吉,正翻身之际,却听见砰砰两声轻响,鱼宫女已倒地。
这里可是皇帝寝宫,居然会有刺客!
凌元正欲呼救,发现自己的嘴跟脖子已经被人从身后制住。
“怎么,乖弟弟还想叫侍卫进来抓姐姐吗?”
一句清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凌元尴尬地笑问道:“是柠姐吗?”
身后人将自己松开,却还不忘推搡自己一下,凌元朝地摔了个狗吃屎,又听来者道:“小子挺机灵,这么久没见,还记得姐姐。”
还真是这个杀千刀的,凌元站直了腰背,冷不丁背后冒出冷汗,转过身来见到的,依旧是那位衣着破烂军装,皮肤黝黑,轮廓却极致完美的姐姐左柠。
“柠姐,你来就来,为何打伤她们?”
凌元见晕倒在地的两名宫女正面朝下,摔下去脸定是疼痛,醒来指不定还会有淤青。
左柠倒不在乎,来着市井那套,一把搂住凌元的脖子道:“没得皇命,姐姐就擅自进宫来,现在整个皇宫对姐姐来说都是禁地,不这般做,难不成姐姐来了还让她们服侍?”
左柠说什么凌元都还不了嘴,虽说那穿在身上的军装没有多大的异味,可上边的污渍实在太多,凌元心头瘆得慌,轻轻扭动身躯挣开左柠的手臂,说道:“柠姐来找我有什么事?”
左柠脸色不改,没管凌元会介意,两只脏手在他脸上揉来揉去,笑说道:“当然是姐姐想你啦,小元,在姐姐眼中,从来都没有什么皇子公主,便是姨妈来了,我也不会跪,要是你跟凌澈不听姐姐的话,姐姐一样理骂得,所以在姐姐面前,得放下宫中的招花式,咋们论道上规矩。”
听了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凌元气得直哆嗦,想要挣脱左柠的臂手,却动不得分毫,只得噘着嘴说道:“我哪里来的你这姐姐,这般疏于管教,这么多年来,你就没一点姐姐的样子,样子比张莎还黑,如何叫我服你?”
左柠嘿嘿一笑,道:“怎么,出去一趟就认识别家姑娘了?”
左柠放开了凌元,走到大圆桌前倒了杯清水,一饮而尽。
“管你什么事,她可比你听话多了!”
凌元也知自己话说重了些,可左柠那大逆之话已够判刑,思下也不想多理会她。
左柠转过身来望向凌元,笑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想法,即便不会被旁人认同,但只要不伤天理,不有违公道,那便是对的,旁人的说辞,不过是他们看不惯你这么做……所以我们为什么,不活得开心一点呢?”
见凌元无话说,左柠接着说道:“刚刚要不是我出现,你是不是想着偷跑出去?”
被左柠逮住尾巴,凌元深吸一口气,想要辩解却又止住了。
发现凌元不服气,左柠笑道:“这档子时间,跟你的原定计划不同是吧,若是照原计划,你起码还得一个月后才会回国,老实说你是不是想着再出去一个月?最不济多玩儿几天,再让你娘把你逮回来也是值的,对吧?”
凌元惊道:“你怎么知道?!”
左柠扬起小脸哼一声,道:“我可是你姐,你跟凌澈肚子里在想些什么,能瞒得过我?”
凌元再一次语塞,左柠继续道,“你还说我呢,你这般悄无声息地离去,就不怕伤了你娘的心吗?”
凌元觉着再不插嘴实在窝囊,却只是无趣道:“我是不对,可柠姐你也做得太不听话了,每年的团年宴小姨跟小姨夫都在,你却为何不在?只会混迹市井赌场,小姨跟小姨夫担心你,这样你就开心了?”
左柠又倒满一杯清水,大口喝掉后坐在桌边,毫不在乎道:“这你就不懂了,你小姨跟小姨夫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姐姐只消偶尔回趟家,给他们报个平安,久而久之,他们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就行啦,如何轮得到你来说?”
凌元无法与左柠交涉,也不想再多说,自顾自地回到床边坐下,自个儿生着闷气。
左柠偷偷瞄了他一眼,问道:“你还出去吗?”
“你把她打晕,我还怎么出去?”
左柠嘿一声,道:“这才方便嘛,你趁着她们整理房间偷偷跑出去,回来姨妈问她们你哪儿去了,她们回答不上来岂不招来横祸,现在她们晕倒了,姨妈一瞧是你小子的杰作,哪里还会怪罪她们的?”
虽然说得在理,可凌元不接受,只问道:“你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左柠突然问道:“你找着你爹了吗?”
凌元震惊,心念道此番出国,无人知道我所为何事,柠姐是如何知晓?
难不成是小姨走漏了风声,可我也没跟小姨说啊。
左柠笑道:“看来姐姐猜中了,你去了克莫山脉附近,你不会是怀疑你爹是单族人吧,听说十几二十年前,也有好些单族人来过我星冥。”
左柠自语一番,再次问道:“怎样,找到了吗?”
“关你什么事?”
凌元向后一仰,躺在了床上,用被褥遮住脑袋。
左柠拿起瓷杯,注视良久,腻味道:“因为我要去单族啊,去见一位我爹娘的故人,弟弟你若是没找到,姐姐再帮你找一遍咯。”
听及左柠提到有单族人来过星冥,凌元脑海闪过一丝激灵,想要起身问问谁来过,却拉不下这面子,
此地不宜久留,左柠打开一扇窗户,正欲翻身而去,却听得凌元喊道:“林爷爷就快来了,你可别到处走,免得到时候林爷爷找不到你。”
左柠回道:“林爷爷最了解你姐姐我,嘴上说来看我,其实最重要的是给你治病。”
“诶!外边儿是湖!”
凌元叫喊一声,已然听到破风声,知道左柠已离去,气得一下从床上蹭起身来,柠姐实在可恶,连林爷爷的威名都镇不住她了。
想出门去,可鱼宫女还趴在地毯上,凌元想奔走也没法实施,唤醒了昏睡的鱼宫女,又乖乖地躺在床上,盖好被子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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