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托索斯城邦下城区，第九号街道，被称作是最混乱的肮脏地带。
卢伯特依靠在墙边，时不时环顾四周，表情略显慌乱，习惯性地撸起了袖子，露出纹着利剑的手臂。
来自这座城邦最底层的浓郁臭味正在不断涌入他的鼻腔, 这种令人不适的味道却让卢伯特感到了莫名地心安。
临近凌晨三点，街道上人烟稀少。
却有碎碎瑟瑟的声音不断从垃圾堆中传来，那是一只只来回穿梭在金山里的肥硕老鼠，它们兴奋地耸动着胡须，翻出了一截带着残余烂肉的骨头，相互争抢着。
卢伯特瞥见了这一幕, 这似乎让他想起了某些不舒服的记忆，表情微变。
他叼了一根烟，颤抖的手好几次都没点上火，依稀的火星在夜晚里显得格外显眼。
自从见到那只从人体里钻出的怪物后，卢伯特就有了这个老毛病。
这是第几个了？
第四个还是第五个？
自己忽然有些记不清了。
卢伯特只记得怪物从机体钻出后，在天空振翅飞翔的时间都不会超过十秒，十秒之后，它就会笔直地落到地上，像是一只死去的鸭子，逐渐地化作一滩漆黑的液体。
但是那帮家伙还是疯狂地尝试着，每进行一次实验，卢伯特就能收到一笔五十万的报酬。
“货呢？”
卢伯特叼着烟头的嘴唇微微一颤，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他转过身，依旧是那几副苍白的面具，在月光的映射下像是死人的脸庞。
“带了...带了...”
卢伯特连忙吐了烟头，往后退了几步，堆着笑应道。
在他脚下，一个填得满满当当的麻袋浮现在月光之下，只是一动不动, 吓得卢伯特踹了它一脚，这个麻袋忽然扭动了起来，发出了一声声痛苦的呜咽声。
“没死。”
“只是给他打了点镇定剂，不然太吵了。”
面具人看都没看卢伯特一眼，微微蹲下了身子，打量着这个麻袋，背后的阴影中忽然探出了两根漆黑的节肢，轻而易举地抓起了这个不小的麻袋。
“不错，你这次终于是带了个好货回来。”
面具人背后的漆黑节肢竟在惨淡月光下不断膨胀着，刺穿了麻袋的两端，举着它向前走着。
“当然...大人，这是您特地吩咐的，我肯定要照办...”
卢伯特惶恐地低下头，连忙跟上这位面具人首领的步子，下意识地望了望四周，一股怪异的死亡气息正在不断蔓延，原本还在大饱口福的老鼠们都像疯了似地逃窜，钻进了破损的墙体中。
九号街道的另一边，已经是托索斯城邦的边缘地带。
这里原本是一处建造一半的商场, 却因为某种缘故中止了工程，只留下一片废弃的施工场地, 成为了森林的一部分，人迹罕至。
心中默念着，纵使已经见识过数次实验的卢伯特正举着摄像机，站在一侧，看着一个个面具人围绕成圈，颂唱着某种诡异的歌曲，以同样的频率挥舞着手臂，像是在跳着某类古老的舞蹈。
在每一个面具人的背后，都有着两条不断挥动的漆黑肢体，看上去像是某种昆虫的结构，节肢的末端倒映着锋利的寒光，在坚硬的地面上划动着，刻出一道道繁杂的纹路。
在圆形的舞台范围内，所有的纹路似乎都在不断蠕动着，随着面具人的歌声溅起涟漪。
四张暗黑色的卡牌被放在了这个阵法的边角上。
阵眼处即是那个被裹在麻袋里的男人，他已经掀开了粗布的一角，惶恐地看着四周，如鬼魅般奔走的面具人。
恐惧，惊悚，不安，混乱相杂的情绪在面具人的歌声下不断汇聚，逐渐摧毁着男人的心智。
“不要！不要！”
“我会还钱的！再给我一点时间！”
“再给我一点时间！”
男人的脸上忽然闪过一阵恍然大悟的表情，疯了似地磕着头，鲜血流了满脸也不知，只是一个劲地哀求着。
他不明白，自己只是在一场赌局上夸下海口，最后却没有筹码支付，眼前一黑，便彻底陷入了昏迷。
为首的面具人缓缓停下步子，望向阵眼处的男人，在昏暗的光芒下，他看到了木讷诡异的惨白面具上忽然勾起了一道笑容。
卢伯特从兜里掏出了两个耳塞，堵住了自己的耳朵，手中相机的画面正定格在某一瞬间。
双腿忍不住微微颤抖，胃里仿佛在翻江倒海，但卢伯特一想到又一笔即将涌进自己账户的五十万，这些难受的感觉似乎都变轻了许多。
再忍一忍...
卢伯特不敢抬头去看男人的表情。
他不想让后者濒临死亡前的最后一眼看到自己。
这意味着不祥，虽然他已经做过许多次这类行径，但心中却依旧有着某种可笑的幻想。
自己不是一个好人，但应该也不是一个下地狱的人。
自己只是想挣钱，没有什么错。
是的，没有什么错...
卢伯特嘴唇苍白，一滴滴血液正在夹杂着隐约的惨叫落在阵眼之上。
所有的纹路似乎都在此刻活了过来，激烈扭动着，就像是沸腾的水。
四张黑色卡牌不断融化，瞬间化作四道黑光涌进了男人遍体鳞伤的身躯中！
“歌颂天地，恳请您将完美的灵赠予我们，以最珍贵的礼物奉献于您！”
为首的面具人跪在地上，伸出双手，虔诚地向着阵眼中央惨叫挣扎的男人膜拜。
他肃穆高亢的声音和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上去甚是诡异。
黑气入体，不断地撕扯着男人的身躯，突兀的肉质物接连浮现，剧烈的疼痛使得男人瘫倒在地，似乎再也没有力气求饶。
卢伯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手里的相机不停颤抖着，耳塞似乎都挡不住面具人愈来愈兴奋的颂唱声。
眼前金星跳动，卢伯特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一股奇异的能量波动正如潮水般蔓延开来！甚至影响到了他的神经。
“我的神啊！您听见了我们的颂求吗？！！”
面具人激动地快要昏过去了，其余的面具人也紧密地跪向男人所在的位置，坚硬的苍白面具紧紧地亲吻着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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